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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章 寂寞空庭春欲晚(八) 文 / 追逐千古的風

    孟德維急忙跪下,雅葛斯拉起他。孟德維道:「臣怎麼敢當陛下這般大禮。只是,只是,陛下!我……」

    雅葛斯道:「我知道你很想回去,但現在不行。這樣吧,等我們安定了孚羅,回到寒都,有一大批將士會回蒂山,另外一批將士將來替換他們,你跟他們一起回去。這樣大家都放心。好嗎?」

    孟德維淚眼婆娑,低下頭,道:「陛下……」

    雅葛斯拍拍他的肩膀,道:「你心裡很痛苦,我能夠理解。等幾個月你再回去,答應我!我不是以君王的身份要你答應的,我只是以一個朋友以及你妻兄的身份請求你!我現在需要你的幫助,我也不能夠讓你出什麼意外。」

    孟德維趴在地上,放聲大哭,雅葛斯話說到這份上,他再要求回去顯然有些過頭,但他心裡畢竟仍有所不甘,只能用哭聲來渲洩這份痛苦!

    雅葛斯安慰了他好一陣,親自把他送出宮才折轉回來。我急忙迎上,雅葛斯拉起我的手:「我真後悔,不該把母后接回迪甘。我原想她受了這麼大的挫折應該吸取教訓,收斂收斂。沒想到,她竟然變本加厲。現在,我該如何向蘇滋能一家交待?」

    我低下頭,道:「母后是故意的,故意拆你的台。她是針對我的!」

    雅葛斯道:「不錯,她是故意的,她不是針對你,是針對我!故意要我難做人!好,我馬上下一道命令,讓人把她重新送回羅跗去!她不適合待在迪甘。現在她派人去辱罵菲琳絲的婆婆,弄不好哪一天去干涉宰相們處理國事,她是刻意攪得我不得安寧!」

    我說:「都是我惹的禍。我接二連三地給你惹禍?」

    雅葛斯輕撫我的鬢髮,道:「你沒有給我惹禍,或許那是我命裡該有的。鳳儀,我很喜歡你,很愛你。我就像一艘在海上漂泊的小船,總是在驚濤駭浪裡搏擊,這種生活總有一天我會厭倦,只有你才是我靠岸的港灣。只有你才能夠帶給我平靜安寧和家的溫馨。我不能夠失去你。鳳儀,我走後,你一定要保重自己,照顧好自己,我不想回來後,看到一個臉色蒼白,骨瘦如柴的老婆。」

    我輕聲說:「你也要好好地照顧你自己。有的事情,你可要節制些,我也不想再見到你的時候,你面無人色,只剩下三斤肉,風都吹得倒。」

    雅葛斯哈哈一笑:「你呀,又吃醋了。你放心,我豈是那種放縱的男人?你太小看你丈夫了!別說這些了,先去吃早飯吧,得快一點,時間不多了,將士們還在等我呢。」

    想到吃了這一頓飯之後,不知什麼時候才能有再次陪他用餐的機會,哪兒還有心思吃飯,雅葛斯或許想法與我差不多,只勉強喝了點粥便不再吃。我服侍他洗臉,給他穿上禮服,披上披風,我做得很仔細,很溫柔,唯恐錯了一個細節。他默默凝視著我,任我擺佈。突然,他緊緊地把我摟住,在我耳邊說:「鳳儀,別難過。我會盡量在過年之前趕回來,陪你過新年。相信我。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女人!你保重!」放開我,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我追到門口,眼睜睜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牆角,我追到牆角,只見一大群侍衛簇擁著他,向大門走去……

    雅葛斯走了,他真的走了嗎?我回到房間,撲到床上,那被窩裡彷彿還帶有他的餘溫……我的眼淚很不爭氣地流了下來,我怎麼變得如此多愁善感?人生別離本尋常,哪有一輩子從不分別的夫妻?

    話是這樣說,理也是這個理,可是我卻總是柔腸百轉,難以釋懷,過年之前趕回來,離過年還有四十二天,我每天給你寫一封信,你說過你也會天天給我寫信的。四十二天,漫長的四十二天,恐怕比四十二年還要難挨……

    遠處傳來號角鼓樂之聲,是孚羅人在歡送雅葛斯,我跑到宮中的觀景台上,遠遠地觀看,雅葛斯穿的金紫色的披風,是那麼地醒目,光燦燦,亮煌煌,不知道他看到我沒有,我不住地向他揮手……

    煙塵飛舞,雅葛斯和他的人馬啟程了,開始像一條涓涓細流,然後像一根黑色的細絲,漸漸地什麼也看不見了,消失在群山萬壑之中……我的心空蕩蕩的,甚至有一種恐慌的感覺……

    雅葛斯走了之後,我怕再惹事生非,到時候又給雅葛斯惹麻煩,難道我還嫌惹的麻煩不夠大嗎?於是我整天不出宮門。早上起來,去練習一會兒武藝,下午睡會午覺,晚上看看書,彈彈琴,然後給雅葛斯寫信。一日三餐只是隨便吃點。

    沒雅葛斯在我身邊,我連玩的興致都沒有了,每天蹉跎度日,早上起床盼天黑,夜半三更盼日出,每天最大的興致就是看雅葛斯發給我的信。他確實守信用,天天都給我寫信,寫的都是每天的所見所聞,信後總是不忘囑咐我要過得開心,保重身體,不要為了想他廢寢忘食,落款是永遠愛你的雅葛斯和年月日。每天收到信我都翻來覆去看上好幾遍,然後鄭重地收到我從前保存雅葛斯給我的信件的小盒子裡。

    我給他的信內容也差不多,總是講我今天遇上了什麼,然後囑咐他小心身體。落款也是永遠愛你的妻子,我不提自己名字,卻特意用上妻子二字,那是我特意這麼寫的,提醒他謹記諾言。

    一連過了十幾天,算日程雅葛斯已經到了梭隆,是不是要娶那位公主了?雅葛斯給我的信一昧地寫梭隆的風物和熱鬧,對於他婚禮和那位公主的情形一個字都不談,我知道他是怕我難過,故意不寫。其實他寫不寫都是一樣的,我心知肚明……

    孚羅的事他讓約克斯和齊力克孟德維等人商量著處理,我知道他是想給約克斯一個鍛煉的機會,只是約克斯處理事務我在一旁看著總覺得有點可笑。他每次決定一件事情都要問齊力克孟德維,這麼做行嗎?齊力克孟德維點頭同意。他又轉過來問波利科和巴裡克,這樣做行嗎?波利科和巴裡克也點頭同意。這樣還不算,他又來問我:「嫂嫂,王兄的心事你最清楚,王兄上次說你處理事件比我強多了。你看我這麼處理王兄不會反對吧?」我說:「既然他們四個都同意了,那就肯定沒事了。你自己覺得處理得對就行了,幹嗎老是問別人的意見?你是孚羅留守啊!」

    約克斯說:「我沒有信心。從小到大,我辦的事就沒幾件中王兄意的。偶爾有幾件事辦對了,王兄稱讚我有長進,其實那都是我私下請教了齊格斯,他教我辦的。我自己辦的事王兄一件也沒有稱讚過,不罵我就不錯了。我本來想這次我可以做做主,真正地動動自己的腦子,可是我提的好些建議都被那四個人給駁了回來,我自己都沒信心了,只好來請教你了。」

    我自己其實也不怎麼懂啊,我一向都不關心這些事情,怎麼辦呢,我突然想起,雅葛斯曾經說過有個叫威索利是個難得的人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雅葛斯把他收在身邊,卻依舊讓他做小吏,這不是屈才?雅葛斯到底有何用意?雅葛斯不在,我也不敢隨便任命誰,但是把他叫來以備咨詢,難道不可以?我不方便去找他,不如讓約克斯去找他,私下裡向他請教,不是正好?

    我把這個想法偷偷地告訴了約克斯,並再三叮嚀他不可以讓任何人知道。他滿口答應地走了。不料想第二天傍晚,齊力克就來找我說不要再給約克斯出主意了,讓他自己動動腦子。我奇道:「你怎麼知道我給約克斯出主意。我沒有啊!」

    齊力克說:「三王子今天處理事件,條理分明,頭頭是道。這不是他的水準可以達到的。昨天他來找過王后,不是王后給他出的主意又是誰?說句老實話,從今天的文件處理情況來看,王后的水平強過他十倍!我們都很佩服,就算陛下親自出馬,大概也高明不了多少。」

    我搖頭道:「真的不是我。我沒這本事,他一定另外遇上高人指點了。」

    齊力克笑道:「王后何必謙虛。」

    我說:「確實不是我。后妃不可干政,我很明白,我絕對不會去插手朝政的。」

    齊力克神色嚴肅:「這麼說來,真的不是王后的指點了。這個指點三王子的人是誰?他通過我們插手孚羅政事,安的是什麼心?我們一定要找出來。」

    我忙問:「找出來如何?」

    齊力克道:「看他到底想幹什麼再說。」

    我輕輕舒了口氣,還好,只要威索利沒有什麼壞事,應該沒什麼要緊的。

    日子又過去了半個月,離新年只剩下十來天了。雅葛斯還沒有回來。算日程,他若是再不回來,恐怕新年之前是無法趕回了。他雖然還是第天給我寫信,卻只是說些在我看來空空的話,既不提他和那位公主是怎麼回事,也不提什麼時候回來。我每天都催他快點回來,我告訴他,我是多麼的冷清多麼的寂寞,又是多麼地想他。他在回信中卻總是顧左右而言它,不提何時回來的事,只是反覆勸我放寬心,好好過日子。我每次接到這樣的信時都想哭……

    波利科這些日子來在我身邊的日子也少了,就算有時候陪我說說話,也必然有阿伊娜或者冰奴霜奴伊雯在一旁,說些天氣衣飾之類的閒話。我想起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給雅葛斯做過一件衣服,實在沒有盡到過妻子的責任,於是向阿伊娜和伊雯請教,向他們學些針線活兒,我一定要親手給雅葛斯做件衣服,對了,還要給我們的女兒做衣服,像天下所有的妻子和母親一樣照顧好他們。我不但常常地思念著雅葛斯,也同樣深深地思念著女兒,薩賓麗絲來信說女兒已經會走路了,有時候還會顛顛地跑上兩步,如果我們現在回去,女兒一定會跑著來迎接我們,一想到把女兒抱在懷裡的幸福,真讓我陶醉了好久。

    晚上做夢,常常夢到雅葛斯,夢到女兒,有時也夢到父親和母親,夢到爺爺奶奶,姥姥姥爺,舅舅表弟他們。我對他的思念象江水一般,滔滔不絕,思念中夾雜著怨恨,怨恨他辜負了我,恐怕真像古詩說的那樣:恨到歸時方始休了。莫非他在忙跟那位公主雲裡霧裡,早把家中妻子忘了?莫非他眼前只見新人笑?不,不會的,雅葛斯,我很想知道,你也在思念我嗎?你說你會在新年之前回來,你又騙了我,你說我總是不相信你,可是你卻屢次失信於我,你叫我怎麼能夠讓我相信你?

    明天就是新年了,孚羅城熱熱鬧鬧,人人興高采烈,準備著新年的年貨,聽說要在廣場上舉行盛大的歌舞晚會,熱鬧一晚上,今天和明天是孚羅一年中唯一不實行霄禁的兩天。我哪有興致去看?我把宮裡大部分人都放了假,讓他們去過節玩樂了,只剩下數百名侍衛。冰奴霜奴和伊雯我都放了她們的假,波利科兄妹不肯離開我,我勸他們去玩玩,可是波利科卻說什麼阿伊娜可以去,他無論如何也要留在我的身邊,保護我的安全。好吧,也由得他。我心續全無,也不想跟他爭辯,早早上床睡了,外面再熱鬧也與我無關。

    一個人睡在床上,孤枕難眠,這個雅葛斯,現在你是睡在那位公主的床上是不是?把你的結髮妻子忘了!你真可惡!今天你寫給我的信我不回信,我要看看你有什麼反應。要是這是在北京,他不回來也沒關係,我可以回娘家去,可是在這裡,我只能夠在這裡苦挨。女兒呢,現在她在做什麼,夜已經深了,小孩子多半睡了,要是女兒在我身邊,雅葛斯你不在也一樣沒關係。……

    也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的。半夜裡,迷迷糊糊之中,突然聽到宮外喊殺連天。我急忙起床,心想:總不至於又有人想抓我當人質吧?現在和上次不同了,我身輕如燕,十成武藝回來了八成,如果再有人起歹心,我可不是好惹的,要你好看!嗯,不對,仔細聽了聽,喊殺聲不像是在王宮門前,到底出了什麼事,莫非不是針對我的?

    只聽波利科在外面說:「王后放心,儘管睡吧。是紫衣派藍衣派和紅衣派的人衝突,不是針對我們的。齊力克已經派人去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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