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文 / 李飄紅樓
香港中環。
金凱拉大酒店,西餐廳。
「我沒想到你會來談『香江新城』的開發案,」冠玉對孟轍道,「你不是不再管你們家的事了嗎?怎麼會和孟叔叔來?」
「我大哥求我,他臨時有事,就告訴我爸讓我來,說這邊的婁恆是我大學同學。其實他是去吉隆坡追我大嫂了。」
「我就猜到了,你大哥不做工作狂的原因只能是你大嫂。嫂子又離家出走了?」
「反正一吵架就回娘家。」
「這麼說你又回家上班了?」
「我是來代班的,要不是他們夫妻問題嚴重,我也不會答應我大哥和我爸來。」
「這麼說你還打算自立門戶?」
「當然了,有四間餐廳就夠我忙的。公司有我大哥,也不用我,我與其在那裡混日子,還不如自己做點別的事。」
「怎麼,突然想通了?」
「我只是覺得我沒必要再為別人不看好我而憤憤不平,我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行了,我不需要別人來認同我。」
「你以前可不是這麼想的。」
「我改變想法了。」
「是因為蘇小姐嗎?」
「對,是她。」
「我這次回來,看到的最奇特的景象,就是你們居然會和一個女孩,而且是一個你們從前最不會接觸的那種女孩關係融洽。」
「你不覺得她很可愛嗎?我覺得你也很喜歡她。她很真,也很適合做朋友。」
冠玉笑笑:「那你來這裡,餐廳的事都交給她了?」
「嗯。餐廳的大半事務都是她在處理,剩下她不熟悉的,我也教她了。她很有做生意的天分,學東西也很快。」
「看得出來她很聰明。對了,你們的紫店是租的還是買的?」
「租的,怎麼了?」
「那裡正準備重新規劃,要在那一片建一座商場,你們的店恐怕要被迫搬遷了。」
「真的假的?」
「真的,我們和『全景』合作準備競標那裡。我上次去看地形,在你們店裡吃的飯,裡面挺不錯的。不過那裡可能開不下去了,你要提前有個準備。」
「我們還沒開到一年。」孟轍自言自語,「要建商場?」
「對,要在那裡建一座最大的百貨公司。」
「那裡的商圈是剛剛興起的,你們想建一座地標式商場?」
「可以這麼說。」
「什麼時候動工?」
「最快也要明年春天,你們重新選址還來得及。我提前告訴你一聲,怕你到時候措手不及怪我沒告訴你。你打算自立門戶,我怎麼也該支持你一下。」
孟轍笑著,低頭想事情。冠玉繼續說:
「你們餐廳的生意不錯,我上次中午去,裡面幾乎全滿了。」
「那附近有幾座新建的寫字樓,可西餐廳也就我們的像點樣子,所以一般人吃西餐都會到我們那兒去。」
「你們選的位置很好,如果不被拆遷,你們就會成為那附近最知名的西餐廳。」
孟轍只是笑,突然一道光在玻璃窗上晃一下就消失了,他的眼睛也隨之望向身後,不禁驚訝地自語:
「咦?她怎麼來了?」
「誰?」冠玉扭過頭,只見梁雪庭正坐在不遠處的位置上接受一名記者的採訪拍照,「那不是梁雪庭嗎?」
「你也認識她?」
「她那麼有名,想不認識都難。她怎麼會在香港?」
「好像是來參加電影節的,雜誌上說她獲提名了。」
「是嗎?她得的獎還真不少。」
「奇怪,她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看見?」
「喂,你不會又開始對明星感興趣了吧?」
「不要胡說。」孟轍對他道,回過頭。
吃完飯,兩人正準備起身離開,孟轍瞥一眼梁雪庭那邊,記者已經撤了,她正坐在椅子上望著窗外發呆。
冠玉催促他走,兩人剛要離開餐廳,突然,只聽「撲通」一聲,緊接著一名女子驚聲大叫「雪庭」。他回頭,只見梁雪庭倒在身後不遠處的地上,面色蒼白。他嚇一大跳,侍者們早已圍過去,他想也沒想趕緊上前撥開人群,抱起她送往醫院。
病房外,孟轍和冠玉站在走廊上。
醫生出來告訴他,雪庭只是因為減肥加體力不支所以暈倒,現在已經沒事了。接著簡如走出來說:
「雪庭已經沒事了,她讓我替她謝謝孟二少。」
「她怎麼會餓暈?她又不胖。」孟轍問。
「哦。」簡如笑答,「她要拍戲,演病魔纏身的女人,所以必須瘦掉五公斤,那樣才能像生病的人。」
孟轍突然覺得這行不是人幹的:
「那她現在怎麼樣?醫生說她不能再減了。」
「她不會再減,已經夠了。其實也是因為最近太累,不然也不會發生這種情況。雪庭很感謝你,她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我能進去看看她嗎?」孟轍問。
「她正在休息,真的很抱歉,而且等下她還要去片場工作。」
「她不能再去了,她今天需要休息!」孟轍著急地說。
「我也這麼說,可她不到戲就拍不了,沒辦法。所以你們先請回吧。」簡如說完,轉身進去了。
孟轍吃個閉門羹,冠玉笑著為他抱不平:
「什麼態度?好歹也是你把她送來的,居然連門都不讓進!」
「走吧。」孟轍道,轉身走了。
冠玉跟上去笑問:「哎,你是不是喜歡梁雪庭?」
孟轍瞪他一眼:「不要胡說八道!」
星期天傍晚,檳榔從美容院出來後,去赴康爵的約會。
身穿連衣裙,坐在餐廳的包房裡等,不停地看表,開始時心裡還可以思考別的事,可過了約定時間後,她心裡開始發慌,最後演變成坐立不安。她起身走到窗邊,望向窗外。一直過了十分鐘,她再也耐不住心神不寧,給康爵打電話。他告訴她,他的公司突然有事需要處理,不是什麼大事,只不過不能太快趕過去,要她等一等。
檳榔答應了,她不能妨礙他做事,也很擔心他突如其來的公事。她告訴他不用急,慢慢處理,她會等。
這一等就是兩個小時。幸好沒人要她讓出包房,而她也的確很擔心會被請出去,於是在等待半個小時之後只得先點好菜,告訴侍者等康爵來了再上。
兩小時三十分五十六秒後,康爵終於風塵僕僕地趕到。
檳榔沒抱怨什麼,接受他的簡單道歉,兩人坐下來吃飯。一頓飯他的話很少,她也就不好多問。而她話很少的原因當然是康爵在吃飯中需要不停地接很多電話,這樣一來她就更插不上嘴了。直到吃完飯喝咖啡時,她才和他搭上話:
「你的事情都解決了嗎?」
「哦,還好。」他剛回答完,她還沒說話,又一陣手機鈴聲響起,「我去接個電話。」他低頭看著手機屏幕,說,起身出去。回來時已經買好單準備走了。
兩人回到家,他將自己關在書房裡,她則上樓洗澡睡下,可睜著眼睛,卻一直也睡不著。她覺得胸口悶悶的。直到凌晨一點的時候,他才進來,逕自去洗了個澡,然後坐在床上,卻捶著肩膀。
「肩膀疼嗎?」她睜開眼睛,問。
他嚇了一跳,說:「還沒睡啊?」
「哦。」她回答,坐起來,道,「躺下吧,我幫你捏捏。」
他就順從地躺下來,讓她在他的身上揉捏著。她問:
「你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了,我們見面的次數也越來越少,工作特別忙嗎?」
「嗯。」他閉著眼睛,哼道。
「總感覺天有點涼了,晚上一個人睡時會覺得冷。」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道。
他「哧」地笑了,握住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說:
「這話聽起來像是在暗示著我什麼。」
「是嗎?」她輕聲道,幫他按摩的力道輕緩下來,接著俯下身子溫柔地抱住他,將整個身體都貼在他的背上,嘴唇靠近他的臉側,柔柔地說,「不過我覺得我們的確是好久沒在一起了。」
然後回應她的卻是——他已經睡著了。
她忽然感覺到一陣羞赧與失落,只得直起身子,長歎了口氣。給他蓋好被子,她關燈,躺在床上,鬱悶感更強。
她知道,隨著時間的流逝,她對他來講已經成了空氣般的存在。不是她對他不再重要,而是這種重要性已經在意識裡被忽視掉了。這種生活平淡得讓人覺得有點乏味和窒息,可她對此卻無能為力。潛意識裡她知道,照這個路數下去,他們之間的未來肯定會比現在更加疲憊。可是她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這種發展,因為她束手無策。
她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在黑暗裡從後面抱住他,依戀地抱著。
孟轍從香港回來,給檳榔帶回來一個很大的巧克力工藝品。
「哇!看起來好好吃啊!下雪天的動物園!全是巧克力!」她閃著星星眼,開始拿起來大吃大嚼。
「就算好吃,你也別吃太多,會發胖的。」
「不怕!不怕!我是不會發胖的體質!」她揮揮手,說,滿足地又吃了一大口。
他「哧」地笑了,倒了一杯她泡的茶,喝一口,道:
「對了,我有正事和你說。」
「嗯。「她嚥下巧克力,喝口茶,說,「我也有正事。好消息,從上星期開始,投在『red&black』和『orange&pink』的成本已經全部收回來了。預計下個星期『purple&white』也回本了。」
「是嗎?『orange&pink』收的還挺快。」
「地段好嘛。而且我告訴過你我不會選錯,陶然很有經商頭腦,還有很多菜式也是他參與研究的。」
「記得發他一筆獎金。」
「我知道。」
「好消息的確不少,可我這裡有個壞消息。」
「什麼?」
「我聽到消息,紫店那兒要拆遷了。」
「什麼?!真的假的?!」
「是真的。我是聽冠玉說的,那裡將來會成為有名的繁華商圈。你看現在那兒雖然有不少寫字樓和商場,可其實並不算太熱鬧。但如果真在那裡大力開發,將來就會成為名副其實的商業區。」
「是啊,聽說雷家也會在那兒蓋寫字樓。可我的紫店,我親手設計的,還不到一年就這麼沒了。」
「當然拆得沒那麼快。我不是想和你說這個,我是想說,你有沒有想過,那附近有很多正在開盤或者在建的樓盤,一旦那裡的購物中心建成,要不了幾年地價就會翻番。」
「你要炒地皮?」
「真聰明!被你猜到了!」
「你是想把我們注資的所有錢全投進去?」
「炒地皮可比開餐廳賺錢多了,你看這間餐廳開那麼久才勉強回本,我們需要來源快的資金。」
「去打劫銀行豈不是更快!」
「好啊,你去,我掩護!」
「少來!我說你不會是想買大樓吧,我們可沒那麼多錢。」
「其實也不是,我們當然買不起寫字樓。我是說我們把附近的店舖全買下來,等地價漲起來後再賣掉。」
「你真確定那裡能漲起來嗎?」
「當然確定。」
「我們的錢夠嗎?不能把所有流動資金都用在那上面,萬一餐廳有什麼事怎麼辦?」
「不夠就再籌錢。」
「去哪兒籌錢?」
「我可以把車賣了。」
「我是不會賣我的車的。」
「我只是打個比方。你要知道那是塊寶地,地價上升最快。」
「唔……」她拿著叉子,陷入思考,然後說,「我考慮一下。」
「你還考慮什麼?」
「你去問問看凌冠玉知不知道具體位置,不然我們買的店面隨時會有可能被拆掉。」
「我不是說在拆遷的位置買,我是說附近。」
「總之我要想一想,這不是小數目。」檳榔起身說。
「你要考慮多久?」
「一個星期吧。」她回答完便轉身。
「對了,紅店已經有可安了,你什麼時候搬回來?」孟轍喊道。
「以後再說,我從那兒上課近。」她抱著巧克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