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五十五章 文 / 李飄紅樓

    雷霆還坐在椅子上，靠著椅背。他的腦子裡迴盪著檳榔的話，往事的一幕幕湧上心頭。

    康颻是他見過的最與眾不同的女孩，她小他一歲，初次見面時她高挑、美艷、傲氣，如同一團絢麗的火焰吸引住他的目光。他們很快便打成一片，她爽朗霸氣，是個美麗的女孩，也帶有男子的豪氣。

    不知為什麼，他與她卻成為最親近的。他十分喜歡她，就是到現在也覺得任何女人都比不上她。他們經常獨自出去玩，連看電影逛街都做過，很多人認為他們是情侶，但他們自己卻竭力否認，並且各自也交了許多男女朋友。也許是真的，他們很怕「愛」，但又不願那美好的感覺消失，便想盡一切辦法否認。

    他們陪伴彼此走過了最輝煌的時段，他們也成了彼此最信任的知己，他們甚至比瞭解自己都要瞭解彼此。

    他現在才想起來，颻颻難過時他總百般哄她，希望她開心起來，她高興他也會高興。他甚至會因為她在心煩意亂特別想吃披薩時，放下電話就會從床上爬起來，滿大街去買披薩然後送到她的住所門口。這些到底意味著什麼？當那場災難發生時，他面對波濤洶湧的海水慌亂地尋找她，他從沒有那麼害怕過，那時他想如果她出事了，他該怎麼辦。而這些到底意味著什麼？

    那次魚水之歡湧動到他的眼前，在無盡的狂熱中他到底感覺到了什麼？他愛她嗎？他是本來就愛她卻不敢承認嗎？

    康颻最近睡得很多，日上三竿時才起床，坐在梳妝台前，驚訝地發現自己有點腫。懷孕真是一項體力活，尤其是懷兩個。她現在都這樣，真不知道臨產之時會變成什麼德行，也許肚子會漲成皮球、籃球還是熱氣球？

    突然，她覺得肚子裡有個東西在動，她的心倏地向上提。真的在動！她的孩子在動！她驚訝地發現了這件新奇的事，她的孩子動了！那是一個奇怪的、活著的、會動的小東西，在她的**裡孕育，會慢慢地長大，慢慢地慢慢地，然後這個生命會長成人的形狀，然後被生出來，慢慢地慢慢地長大，然後會站起來、學習走路、說話，然後每當看見她時，都會用不清楚的童聲叫她「媽媽」。

    一個人叫她「媽媽」，那是件奇怪微妙而又美妙的事。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已經微微鼓起來了，那裡是她未出生的孩子，是以後會叫她「媽媽」的孩子。孩子忽然又動一下，也許是另一個孩子，他們在向她打招呼。她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軟軟的。

    她的心情變得很愉快。吃過早餐，出租車來了，她穿越庭院，打開院門走出去。出租車就停在門前，車後面的路邊還有另一輛車，她只掃一眼便震驚了。雷霆坐在跑車裡，正望著她。

    康颻十分驚訝，愣住了。

    雷霆從車裡走下來，站在她面前。她穿著寬鬆的紅色連衣裙和軟底坡跟鞋，肚子並沒那麼大，讓不明白的人以為她只是胖了。那曾經平坦現在卻隆起的小腹裡面，孕育著他與她的孩子。

    「你在這裡幹什麼？」康颻蹙眉問。

    「我等了你一晚上，因為我知道你不會給我開門。」他回答，望著她，「你懷孕了為什麼不告訴我？」

    「你是怎麼知道的？！」她震驚地問。

    「那次檳榔被綁架，你和梁雪庭在廚房裡，我聽見了。」雷霆沒把檳榔供出來，他接著說，「颻颻，這樣對我不公平，我是孩子的父親，你不該瞞著我。這種事不該是你一個人解決的事情。」

    「我不想和你說這個，我要上班了！」她排斥地道，轉身要走。

    雷霆搶上去攔住她：「颻颻，你不要逃避這個問題，我是不會讓你一個人生下孩子的，這是我們兩個的孩子。你也是單親家庭的，你應該理解孩子有多需要爸爸，你的這種決定對孩子是不負責任的。颻颻，我們結婚吧！」

    「責任？如果你負責任你會跑來告訴我，讓我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雷霆，自從我們發生那件事後，我們之間就變得很不對勁。你覺得很不可思議，我也這麼覺得。那晚不是我逼你的，可你卻似乎把所有責任都推給了我。你不想見我，好像是我勾引了你。而我呢，我很慌張，我不知道今後該怎麼和你相處，這時我發現我懷孕了，而一向在我身邊的你卻只因為我們上過床就不見了。你說你要和我結婚？不是有問題就可以用結婚來解決的。我不想和你結婚，因為我會不知道下半生我該怎樣和你相處。現在我對你是完全陌生的，我不認為我們結婚後就會成為好父母。你放心，孩子我會好好照顧的。說實話，這對你僅僅是個意外而已，我不認為你有多喜歡這個孩子，所以你也不必義正言辭地告訴我孩子多需要父親。我是孩子母親，我會給孩子最優越的條件和最好的照顧。我現在要走了，你不要攔著我。」康颻說完，轉身上車，走了。

    雷霆歎口氣，覺得在她面前他灰溜溜的。她似乎把責任都歸給了他，然後變得很生氣。她從沒這樣對他說過話，他不理解她為什麼會那麼生氣，一副拒他於千里之外的樣子。他做錯了什麼？

    他垂頭喪氣地回去，在她家門口坐了一夜，現在也沒心情去上班了。開車想回家，在等紅燈時忽然看到路邊有一家玩具店，店內的櫥窗裡擺著他小時候喜歡的那種遙控汽車。一對父子手拉手走進去，那孩子大概只有三四歲，小小的男孩。他望著那場景，心中柔情湧動。

    綠燈亮了，他把車停在路邊，走進那家玩具店。那對父子和他一樣也準備買那輛玩具車，他覺得他的情形會比一般父親更有意思，因為他將同時擁有兩個孩子。「爸爸」這個詞是多麼地奇妙，一旦被用在他身上，心裡便會掀起溫柔而難以抑制的情感。

    小男孩特別淘氣，跑跳時一下子撞到他身上，父親趕緊命兒子道歉，雷霆含笑摸摸孩子的頭。

    他想如果自己的兒子出生的話，一定會比這孩子漂亮一萬倍；而如果是女兒，那將來肯定會是個芳華絕代的大美人。

    他買了兩輛一樣的遙控汽車，回到家裡。

    雷震最近特閒，加上今天是星期六，因此又和祁馨在沙發上玩紙牌。這對夫妻就是在牌桌上認識的，一輩子都在賭錢。

    「哎？你怎麼這時候回來了？」他放下紙牌問，祁馨同樣不解，兩人全盯著兒子手裡的袋子，「你買玩具幹什麼？這是什麼？」他接過兒子手中的袋子，「你都這麼大了，還玩遙控汽車？」

    雷霆拿回袋子，沒做聲，轉身去連接客廳的一個用屏風隔開的小酒吧。祁馨見狀擔心地問：

    「他怎麼了？」

    雷震衝她搖手，跟著兒子進去。雷霆正坐在吧檯前，倒杯白蘭地喝一口。他坐到他身邊，拍他的肩說：

    「兒子，怎麼了？你不開心已經夠久了，和老爸說說。」

    「我不是不開心，是不知道該怎麼辦。」雷霆喝著酒回答。

    「說出來，也許我能幫你出出主意。」雷震高興地道。

    「爸！」雷霆說。

    「嗯？」

    「颻颻懷孕了。」雷霆平靜地道。

    「啊？！」雷震毫無準備地張大嘴。

    「你要當爺爺了。」雷霆看著父親說，雷震果然震驚，像被雷轟了似的，半天沒緩過勁來，「我和颻颻在印尼時，被救了以後的那天晚上，莫名其妙地就……然後她就懷孕了。我剛剛知道，已經四個月了，是雙胞胎。」

    雷震還沒緩過神來，雷霆道：

    「你很吃驚吧？我也很吃驚。」

    「你喜歡什麼顏色？」雷震突然問，這問題讓兒子莫名其妙，只聽父親繼續說，「對了，你喜歡紅色。紅色的嬰兒室好嗎？不行，還是該和設計師談談，不然房間的環境不好，對孩子也不好。我們是把嬰兒室放在你們房間對面還是放在我房間對面？不然一人一個吧？雙胞胎你們也照顧不過來，我和你媽可以幫你們。還有你們的婚禮要趕快進行，都四個月了，肚子再大穿婚紗可不好看。想在哪兒結婚？你喜歡什麼樣的婚禮？對了，我得和你媽商量一下。」他抬頭望望棚頂，「這房子是該重新裝修了。你問問颻颻喜歡什麼樣的風格，按她喜歡的來。我要盡快聯繫裝修公司才行。」

    雷霆訝異地看著他：「爸！你在說什麼？八字還沒一撇呢！」

    「什麼沒一撇？」雷震不明白。

    「我根本不知道她懷孕了，」雷霆不知該怎麼解釋，「最近我才知道她懷孕。她根本沒打算告訴我，她打算自己回紐約生孩子。」

    「為什麼？你沒告訴她，你要和她結婚嗎？」

    「我說了，她沒同意。她好像很生氣，可我不知道為什麼！」他煩躁地喝口酒，「我第一次不知道她在想什麼！」

    「你說說你是怎麼和她說的。」雷震感興趣地問。

    「我說她應該告訴我，她不能一個人決定這件事，孩子不能沒有爸爸。我說我可以和她結婚。」

    「那她說什麼？」

    「她說她不會和我結婚，她不知道結婚之後該怎麼面對我。還說她不認為我們結婚之後會變成好父母。她說，對我來說孩子不過是一場意外，我不見得有多喜歡這個孩子。她好像很生氣，因為我在那場意外後一直沒去找她。可那時我也很亂，她應該理解我。」

    「太過分了！」雷震說。

    「是吧？我也覺得她太過分了。」

    「我是說你！你還好意思問她為什麼不同意，看你說的話，孩子不能沒有父親，所以結婚吧！你這叫什麼話？你以為她懷孕就是為了想和你結婚？」

    「我沒這麼說！」

    「可你就是這個意思。孩子不能沒有父親所以要結婚，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我和你結婚是為了孩子。兒子，你認為女人聽到這種話心裡會舒服嗎？你認為颻颻是那種為了讓孩子有爸爸，就會犧牲自己和你結婚的人嗎？」

    「這怎麼能是犧牲？和我結婚怎麼就成犧牲了？」

    「你怎麼這麼笨？我再替你解讀一下你的那句話，你說話的意思是我是為了孩子才要和你結婚的，不是為了別的。你不會認為女人結婚就是為了生孩子吧？結婚為了什麼你清楚嗎？」

    「愛？」

    「你終於知道了！」雷震吐出一口氣。

    「我當時太緊張了，說話難免有技術上的錯誤，她該理解我。」

    「兒子，男人不能總給自己找理由。你們做朋友做得夠久了，現在這層友情的外殼終於被打破了。也許你們會覺得很突然，但其實一點也不。就算不是這次，早晚也會被什麼事給打破的。你心裡彆扭，她也很彆扭，你不去安慰她反而自己躲起來，她生氣也很正常。尤其是她後來知道自己懷孕了，她就更生氣了。就算你不知道，但她才不會管不知者無罪，她會把所有不好的情緒都轉化為怒氣放在你身上，這就是女人。她現在只是生氣，女人懷孕時脾氣起伏很大，有時候還不講理。尤其是颻颻，這是第一胎，還是和你。她沒有媽媽，要一個人承受所有的心理變化，她會比一般人更害怕。這時候你還用那種不倫不類的求婚來氣她，她當然更生氣，她現在可沒時間理解你。」

    「那我該怎麼辦？」

    「隨便你怎麼辦，只要能讓她消氣。去哄她、陪她、說你愛她，跪著求她。」雷震如數家珍，好像他都幹過似的，「總之記住一點，別氣她，動了胎氣就不好了。買本《育兒寶典》先學學。就算她不見你，你也厚著臉皮去。她只是在生氣，你經常去關心她，她的氣自然就消了。等會兒我會讓你媽給你一份注意事項，你媽比較有實際經驗嘛。」他見兒子還在發愣，拍他一下，「你簡直笨死了！我怎麼會覺得你從前還挺聰明的！對付別的女人行，對付颻颻就不會了？你那些花招該用的時候不用，不該用的時候全都出來了！你連她都搞不定，還好意思自稱是重量級的花花公子！快去！」

    「去哪兒？」

    「去買本《育兒寶典》，然後去找颻颻。」

    「她現在肯定不想見我，如果我去得太勤，她說不定會一怒之下跑到紐約去躲著我。」

    「說得也是，你看，你的聰明現在已經回來了。我跟你說，如果不把颻颻哄回來，你會後悔一輩子。那你明天或者晚上去吧，給她帶點好吃的，她喜歡吃什麼你給她買什麼，別再氣她了。」

    「知道了。」雷霆起身出去。

    「唉！」雷震歎口氣，望望棚頂，自言自語，「這間房子早該重裝一下了。祁馨，你兒子要當爸爸了！」他邊往外走，邊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