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八十一章 文 / 李飄紅樓

    孟太太已經從醫院回家靜養，唯一能做的事就是等待檢查結果。全家人都不許她下床，沒辦法她只好每天呆在床上接受照料。楚琳已經不上班，成天在家看著婆婆。孟雄只要沒事就會早早回家，因為妻子的健康問題，他一下子蒼老了許多。鶼鰈情深，共同經歷一生的夫妻一旦面臨這種突如其來的變故，即使沒有確診，但是光猜測也是可怕的。這種擔驚受怕的心情恐怕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會真正體會，沒經歷過的人對這種事光憑想像的感悟都是蒼白無力的。

    孟轍夫婦幾乎每天都去看母親，雪庭每次去都會送一籃婆婆最喜歡的紅玫瑰。孟太太回家後的第一晚，孟轍去片場接了妻子，兩人來家。孟軻不在，楚琳將二人帶到孟太太房裡。那時天色已晚，孟太太正坐在床上看書，雪庭走過去，將花籃放在床頭櫃上，問：

    「媽，你覺得怎麼樣？有沒有不舒服的地方？」

    「你們怎麼這麼晚還來？」孟太太笑道，如今對自己的小兒媳已經沒有一點排斥了，「又給我買花了？我這輩子，你爸只送過我一次花，還是在沒結婚之前。這輩子就數你給我送花送得最勤。」

    「你要是喜歡，我每天都送給你。」

    「媽，你今天感覺怎麼樣？」孟轍站在床邊，問。

    「我能怎麼樣？看你們一個個緊張的。我發現我一生病，你們幾個就全老實了，看來我在你們心裡還挺重要的。」

    「不是很重要，是相當重要。媽，你要是有一點不舒服都要說出來。」孟轍關心地說。

    「知道了。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晚還來？」

    「雪庭剛收工，我去片場接她過來的。」

    「都這麼晚了，她拍戲那麼累，你們還來這兒折騰什麼？！」

    「沒關係，我也想來看看媽。」雪庭趕緊接口。

    孟太太看著她笑笑，楚琳就道：

    「那個……媽，很晚了，你早點休息吧。剛剛孟軻特地打電話來告訴我，叫你早點休息。」

    「是啊，媽，你早點睡，我們先走了。」孟轍說。

    「你們才來就走？」

    「我們就是來看你一眼，明天再來。」雪庭笑道。

    「你要是忙，就不用天天過來了。」

    「沒關係。」雪庭笑答，和孟轍出去，關上臥室門。

    楚琳立刻拉著兩人離開門口，站在走廊裡，對他們說：

    「你們倆可來了。阿轍，你大哥沒法回來，你去勸勸爸吧？」

    「爸怎麼了？」孟轍忙問。

    「爸自從知道媽生病了，已經兩天沒好好吃東西了，而且精神恍惚。再這樣下去，我真怕他會生病。」

    「爸人呢？」雪庭問。

    「在後花園喝酒呢。」楚琳說著，把兩人拉到露台，從樓上偷偷地往院子裡瞧，果見孟雄正坐在花園的籐椅上喝悶酒。

    「爸一定很難受。」雪庭瞭解地道，「他現在心裡一定很慌，很怕媽會出事，可又說不出來。」

    「他已經兩天沒吃飯了，無論如何也該讓他吃點東西。他總說他沒胃口，這樣下去，媽沒怎麼樣他先病了，那就糟了。」

    孟轍歎口氣，雪庭想了想，對他說：

    「我去炒兩道菜，你去陪爸喝一杯。」

    孟轍點頭。楚琳帶雪庭去廚房，雖然她不會做菜，但能幫忙打下手。雪庭快手快腳地拌一道涼菜，又做了兩盤小炒。

    孟雄正在花園裡喝酒，孟轍拿著空杯從遠處走近，問：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喝酒？」

    「你怎麼來了？」孟雄掃他一眼。

    「我和雪庭來看媽。」他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一眼，笑道，「這酒不錯，我陪你喝一杯吧。」給自己倒酒。

    孟雄看兒子一眼，沒言語。孟轍就坐下來喝酒。

    「你在為媽的病擔心？」他問，父親沒說話，「你不用太擔心，醫生還沒確診呢。我看媽感覺挺好的，一定不會有事。你別她還沒事呢，你就成天自己跟自己過不去，讓她還要為你操心。」

    「誰告訴你我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了？」

    「大嫂說你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沒胃口不想吃也不行？」

    「行！我也沒說不行！」孟轍為二人倒酒，舉杯和他碰一下，笑問，「對了，爸，當年你和我媽到底是誰先追誰的？」

    「你問這個幹什麼？」

    「好奇嘛。我問過媽，可她不肯說。」

    「她當然不肯說，當初是她先追我的。」

    「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孟雄被追問，突然來了勁，笑道，「我和你媽過去是大學同學，我跟她是在圖書館裡認識的，認識的第二天她就開始給我傳字條、寫情書。」

    「不會吧？！」

    「有什麼不會的？那些情書我現在還留著呢。」孟雄說到這裡，唇角泛起笑意。

    「媽年輕時漂亮嗎？」

    「當然漂亮。她那時候是學校裡的校花，身邊追她的人多得數不清。不止漂亮，脾氣還不好，誰都不敢惹她，當時的外號叫『帶刺玫瑰』，漂亮又扎手。你奶奶也是因為她的脾氣，所以才不喜歡她。兩個人鬥了一輩子，到現在還沒和解。」

    孟轍笑笑，這時雪庭和楚琳端著菜走來，把菜放到桌上，道：

    「爸，我和大嫂做了幾道菜，孟轍也沒吃飯，你們多喝兩杯。」

    「爸，這都是雪庭做的，我幫她打下手，你嘗嘗。」楚琳也勸了句，然後兩人轉身離開。

    孟雄看著她們的背影，孟轍拿起筷子說：

    「爸，嘗嘗雪庭做的菜，她的廚藝可好了。」

    孟雄沉默了一會兒，笑笑，道：「你媳婦不錯。」

    「那當然了，也不看是誰選的，我的眼光不會錯。」

    「你幹什麼都不怎麼樣，也就在選老婆上歪打正著。」

    「我的餐廳開得也很好！」孟轍反駁，孟雄嗤笑一聲，孟轍就說，

    「怎麼，我的餐廳開得不好嗎？這麼多年，經營狀況一直不錯。」

    「那你就該繼續好好幹才行。還有，和雪庭準備要個孩子吧，都老大不小了。」

    「嗯，她說等這部戲拍完，我們就要孩子。還有，媽的身體狀況一向很好，你別太擔心，讓她也擔心。她不會有事的。」

    「希望如此吧！」孟雄長歎，端起杯和兒子碰一個，將辛辣的酒喝進去。

    夜裡，雪庭和孟轍回到家。她洗過澡便趴在床上背台詞，他進去沖洗掉一身酒氣，可出來時仍心緒沉鬱，繫著睡衣扣爬上床，還沒躺穩，就側身抱住她，緊緊地抱著。

    「爸的心情好點了嗎？」她頭也沒抬地問。

    「還好吧。他很擔心媽的病，全家都很擔心。」他把臉貼在她身上，「真不知道檢查結果為什麼要那麼久才能出來。」

    「大嫂說大哥也很擔心，現在爸總往家跑，所以大哥更忙了。」

    「嗯。」頓了頓，他又說，「等將來我們老了，你一定要天天去做體檢，可別讓我因為這種事擔心。」

    「天天體檢？你乾脆把我放在醫院裡培植算了。」

    「反正老了以後，你可別總讓我為你的身體操心。」

    她思索了一下，歎道：「誰都不想生病，可到最後人終究還是會走到終點。兩個人一般都是一前一後，很少有聽說兩個人一起的，除非是殉情。所以很多人結婚以後都會討論誰先死的問題，如果一個先離開，剩下的那個很長命的話，那就命苦了。」

    「我死了你會不會改嫁？」他沉默了一陣，突然問。

    「要討論這個問題呢，就要討論誰先死的問題。」

    「這還用問，你當然不能比我先死了。」

    「那怎麼行？我又不喜歡當寡婦！況且如果我先死了，我允許你再娶一個。」

    「為什麼？」他瞅著她，問，「人家都不許老公再娶，你倒好，你幹嗎讓我再娶一個？」

    「你在我活著時沒再娶就已經不錯了，我都死了還管那麼寬，那你不是要煩死了。」

    「胡說八道！」他將身子貼在她身上，「我這輩子就娶你一個，而且你不能比我先死！」

    雪庭撲哧一笑：「我們兩個真無聊，大半夜居然討論這種話題，死啊死的，也不怕把鬼招來。」

    「是啊，真無聊，都是你挑起來的！」

    「明明是你挑起來的，你還說我！」

    「我可沒挑起這種話題。」

    她看他一眼，他見狀急忙舉手改口：

    「是我挑起來的！」

    她就「哧」地笑了。他湊過來，重新抱住她，說：

    「對了，爸說如果你很忙的話不用總過去，我也這麼想。你天天要過去，每天只能早早起來背台詞，拍戲又累，你會受不了的。」

    「沒關係，從前我忙的時候比現在還要忙，早就習慣了。再說我去看看媽，她就不會太無聊，她現在成天躺著多無聊。」

    孟轍看著她，明白她是為了他，噙笑在她**的肩頭吻了一下，猶豫著說：「爸還說，讓我們沒什麼事就趕快要個孩子。」

    「行啊。」她很爽快，頭也沒抬地回答，這讓他很驚訝。

    「你是認真的嗎？」他狐疑地問。

    「什麼？」

    「你沒聽見我在說什麼？我是說爸讓我們盡快要個孩子。」

    「我聽見了，我說『好』。」

    「真的？」他仍滿腹狐疑，沒想到老婆會答應得這麼快。

    雪庭看一眼他懷疑不信的模樣，忽然將劇本一扔，驀地躺下，對他說：「生吧！」

    孟轍詫異地看著她的樣子，繼而感到哭笑不得：

    「就是生你也不用這麼積極吧？」

    「我只是想讓你高興，你怎麼高興就怎麼來。」她笑道。

    孟轍撲哧一笑，望著她燦爛的笑容，捏捏她的臉，胳膊橫過去，從床頭櫃上拿起劇本，塞給她：

    「你還是接著背吧。」

    「怎麼，不生啦？」她見他蒙上頭睡覺，便問。

    「我被你嚇到了！我的心靈受到了嚴重的傷害！」他在被子底下喃喃地說。

    「你的膽子還真小！」雪庭不屑一顧地撇嘴，再次將劇本扔掉，關燈睡覺。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孟轍突然笑著用被將兩人蓋起來，被子底下便傳來一連串笑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