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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一章 桃花流水窅然去(九) 文 / 追逐千古的風

    我突然想起一事:「你說艾琳是博藍王的堂妹?他怎麼可以娶自己的妹妹為妻?那不是**嗎?」

    雅葛斯笑道:「不娶自己的妹妹要娶誰?他們那兒的風俗,正妻最好是自己的姐妹,這樣權位無論怎麼傳承都是在自己的人手裡。不僅如此,如果前代可汗無子,新繼位的可汗第一件事就是把前任可汗的大可敦娶過來當自己的大可敦,如果這位可汗曾經娶妻,那麼他的原配妻子反而只能夠當第二可敦。他們用這種方式來證明君權的合法性。」

    原來如此,記得書上說過,有不少的古國都有這樣的風俗習慣,也沒什麼稀奇。只聽雅葛斯道:「你是不是有失落的感覺啊?」

    沒去理雅葛斯,跟他說這些也說不通。明天他就要走了,今天怎麼也得和他惜別一番。我也不去回答,道:「雅葛斯,你這次走了,一定要給我寫信。」

    雅葛斯道:「這個自然。不過每天一封是不行的。」

    我說:「也不必每天一封,但一個月總得有兩三封信。發軍報就可以,給我寫信就那麼難麼?」

    雅葛斯微笑道:「不難。不過你也得常常寫信給我才是。我一個人自說自話,卻無人響應,有什麼意思?」

    我說:「你不會無人響應的。」摟住了他的脖子。

    女兒早被薩賓麗絲帶到隔壁房間去睡了。雅葛斯說:「明天再跟女兒道個別,今天晚上就不去叫醒她了。我們早點休息吧!她一直體弱多病,我很不放心,你好好照顧她。」

    這也正是我最為傷心的地方,女兒先天不足,三天兩頭生病,稍不小心就感冒發燒拉肚子,每次我都小心翼翼地照顧著她,生怕她出什麼意外,這都是我這個做娘的太不小心,雅葛斯這個做爹的也沒盡到責任,要是他不離開,怎麼會出現這個意外?只要他在,天塌下來也不要緊的。

    雅葛斯道:「說起來女兒身體不好,是我們的不是。那些保姆除了薩賓麗絲外我都不太放心。你多費點心,等女兒大一點兒就好了。」

    想到雅葛斯明天就要離開,不知道多長時間才有和他再共寢的機會,黯然神傷,一心想要跟著他去,可我知道他不要我去確實是為了我和女兒,我又能夠再說什麼?

    雅葛斯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輕輕地在我耳邊說笑,逗得我笑了好幾次,跟他在一起,要不是他對我不那麼忠誠,他簡直就是世界上最有趣最可愛的男人,跟這樣的男人生活,或許是每個女人心底深處最大的夢想。

    第二天一早,雅葛斯早早起來,吻別了女兒,我陪著他,身後跟著他的那群女人,一起送到他官邸的門口,我輕聲道:「記得早點來接我!」

    他說:「你放心。一切順利的話,過年的時候我就來接你。和你們母女團聚。對了,鳳儀,練練你的針線活兒,給我做件衣服。我想穿你親手縫的衣服。」

    我說:「我會的。我會親手給你做件衣服。」

    他抬起我的臉,在我的額頭上留下一個吻,緩緩轉身上馬,縱馬欲行,我叫道:「雅葛斯!小心,保重你自己。記得我在家裡等你。」伸手拉住了他的馬韁,他低頭一笑:「我永遠記得你的!你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會照顧自己的。鬆開馬韁。」

    我放脫了馬韁,他朝我一笑,縱馬而去,更不回頭!在那一瞬間,他顯得那麼高貴英武,恍若神話中的天神一般,他是我的丈夫,我油然而生出一種得意自豪崇拜之感。我和雅葛斯生活了好幾年,還為他生了個女兒,對他的一切一切都再熟悉不過了,照理說我很難對他再產生仰慕崇拜之情,為什麼我還會有這樣的感情?他不是最不希望我崇拜他嗎?我望著他背影消失的方向,一股難言的悲哀襲上心頭,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覺得身上涼涼的,好像很害怕……我莫名的害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可是這一次的感覺似乎特別的強烈……

    雅葛斯走了之後,我回到我的小院裡,一天除了處理一下當天的宮內事務外,只是偶爾去圖書室裡看看書,其餘的時間都留在小院裡,陪著女兒,親自餵她吃飯,女兒午睡的時候,我就在窗下做針線,先給她做衣服,等做得好了,做出經驗來了,再給雅葛斯做。

    女兒的衣食住行都有保姆,我原來要做的就是帶著她玩兒。可是女兒病了兩次之後,我實在是不放心,把女兒接到身邊,形影不離。雅葛斯不在家,女兒就是我唯一的寄托。

    沒想到女兒這麼依戀雅葛斯,常常跟我說要見爸爸,好像雅葛斯也沒跟女兒有很多的接觸,偏偏女兒就是這麼想著他,這難道就是人們所說的天性?每次女兒想要爸爸的時候我都要費好大力氣才能夠把她哄得安靜下去。

    時間一晃過去了一個多月,我的生活還算平靜,宮裡也波瀾不驚。這倒也是,對宮裡的女人們來說,雅葛斯不在,爭奪的對象都沒了,何必再費力氣?

    這期間雅葛斯給我寫了兩封信,還賜給了整個後宮無數的財物,我得到的是最多最大的一份。我隨便把這些財物交給波利科,讓他替我打賞給宮裡的人。雅葛斯在信裡談了他的軍旅生涯,據他說他們遇上了埋伏,但他很快挫敗了敵人,取得了勝利,而且他們又攻下了迪倫的幾座城,逼近了迪倫的首都天堂之城。他說得輕描淡寫,似乎一切都挺容易,信末除了要我照顧好自己之外,還反覆提到要注意女兒的身體,千萬小心不要讓她又生病,希望下次見到女兒,女兒能夠長高些長胖些。字裡行間裡透著對我們母女的關心,一想到這裡就不由自主地產生一陣陣溫馨和甜蜜。

    雅葛斯把他所經歷過的戰鬥說得輕飄飄的,好像仗打得很順利,可我從波利科那兒聽到的消息卻不是這樣。波利科說那次他們中了埋伏,倉促迎戰,雅葛斯也受了輕傷,要不是他反應快,迅速地穩住了陣腳,在混亂中殺掉了敵軍主將,弄不好會被活捉呢!他的軍隊死不少人,雅葛斯自己說只損失了一百來人,可是波利科說也許有兩三千人甚至更多。不知道他們誰說的是真話。我實在是擔心死了,在寫給雅葛斯的回信中提醒他一定要保重自己,千萬千萬小心,我在等他,等他來接我們母女。

    為了避免有不必要的誤會和流言,雅葛斯又不在,這些日子來我和波利科疏遠了許多,這是我刻意的,只是在大白天有人陪同的情況下跟他說說話,一到晚上,我就讓波利科蒼阿望舒離開,只留下阿伊娜和冰奴霜奴雙成等女孩子陪我。

    明天就是女兒滿兩週歲的生日,雅葛斯寄來了一封信,要我代替他給女兒以祝福,還給我和女兒送了很多禮物。天氣很好,我帶著女兒到花園裡去曬太陽,讓她見見陽光對她的身體有好處。我還要教女兒說漢語,她有一半中國血統,必須學會中文,做人可不能忘本!

    初冬的花園也沒什麼看頭,我把女兒抱到半枯的草地上,讓她在草地上玩耍。正在這時,我突然看見兩個只有一歲多的小孩子搖搖晃晃地從草地那邊跑過來,一男一女,看樣子年紀差不多。咦,不是菲琳絲和約克斯的孩子,宮裡哪裡還有其他的小孩子?這個秘密很快就解開了,因為我看到草地盡頭走來了幾位女眷,其中一位正是迪倫王后蘇瑪!不用問,那對小孩子正是她的一雙孿生兒女!

    兩個孩子走近了,我的女兒看到小夥伴,高高興興地跑上去。幾個小孩很快就玩到了一塊。

    這兩個小孩真有趣,小兄妹長得一點都不像,說他們是孿生兄妹,實在讓人不大相信。蘇瑪看到我,深施一禮,笑道:「參見王后陛下。」

    我急忙扶起她:「不必多禮。」

    蘇瑪微笑道:「許多日子不見,王后清瘦了。」

    我說:「蘇瑪王后您倒是越見豐腴美麗了。」

    蘇瑪笑道:「我在這裡生活得很快活,身體也見好了。王后看我這兩個孩子怎麼樣?」

    我說:「很可愛。」

    蘇瑪道:「哈哈。這兩個孩子長得一點兒都不像,說他們是孿生兄妹,恐怕很多人都不相信,其實我自己都不太相信。我懷疑這兩孩子不是一父所生。雙胞胎不是一個父親,說起來大家都不相信,我也當是個笑話看。」

    我說:「這有可能。」我好像在電視裡看到過,這種事雖然很少見也不是沒有可能的,蘇瑪這麼隨便,在短時間內和兩個男人都有一腿,懷上兩個不同父親的雙胞胎沒什麼奇怪的。對於這樣一個放蕩的,腦子裡奇奇怪怪,與眾不同的女人我實在是不願意多跟她交流。蘇瑪卻似乎一點不知趣,偏偏就想跟我攀談。

    只聽她道:「嘿,這有可能麼?王后越來越清瘦是不是因為想念陛下所至。」

    我笑了笑,不回答她。

    蘇瑪道:「王后想念陛下什麼呢?嘿嘿,王后是身體想他還是心裡想他?」

    我說:「什麼身體想他心裡想他?」

    蘇瑪冷笑道:「王后真的相信陛下愛你,真的相信男女之間有愛?錯了。王后陛下,男女之間只有欲沒有愛。所謂愛情是男人編出來哄小女孩的,讓這些小女孩傻呼呼地做他們的洩慾品。不顧一切追求愛情,在我看來是不顧一切地追求**,嘿嘿,夠噁心的了。只有十幾歲的小女孩什麼都不懂才會做出這麼所謂為愛付出一切的荒唐舉動。要是我遇上這種女孩,我馬上把她送到野雞寮裡去嘗嘗到所謂的愛情是什麼滋味,連青樓我都不會送去,因為畢竟青樓還是個上點兒檔次的地方,野雞寮裡可以讓她們直接嘗到所謂愛情的本質是什麼!王后陛下,既然陛下把你一個人拋在這裡,完全不想想你的感受,你不如去找個情人快活快活。男女之間不就是這個嗎?」

    她還想說下去,我可不願意聽了,急忙打斷她的話說:「蘇瑪,你不能以己度人,以為天下的男人都和你的丈夫一樣。雅葛斯很愛我的。」

    蘇瑪冷冷一笑:「愛你?養這麼多的女人是愛你?也就你才相信!」

    我說「雅葛斯選那些女人是政治需要,不是因為喜歡她們。」

    蘇瑪道:「為什麼一定要你來受傷?非要娶個女人才能夠達到目的,獲得成功的方法肯定不止一個,可是倒霉的永遠是女人!說穿了,就是他喜新厭舊,想換換新口胃,倒把你哄得……好個天真無邪的王后陛下!我是為你好。」

    我忙說:「謝謝你為我好。你在這裡還過得慣嗎?你不想念你的丈夫和兒女?」

    蘇瑪道:「想我丈夫?有什麼好想的。和他睡覺還是和其他的男人睡覺不都一樣,有什麼區別?他這個老頭子還不如其他的男人能夠讓我皮肉快樂呢!至於我的兒女們,他們都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不見得喜歡我。倒是這對小兒女依依膝下,給我很多的歡樂。孩子小比大了可愛!要是我的孩子永遠都只有七八歲多好!」

    跟蘇瑪談論總是談不到一起去,她怎麼會這麼想呢!我岔開話頭,跟她說說服裝啊針線之類的事,這樣時間也過得快些。

    轉眼又過了一個多月,新年也過了。這個新年過得冷冷清清,若不是女兒嬌俏活潑,解了我不少寂寞,這日子更難過。我為宮裡所有的人派發了「年終獎」,要做什麼事,自己用錢去買吧。錢這個東西終究還是有大用的。前幾年有雅葛斯在,分發年終獎的事不用我操心,今年就由我說了算。在分發獎金的時候,我對所有的下人和宮妃按照老規矩,一視同仁,盡量公平。

    又下雪了,大地一片白茫茫,過年居然沒有收到雅葛斯的信,到底怎麼回事?到了初四那天,我終於收到了雅葛斯的信,他的信和一個壞消息同時到達,信使說雅葛斯在赫峰城外病危,數日昏迷,御醫束手無策,信使把雅葛斯的信交給我,又傳來他的話,他要我立即趕去,要再見我最後一面!

    突然聽到這個消息,簡直就像晴天霹靂,把我給打懵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難道那天的分手就是我和雅葛斯永別?不會的,不會的!我顫抖著雙手接過雅葛斯的信,他在信裡說他病得很厲害,有可能不起,要我立即騎快馬去見他,他怕我去晚了見不到了。他還要求不要帶女兒,說儘管他也非常想女兒,可是女兒身體弱,經不起路上的顛簸,還是把她留在寒都,交給薩賓麗絲和菲琳絲看管要好。這確實是雅葛斯的字,可是卻能夠明顯地看出他寫信的時候筆力不足,顯然是太過虛弱,,他病得這麼厲害?

    我竭力鎮定心神,不會的,雅葛斯不會有事的。回過頭來,命令波利科立即準備,天快黑了,正好趁這個時候秘密離開,我讓人準備三百匹快馬,只帶一百人前去,每人三匹馬,換馬不換人,晝夜兼程!

    我叫來薩賓麗絲和菲琳絲,把女兒托付給她們照顧,連晚飯也顧不得吃,隨便帶了些乾糧,就想離開。可是女兒似乎覺查出了什麼,哭著鬧著不讓我離開,我硬著心腸,吻別了女兒,便欲離宮。正在這時,突然姍妮兒披頭散髮,衣冠不整,跌跌撞撞地跑來,拉住了我的馬韁:「王后,求求你,你帶我去吧,我要見陛下。我無論如何也要再見見他!」誰把消息告訴她的?我已經沒有時間去多想了,但見姍妮兒滿臉淚水,一付焦急惹憐之態,她是真的關心雅葛斯!我不由心軟,道:「你會騎馬嗎?」

    姍妮兒道:「我會的。我會騎馬,王后放心,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我說:「既然這樣,那就一起走吧!」

    姍妮兒喜道:「謝謝王后!」隨即上了另外一匹馬,看她上馬的姿態,倒也嫻熟。我一揮手:「出發!」縱馬出城。

    我心急如焚,這封信是十天前寄出的,我再兼程趕去,也得七八天時間,前後已經過去了近二十天,雅葛斯的病不知會怎麼樣了?我一定要見到他,一定!晝夜兼程了三天,這三天裡,我換馬不換人,除了下來飲馬,略事休息之外,一直都在馬上,我的大腿內側都被馬鞍磨破了,流了血。實在想不通那些男人整天在馬上,他們就受得了嗎?

    儘管我的心還想繼續騎馬兼程,但我的身體實在受不了了,整個人都像要散架一般,全身都疼得要命。姍妮兒的情形也和我差不多,玉容慘淡,臉無人色,卻也是咬緊牙關,竭力挺住。她對雅葛斯真的是有真情的,唉,雅葛斯只是在利用她也未免過份,我突然覺得雅葛斯欠了她的,我對她不冷不熱是不是有點過份?我應該對她好一點的。

    波利科勸我下來坐車,這一路早就被雅葛斯的軍隊所控制,雖然沒有把迪倫軍隊我徹底肅清,但大致還是安定的。他說如果我還要堅持騎馬,我恐怕還沒趕到赫峰就已經病倒了,到時候如何去照顧雅葛斯?再說他一直不停地和雅葛斯的軍隊在聯繫,聽他們說雅葛斯的病反反覆覆,一時危急之後這幾天又好像有所恢復,叫我不用這麼著急。聽了波利科的一番勸告,關鍵是聽到雅葛斯的病沒有繼續惡化,也略微放了些心。想想也好,坐車吧。在一個驛站處換了車,我讓姍妮兒和我一起同坐了一輛車,一路上不停地換車換馬,晝夜兼程。

    坐車雖然沒騎馬快,但是人受的罪就少多了,我和姍妮兒在車上還可以時時休息一下。姍妮兒或許是感念我帶她來的好處,在言談舉止之中對我愈顯尊重。這樣也好,人必定要尊重別人才能夠獲得別人的尊重,姍妮兒尊重我,我也得還之以禮。幾天相處下來,我們可比平時近乎多了。

    這天傍晚,我們又在一個驛站換馬,據波利科說距離赫峰城已經不過兩三百里地,明天再趕上一天,晚上一定可以趕到雅葛斯的營帳,大家都累得夠戧,就暫時在驛站休息一晚吧,等養足精神也好見陛下。看到我身邊跟隨我的的將士們一個個神色憔悴,疲憊不堪的模樣,我自己也覺得有些過份。好吧,讓大家在這個驛站休息一晚,洗個熱水澡,吃碗熱飯,睡個舒服覺吧。

    我和姍妮兒阿伊娜洗了澡,吃完飯,早早地就在一個房間裡睡了。累死人了,儘管我心裡仍然在牽掛著雅葛斯的病情,滿腦子都是他的影子,但我的身體卻不聽我的招呼,急切地表示出想要休息的現象,於是我幾乎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迷迷糊糊,彷彿睡在雅葛斯的懷中,我懶洋洋地摟住他的脖子,跟他說:「你的病好了嗎?我好想你啊,你想不想我?」雅葛斯壞笑了一下,在我的耳邊細聲細氣地說了幾句什麼,可是我卻什麼也聽不到,我正想讓他說大聲一點,突聽得一聲巨響,雅葛斯也不知去向,我猛然坐起,外面發生什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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