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五十九章 愚人節危機 文 / 落千水
拉克絲自然是帶了司機來的。
雖說到了十五歲就可以申請駕照了，但拉克絲在機械方面的天分和運動神經讓人壓根兒沒膽子讓她自己去開車。
所以她不管走到哪裡，必然帶著司機。而自從她有了貼身護衛，司機就往往由貼身護衛客串了。之前是瑪馬修，現在麼……是四月。
看到司機開門的時候連聲招呼也不打，拉克絲默默的判斷。然後她讓他和五月六月擠一輛車去了，把開車的工作扔給了阿斯蘭，自己坐到了副駕駛的位置上。
「說起來，你們兩個本來是打算去哪裡的？」拉克絲回頭朝後面問。
提出邀約的時候，伊扎克完全沒有反對，而迪亞哥素來不敢反對。於是拉克絲就沒能有機會知道這件事。
「最近食堂的伙食太差，所以我們想要出去吃一餐。」迪亞哥垂頭喪氣。
伊扎克冷笑了一聲，「所以他老爹說得沒錯，這就是個只會添亂的傢伙，參了軍也一樣。」
在阿斯蘭的面前，伊扎克的脾氣素來比較接近炸藥。他看來完全沒注意到，自己沒立場說迪亞哥——他之前都已經打算陪迪亞哥出去了！
於是迪亞哥更加垂頭喪氣。
拉克絲卻皺眉，「糧食供應已經緊缺到這總地步了嗎？連軍校的都……」
「沒有。」阿斯蘭回答，「但是都是營養餐，沒有一點選擇餘地。而且不允許任何浪費。」
拉克絲這才稍微鬆了一口氣，「那就好。不過，迪亞哥一向對吃的不怎麼講究的。果然味道很糟吧？」
「因為只能就著材料做。」阿斯蘭於是也歎氣了。
這個時候，扎夫特命名為「operationouroboros」的計劃已經發動了。這次是地球連和根本沒辦法阻止的行動——在地球上散佈的中子干擾素。那足以使得地球的能源整個兒的陷入危機。
在plant，預先知道這個計劃的人也是少之又少。
拉克絲自然是知道的，但面對自己的未婚夫和朋友，她卻一點兒異常也沒有表現出來。現在，他們正坐在生態園旁邊的休閒餐廳裡。
拉克絲倒是想要滿足迪亞哥的願望，可惜的是，餐廳裡能點的菜也同樣稀少。服務員甚至明白的告訴了他們，菜的份量不多，但是絕對不允許浪費。浪費的話，倒不會多收錢，可會記錄下來通知政府，作為公民記錄的一部分。
——這樣的要求，幾乎和軍營沒什麼兩樣了。
不過至少菜的味道不錯，迪亞哥表示滿足。
而即使是拉克絲，經歷過能源危機，對這樣的事情也足夠理解。於是……彷彿絲毫不受影響的，伊扎克和阿斯蘭如今的關係明明白白的展現在了拉克絲的面前。
就從食物危機開始，一系列的論戰當真是聽得拉克絲歎為觀止。
關於ms在戰場上應當採用的戰術、維多利亞失敗的細節、模擬戰中某一位的失誤諸如此類的事情一直到對戰鬥課程教官的評價和西洋象棋的精彩棋局……
拉克絲暗地裡數了一下，他們轉換的話題至少不下十個。她沒一次聽懂了轉換的因果。
而在這期間，迪亞哥手快的「偷」走了絕對超過三分之一的菜。
「他們的感情……其實不錯啊！」放下飲料，小小聲的，拉克絲對旁邊的迪亞哥說道。
「你也這麼覺得？」迪亞哥的眼睛一亮，「我一直都想去申請宿舍調換的啊！」
「誒?」拉克絲卻不解，「調換宿舍，和他們之間的感情……有關係麼？」
「當然！」迪亞哥的聲音這次略為大了點兒。不過還好，那兩位正爭辯到無暇他顧的地方，讓他逃過了一劫，「既然他們的感情那麼好，住在一起不就得了？隨時都可以討論問題嘛！」
伊扎克一在某個地方輸給了阿斯蘭，就生氣得摔東西……他也很苦惱的啊！
拉克絲打量了一下他，再打量了一下正在爭辯的兩人——伊扎克固然已經有些面紅耳赤了，阿斯蘭卻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微微皺起的眉頭，足以說明他此刻的全神貫注。
想一下伊扎克的性格的話，其實可以想見迪亞哥的苦惱的。
只是，哪怕她已經不期待雙人約會了，這種情況實在是……該為競爭中產生的友誼慶幸嗎？那樣的友情，或者比起很多關係都要堅固得多的吧！
「拉克絲。」迪亞哥忽然湊到了她的身邊，用一種故作戲謔的聲音說，「我們不會老吃這些東西的，對吧？」
「你問我？」
「因為你肯定知道得比我們多嘛。」迪亞哥聳肩，「評議會總不會是開空頭支票讓你配合的吧？」
輕鬆的語氣下是相當沉重的話題。數年相交，拉克絲當然知道迪亞哥內裡不是和表面一樣懶散。於是她苦笑，「是啊，現在在地球上只怕已經是一片混亂了吧。」
確實，就在拉克絲他們相對輕鬆的用餐的時候，地球上已經亂套了。
核能的陡然失效，讓世界在半日之內就陷入了混亂。何況中子干擾素還是有副作用的——對特定頻率的電磁波強烈干擾，這又使得無線電等雷達儀器形同虛設，許多依賴電磁波的裝置也難以作用。即使是有備用能源的地方，也要面對儀器失效、通訊受阻這一類的麻煩。
軍隊方面尚且不用去管它，民生方面也出現了巨大的危機。
光是電力的斷絕，就讓恐慌在近兩極地區之類的地方迅速的蔓延起來。然而，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而已……
plant群星，如果在太空中看的話，就是漂浮在宇宙空間中的銀白色沙漏。
以最細的中段為支點，緩慢旋轉著龐大的結構體——這是被稱為天秤棒型的新世代宇宙殖民衛星，由相對的兩個圓錐體和用以收集陽光的三枚鏡子所構成。以有機物為主要材質，旋轉的圓錐底部是居住區，佈滿外壁的高張力絃索間幾乎被自我修復玻璃填滿，而這些硅顆粒反射出來的光輝，籠成一片閃耀的銀色光暈。一百餘座這樣的衛星排列在漆黑的幽暗中，看來格外壯闊。
每座plant都在沙漏的支點上設有宇宙船接駁港，而在其下方，則是全長60公里的龐大軸心塔。軍事太空港是建立在plant之外的，而這一刻，正有密密麻麻的艦船由其中駛出。
現在的扎夫特，主要的戰艦分為兩種：納斯卡級高速戰鬥艦，以及羅拉西亞ms搭載艦。設計局進行了陸上艦與潛水艦的設計，然而，現在還沒有地上基地的扎夫特，還沒有在太空進行這種艦隻的生產。
相比於地球軍的宇宙艦，不管是納斯卡和羅拉西亞，體型都算不上很大。但它們的戰鬥力卻是不容忽視的。現在他們正準備執行operationouroboros的第二步。趁著地球開始混亂的當口，將ms隊空降到大洋洲聯合的澳大利亞地區。
在軍事太空塔內，幾乎所有的人員都在向這批先驅者們敬禮，目送他們離去。
這是一次不容許失敗的行動。中子干擾，是不惜使用這個也要確保完成的計劃，如果不能成功的話，plant就要從內部崩潰了……
艦隊出發之時，拉克絲一行則到了生態園。目前這兒空空蕩蕩——現在有心思遊玩的人真不多——何況生態園本來就大，所以在他們的附近倒是只有他們走動和說話的聲音，混雜在了這個人造自然的空氣中……
阿普利留斯和大部分的plant一樣，底座是海洋，人工海。
居住區也好，其他的什麼建築也好，都是建立在大小不一的島嶼上面的。這些島嶼依靠大大小小的橋樑連接著，從軸心塔往下望的話，就宛如精緻的庭園一般。即使是冰冷的建築，都往往隱藏在了蔥蔥鬱郁的綠化帶之中。
而這個生態園，甚至佔據了一整個島嶼。
對於自然的嚮往，配合著地球的季節變化進行的環境微調，或者都說明了調整者仍然是「人類」的事實。不管多麼理智冷靜，都無法改變身為人類，對某些東西的嚮往……
生態園中如果說有什麼東西不自然的話，大概就是被禁錮了行動區域的某些危險生物了。這些都是生物研究院培育出來的。雖說人類無法將地球所有的生物都複製到這個人工的環境中來，但是至少從表面上是看不出區別的……
「其實，要看這些東西的話，應該去地球上看啦！」迪亞哥懶洋洋的打量著遠處一隻同樣懶洋洋的孟加拉虎，「動物園裡面的，有什麼好看。」
「笨蛋！」伊扎克現在沒有和阿斯蘭拌嘴了，他們兩個都在靜靜的看著四周的自然風光（儘管是人造的）和那些動物，自然是聽到了迪亞哥的抱怨，「地球上你以為還有這些東西啊！就算我們以後要去地球，去的也是戰場！」
「戰爭……」阿斯蘭彷彿在喃喃自語，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剛才和伊扎克針鋒相對的銳氣也消失了一般。神色有些迷茫，「爆發了戰爭的現在……戰爭結束後，地球上這樣的地方，還能留下多少呢？」
出身於plant，他們這些第二代的調整者都沒有到過地球——除了拉克絲之外——但那個人類的母星卻是在書本的描繪中見了無數次的。在心底總是留有很美好的映像。
總有一天要去地球上看看，看看那裡據說很美麗的自然風光。阿斯蘭想起來，這是他曾經答應過自己童年玩伴的東西。可是現在去地球的話，能看見什麼呢？
「翻翻歷史書吧！」伊扎克冷笑，「雖然從再構築戰爭以來人類已經在治理環境的方面下了很大的功夫，但是污染早就已經嚴重得無可挽回了！」
「不是說……為了藍色而清靜的世界麼？」迪亞哥似乎是嘲諷，又似乎只是調笑，「搞不好把我們調整者殺光，就是最好的環保手段啊！」
「stop！」拉克絲一拍手，打斷了伊扎克和阿斯蘭因為迪亞哥的話而顯得愕然了的表情。
「我說，今天你們已經討論了夠多這方面的事情啦！既然是到生態園來散心的，就不要說個不停啊！過度的緊繃會導致崩潰的哦！」
「我可沒想到生態園來散心……」迪亞哥小小的咕囔了一句，但很快就在拉克絲極具壓迫感的目光下自動的消聲了。
「但是拉克絲你平常不是很喜歡這一類的話題？」伊扎克卻直率得多——一起長大，就算他再怎麼粗心，對於拉克絲的一些喜好習慣還是明白的，「今天怎麼這麼奇怪？」
——這種奇怪，不只是話題上的。而是……他覺得今天的拉克絲有一種違和感。好像……不管是笑容還是行動都有些不尋常……似乎顯得有些焦躁。只可惜，這些話他卻不會表達。
「我今天不想聽這樣的話題不成麼？」拉克絲少見的動用了女孩子的特權，擺出了一幅不講理的模樣。
說實話……這種嬌蠻的表情，和拉克絲還真是不怎麼相配……
阿斯蘭無奈的笑了笑，「好吧，不要提這樣的話題了……拉克絲這麼忙，確實是難得出來散心吧。」
聽到這樣的話，拉克絲稍稍鬆了一口氣。
之前很忙，之後，也能想見會很忙……
所以今天她還真的只想輕鬆一下。可想到今天發動的那個計劃，卻還是有些心神不寧。然後被青梅竹馬的好友發現了。
尤尼烏斯7……或者她確實是沒有盡力。可是罪魁禍首，說到底是地球連和。
這一次卻是不一樣的。
中子干擾素的散佈，雖然她沒有明確的表示過贊同，可是她的態度確實是影響了塔納拉，乃至於進而影響了她的議長父親。
而且，這是調整者的「罪」。縱使和她沒有直接的關係，縱使這是為了國家的利益所必然的抉擇，都無法否認這一點。
今天的事情，想必會進一步的挑起仇恨，擴大戰火吧……
確實，就在這一刻，地球連和向全世界發佈了這個消息：在地球上，核能源已經消失了，現在所有的失常，都是因為這一點造成的。而這一切，都是調整者的中子干擾素造成的……
這一危機，此後被史學家稱為「愚人節危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