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十七章 血之情人節 文 / 落千水
拉克絲在等阿斯蘭。在這樣特殊的時刻，或者正是因為是這樣特殊的時刻，她和阿斯蘭才一定要過這個情人節。
但兩人當然都不可能有什麼浪漫的想法。
明明是在等未婚夫，此刻拉克絲卻正在看戰場的轉播。和她之前為了鍛煉自己而看的再構築戰爭實錄不同，這樣的戰場，只是旁觀的話，甚至看不見一點點的血腥之處。
沒有鮮血飛濺，也往往聽不見夥伴的呼號……
這讓她捫心自問——
所以才可以這麼輕易的挑起戰爭嗎？
機械的破碎、爆炸，那冰冷的外殼讓人無視了其中鮮活的生命……
「小姐，理事……不，地球連合的主要方向確實是尤尼烏斯。」作為職業軍人的瑪馬修顯然看出來的更多，用一種很肯定的語氣替她分析。
「這種時候，他們果然還是捨不得plant的技術吧！」拉克絲淡淡的苦笑，「要知道，plant最頂尖的研究中心、技術儲備都是在這裡，在阿普利留斯啊！」
「瑪馬修，」拉克絲忽然轉頭，「扎夫特本部，確實做好了應對一切情況的準備嗎？」
「從現在的戰局看，」瑪馬修依然乾脆利落，「我軍佔有一定的優勢。只要指揮不出太大的差錯，應當不會有任何問題。」
拉克絲卻完全沒看出這點。
除了光線和爆炸之外，她什麼都沒看出來。
——雖然也有學，但她在這方面果然沒有什麼天賦。自學成才什麼的，就更別妄想了。
但現在的扎夫特，拉克絲也插不了手——雖然克萊茵擁有力量，但是主要的力量卻都在她父親的手裡。她想找個相關的輔導員，都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人選。
「那麼……現在尤尼烏斯的情況呢？」拉克絲轉移話題。這個才是目前她最關心的。
回答這個問題的是奧菲拉，「二十九萬八千長住居民已經撤離尤尼烏斯7的，截止到昨天為止是將近十一萬人。不過現在應該多半都進入救生艇避難了。」
對於這種狀況，奧菲拉覺得已經很滿意了。拉克絲卻是心裡一沉——確實，plant都沒有想到過地球連合使用核彈的可能性啊！他們可以理解那裡會成為戰區，卻不覺得那裡會被摧毀……被瞬間摧毀……
而且幾天了，zaft的防線依然穩固——如瑪馬修所說還佔著上風——在這樣的情況下抱有自信也是很正常的事吧？所以奧菲拉也只是用「多半」這個詞。那就是說，不少人連避難都沒有做吧？
「說起來，」奧菲拉忽然微笑，「薩拉公子應該也快到了吧。就算小姐你不要做什麼準備，把我們留在這裡真的沒問題嗎？」
聽到「薩拉」這個詞，原本雖然蹦蹦跳跳卻完全沒有開聲的機械寵物們，歡快的發出了「haro」的聲音……
拉克絲卻只是搖了搖頭，正準備說些什麼，一個女傭卻捧著電話過來了，「小姐，阿斯蘭少爺的電話。」
從生日之後，因為緊張的局勢，需要拉克絲參加很多活動的緣故——比如說讓人們確信哥白尼的悲劇與plant完全無關——他們都沒怎麼聯繫了。雖然有些好奇為什麼應該在路上的阿斯蘭會打電話來，拉克絲卻還是挑起了唇角。
「抱歉。」電話中的阿斯蘭開頭就說了這麼一句，而且很快就解釋了原因，「因為戰鬥好像激烈化，大家都停下來看情況。我被堵在路上了，可能要晚點到。」
「是嗎？」拉克絲有點兒奇怪——晚到一會兒不是很重要的事情，為什麼要特意解釋呢？
不過，聽著電話那頭的聲音，她忽然有些明白了，「阿斯蘭也是沒辦法安心開車吧？」
「嗯。」在電話那頭的阿斯蘭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因為有點擔心。前幾天政府警告了，說尤尼烏斯可能會成為戰區。因為避難者很多啊，試驗田出了問題。結果媽媽回去照看了。」
拉克絲的笑容在瞬間凝固。
就在昨天晚上她還確認過，雷諾婭會在阿普利留斯待到16號。拉克絲還邀請她15號一起去散心並且共進晚餐。但現在……
「拉克絲？」那邊的阿斯蘭有些疑惑的樣子。可是他的疑問沒有出口。
拉克絲聽見了手機滑落的聲音——她自己的手中的電話也是如此……
某顆殖民衛星，plant的群星之一，忽然在屏幕上綻放出了絢爛的花火。巨大的爆炸在星空中悄無聲息的進行著，熾烈的白光幾乎瞬間湮滅了一切，戰場的解說也嘎然而止……
拉克絲沒有在意周圍的情況。但是確實，瑪馬修也好，奧菲拉也好，女傭也好，那些機械寵物們也好，都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整個世界彷彿隨著那爆炸瞬間死去了。
電話落地的聲音，成了一聲怦然的巨響……
「尤尼烏斯7……」瑪馬修最先從先前的戰況中判斷出了毀滅的群星是哪一顆。低低的驚呼了出來——那樣的毀滅速度，即使是所有人都進入了救生艇，救生艇也來不及放出的！核彈嗎？
雷諾婭溫柔的笑容隨著這聲低呼在瞬間劃過了拉克絲的腦海。原本僵硬在了耳邊的手無力的滑落了下來——到底還是沒能阻止。沒能阻止這場悲劇。
或者……或者，尤尼烏斯已經有了一批避難者，可是……卻正是這些避難者導致的殖民星問題召回了雷諾婭！那麼溫柔而且有責任心的人！她一定……是在知道可能有危險的情況下回去的……
這就是歷史的慣性嗎？？不管她這個蝴蝶如何煽動翅膀……
陡然，她緊緊地用雙臂環抱住了自己——或者，她也是導致這一切發生的因素之一呢！因為，她沒有為「阿斯蘭的母親喪生於尤尼烏斯7」這一「已知的事實」做出最大的努力……
好一陣子的沉寂之後，戰場解說再次響起。那個聲音用悲切茫然且不可置信的聲音告訴了屏幕前所有人——尤尼烏斯7被完全摧毀。沒有任何一艘救生艇被及時放出。
屏幕上zaft原本有條不紊的攻擊，拉克絲這樣的軍事外行也能看出來了，那變得絕望乃至於瘋狂。
然後她忽然跳了起來。
——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或者，昔日「自己選擇的事情就不要後悔」的想法並不能完全消除她的罪惡感，但現在絕對不能只顧著悲傷！有人，有人遠比她更加痛苦！
「奧菲拉！」她出聲喚醒了還在發呆的助手，「幫我準備車子。」
「啊？」奧菲拉還有些糊塗——從來沒有想過會打到這種地步的他，被震得反應緩慢。
「阿斯蘭還在路上。他現在……雷諾婭阿姨之前回尤尼烏斯7去了，現在只怕……」拉克絲咬咬牙，說出了這個她自己都有些不願意接受的消息。
「啊！？」奧菲拉絕對不是個笨蛋，聽完了拉克絲的話之後，立刻就明白拉克絲說的是什麼了。他立刻站了起來，收斂了臉上的震驚和不可置信，卻也沒有露出慣常的笑容，而是一副嚴肅的表情，「我明白了。」
阿普利留斯的街道上已經是一片混亂。
震驚、迷惑、不可置信。
痛苦、絕望還有憤怒……
無數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秩序根本已經無法維持。許多人在發呆，但也有很多人已經義憤填膺，揮舞起了拳頭。看來很快就會演變成高呼報仇的遊行。
所以車子開得很慢。拉克絲固然心神不寧，也還是把一切都盡收心底。
——沒有什麼能阻止戰爭大規模的爆發了。
拉克絲深深的歎氣。
前座的奧菲拉轉過頭來——現在客串司機的是瑪馬修，「怎麼了？雖然現在有點擁擠，但是按照阿斯蘭來的路線找的話，應該能找到的！」
拉克絲搖搖頭，「我不是在擔心這個。」
原著的解決方式她固然不欣賞——在她看來，就是豎立起了用不同世界毀滅世界的兩個靶子打掉了。並沒有解決調整者和自然人之間的仇恨。
可仇恨的連鎖必然導致極為可怕的後果，這一點她也同樣知曉。聽見不少人在憤怒中已經將所有自然人都視作了仇敵，雖說知道這是……挺正常的遷怒，但她還是有些憂心。
如果戰爭爆發，她想plant勝利。只有plant勝利了，調整者才能獲得真正的自由與尊嚴。但地球連和同樣是一隻巨獸，比plant更龐大，更有戰爭潛力的巨獸。
如何讓plant在勝利而不至於弄到兩敗俱傷甚至是同歸於盡的結局？不至於弄到讓仇恨毀滅世界的結局？
拉克絲沒有答案。
在這方面，即使是想要做點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著手。
在拉克絲的沉思中，車輛緩慢穿行。然後，他們找到了失魂落魄的阿斯蘭。儘管距離尤尼烏斯7破碎已經過去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但在那之後，他顯然沒有移動一步。
他只是呆呆地坐在那裡，茫然的看著群情激奮的廣場。
哀兵必勝。
巨大的仇恨推動下，zaft發揮了遠勝於之前的戰鬥力——或者也是因為地球連和達到了震懾的效果不再那麼努力了——這一次的戰鬥看來已經趨於結束。
可是……尤尼烏斯7的鮮血，已經無法挽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