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七章 謎底(中) 文 / 鏡一娘
逍遙奔走在雨中,一路雨水模糊了自己的視線,他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不遠處,有人在看著他,逍遙回過頭,看著樹下的忘痕。
他愣住了,忘痕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裡,像一根雕塑。
逍遙慢慢走了過去,低頭俯瞰著忘痕。
忘痕的眼睛依舊冷漠,兩個人誰也沒有說話,只聽見周圍雨水的聲音,不知道過了多久,逍遙率先開了口,「你還好嗎?」
忘痕點點頭,「我要走了。」
「去哪?」
「離開這裡,和婆婆他們一起。」忘痕抿著嘴唇。
「你是特意在這裡等我嗎?」逍遙問道,忘痕別過了頭看著樹外面那一片大雨。
「逍遙,你保重吧。」忘痕垂下了頭,欲走開,逍遙蹙著眉頭,他伸出手一把拉住忘痕。
忘痕一愣,由他拉著。
「忘痕,」逍遙低低的問道,「如果沒有我師父,你會不會喜歡我?」
忘痕一愣,她僵在那裡,開始苦笑,然後慢慢轉過身,逍遙那麼狼狽,被雨水打得濕透了。
忘痕看著他,忽然覺得他的表情異常可憐,像一個孩子一樣。
「逍遙,我和我母親不一樣,我不做假設,不做沒可能的事情,」忘痕頓了頓,「所以,大可忘了我吧。」
逍遙鬆了手,忘痕就這樣離開了他,消失在雨中。
對於逍遙來說,這一切都是一場夢,只不過,是一場噩夢。
就那麼一瞬間便消失殆盡了,逍遙仰起頭,雨從茂密的樹葉中透射下來打在逍遙的臉上,逍遙閉著眼,任由雨水沖刷自己,他撥弄著頭髮,一夜間,自己像是長大了一般,看見世間蒼涼和無可奈何,只不過這種長大是他不願意的。
逍遙的回憶到此結束的時候他閉上眼睛,將手插進頭髮裡。
修緣看著逍遙的側臉,他歎了一口氣,「讓你受了不少委屈。」
「已經過去了,」逍遙淡淡一笑。
修緣遞給逍遙一個包袱。
「這是什麼?」
「給你的。」修緣莞爾一笑。
逍遙指著自己,剛要打開,修緣按著他的手,「先別打開。」
逍遙有些好奇的看著師傅,修緣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逍遙,你知道對於一個人來說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蒼老,和無可奈何。」逍遙接道。
修緣笑了笑,「蒼老不可怕,可怕的是世間諸多事情隨著你的蒼老而不能消磨,他們沉澱在你記憶的最深處,時時刻刻,沒有一天不想起。」
「師傅,」逍遙覺得修緣是那麼無力,這是逍遙印象中從來不曾有的,修緣總是顯得對一切事情都那麼的盡在掌握,如今的他竟然是這麼的無奈。「你還在想念不渝嗎,如果再給你一次選擇你還會」修緣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眼睛飄向遠方,似乎能夠看的很遠。
「逍遙,很多事情不能改變,不能假設,沒有如果,更不能回到過去。」修緣慢慢站起來。
「師傅,」逍遙也隨之站了起來,「那時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什麼要親自動手?」
修緣背對著逍遙,這些問題一直留在逍遙的腦海裡,幾十年來,他一直想要知道。
修緣的背影那麼蒼老,逍遙很想要站在他後面保護他。
修緣慢慢轉過來,看著逍遙,逍遙覺得他變得那麼蒼老和無力。
修緣苦笑著,「因為不渝會比較想這樣。」
逍遙蹙著眉頭,修緣的步子很慢很笨拙,他無力的搖著身體像山上走著,逍遙在旁邊跟著他,他想要伸手去扶,修緣卻揮揮手,示意自己可以的。
逍遙只能跟著他,看他老態龍鍾的樣子。
兩個人慢慢挪步到了山頂,山色一片金黃,逍遙已經很久沒有見到中原的景色了不由得看傻了。
「我父親曾經說過,中原的秀美景色至今讓他記憶深刻,但是我更覺得,在他記憶深處是曾經和你們一起的那些歲月。」逍遙瞇起眼睛笑了,那笑容還是三十年前逍遙的樣子。
修緣在他身後慢慢坐了下來,逍遙看著師傅慈祥的面容,「師傅,我以後會陪著你,一直好嗎?」
修緣點了點頭,「好。」
逍遙舒心的笑了,這一次,了卻了自己三十年的心結,他貪戀的看著山色,「中原,我回來了」
山谷中是逍遙的回音,久久沒有散去,逍遙張開手臂,他閉上眼,有秋風吹過撩起了他的頭髮。
「師傅」逍遙頓了頓,「咱們該回去了吧」逍遙慢慢轉過身,看著身後坐在樹下的老人,他垂著頭,似乎睡著了,逍遙一愣隨即笑了笑,「說睡就睡啊。」於是走過去解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他身上,又繞到他脖頸前想要繫上,逍遙的臉貼的修緣很近,他看著修緣的面容,那麼沉靜,「師傅咱們該回去了天要黑了。」
逍遙輕輕地在修緣耳邊說著,只是,沒有回應。
逍遙一愣,他臉上剛剛舒展開來的笑容僵在了那裡,有風吹過來,修緣垂下來的頭髮緩緩撥動。
「師傅」逍遙輕輕推著他,他不敢太用力,因為他不敢接受這個事實,他的手覆在修緣冰冷的手背上,「師傅」逍遙哽咽了,他搖著修緣的肩膀,「咱們該回去了,師傅」聲音越來越低,也越來越沙啞。
逍遙捂著嘴,眼淚流了下來,順著自己的臉頰流到修緣的手上,逍遙不死心的搖著修緣,「師傅我們回去了我們回去了」
山風吹著,修緣再沒有了回應,他垂著頭,彷彿睡了一般的安詳,逍遙知道,他的師傅李修緣,這輩子也不可能再醒來了。
逍遙把頭靠在修緣的膝蓋上,就像三十年前一樣,他失神的靠著,「師傅」
在後來的很久很久歲月裡,逍遙一直在懷念修緣,他想起最後見修緣時候他的表情,那明明就是他知道自己的時日不多了,想要把未了結的事情告訴逍遙。
什麼是未了結的事情呢?逍遙打開包袱的時候愣在了那裡,那幅畫卷,那副他臨走的時候扔掉的畫卷,雖然已經因為雨水而模糊了,但是修緣還是小心翼翼的撿了回來保存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