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十九章 辭行 文 / 落千水
隨著灰巖號的信息陸續傳來，尤其是一月他們三個人的歸來，拉克絲對傭兵們的生活有了一個比較系統的瞭解。通過報告、文字資料和戰鬥影像。
光日誌就有四分。
除了一月他們的以外，布萊克、索菲和琳各自提交了一份日誌。
一月他們當然還不可能形成鮮明的風格。但通過對灰巖號和傭兵界人、事的觀察，他們的區別確實是變得鮮明起來。然後二月告訴拉克絲，六月鼓動他們實踐她在初見時的說法，故意裝得一模一樣來迷惑別人。
其他人都覺得無所謂，但很稀奇的，沉默的四月、平時一本正經的五月和愛笑的六月居然真的從中找到了樂趣……然後五月迅速往六月靠攏了。
另外三個人的日誌倒真是各有特色。
琳的語調比較幽默，說的往往是路途中灰巖號內的一些趣事，比如說一月他們和名叫克雷艾斯的技術員之間無傷大雅的小衝突……
拉克絲在灰巖號離開以後才知道，琳是奧菲拉在那份基因適配名單中，給自己找出來的伴侶。這份日誌是奧菲拉要求的，希望琳能從另一個角度給出信息。
索菲則主要記錄著搜集到的情報和一路的見聞。這一點和布萊克比較相似，只是雙方的側重點不同而已。
在這些日誌當中，拉克絲看到了很多很多的東西。
在這樣戰火紛飛的亂世，確實有很多自然人與調整者混合的隊伍。他們為了生存並肩戰鬥。可是，並非在血火之中建立的就一定是友誼。
在傭兵界，為了生存，為了僱主的報酬，出賣、背叛、放冷槍、詆毀他人信譽的事情也時常發生。這樣的事情，調整者與自然人都會做。
這也是戰鬥的一部分。
而在地球軍和plant都顧及不到的地方，各種各樣的勢力也如同雨後春筍一般紛紛冒了出來。
一些富商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會僱傭傭兵。而另一些富商卻在這其中看見了商機。他們在一些偏僻的地方建立了補給站，修理傭兵們的機體和艦船，或者做中介的生意……
在那樣的地方，卻也絕對不會是樸實熱情的。儘管大家都很有默契的不會去打探其他人的身份，卻也絕對不會出現毫無防備的來往——人人都懷著戒懼小心的心思。
那是一個混亂的邊緣社會。
布萊克甚至在那裡看到了所謂的「娃娃兵」。給拉克絲灰色岩石感覺的艦長難掩沉重的寫到，這些娃娃兵有些只有九歲、十歲。作為自然人戰鬥力肯定不強，但他們受到毒品的控制，在殘酷的教育中學到的東西也絕不美妙——他們殺人搶掠絕不眨眼。
那一次他們去談生意，如果不是隨行的四月有所警惕，索菲可能就會因為女性的同情心而栽在這些小孩子的手裡。
當然，在這樣龍蛇混雜的環境，也絕對不會缺乏各式各樣的人才——對於世事有獨特的見解，或者說有一技之長的人。這樣的人，通常在各個勢力中都能得到不錯的位置。和他們交流，也總是能夠看見不同的思想。
對於拉克絲來說，把灰巖號放出去，最大的收穫或者就是這些東西了。
生存和利益。
對於絕大部分的人來說，仍然只是為了這個在戰鬥。拉克絲並沒有在其中找到「共存之道」。但是好歹，能夠看見更多邊緣人物的意見。
然後，c.e.70年9月20號，阿斯蘭他們從士官學校畢業了。
阿斯蘭、伊扎克、迪亞哥、尼高爾、歐奇斯這五人因為表現優秀而被授予紅衣。按照規定，只有前五名能夠穿上紅衣。有的時候，如果說剩下的學員能力不足，紅衣的授予也是寧缺勿濫的態度。
再然後……
「是麼？克魯澤隊確實是精英部隊。」
難得的，阿斯蘭和伊扎克他們同時上了門。通知了拉克絲這個消息——除開歐奇斯被ma要走了之外（他的父母都是ma的研究人員，正在進行一項需要優秀駕駛員配合的研究），阿斯蘭他們都被分配到了克魯澤隊。
「就因為是精英部隊。」伊扎克挑釁的看了一眼阿斯蘭，「戰鬥的機會很多，所以才需要我們這些優秀的戰士。因為經常執行特殊任務，克魯澤隊長也說戰鬥人員不夠了。」
看起來，他是打算在正式進入戰場後和阿斯蘭分個勝負了。
拉克絲當然知道，endymioncrater攻防戰之中，克魯澤因為擊破了連合第三艦隊的功勳而受領了一艘納斯卡級戰艦菲薩留斯，成為了軍隊內部擔任特殊任務的精英部隊隊長。後來立功後又領了一艘加莫夫號。他船上現有的戰力確實是比較不足的。
而她眼前的這些傢伙，各個都是最高評議會議員的後代，他們的父母也不會把他們交給隊長能力不行、傷亡大的部隊。
「對。」迪亞哥也懶洋洋的開口，「總之，明天就要去正式報道啦。以後天知道多少個月才能回來一次。希望不會太久吧……」
——又是聽起來似乎完全無所謂的真心話。
「希望你們踏上戰場，能讓戰爭早日結束。」雖說明知道這是妄想，但拉克絲最終依然只能如此祝禱。
隨後，雖說看阿斯蘭十分不順眼，伊扎克和迪亞哥依然先行告辭了。將阿斯蘭留在了克萊茵家和拉克絲共進晚餐。其實現在雷諾婭不在了，阿斯蘭如果回家，還真是只能一個人找東西吃，那也挺淒涼的。
吃過晚飯以後，窗外已經完成了白日黑夜的交替。九月份進入了秋季，plant的天氣控制系統已經在逐漸縮短白日的時間了。
月光如水。
阿普利留斯的夜空看來比真實的星空還要美麗幾分。星光月光都更為璀璨明亮，多了幾分如夢似幻的感覺。雖然是人造的，但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這個事實的話，絕對無法看出來這一點。
不過，或者只是「太美麗無暇」這一點，就已經顯得不夠真實了。
地球上的污染太嚴重，明亮的夜空早已經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東西了。
haro們在地毯上滾來滾去，偶爾發出一聲「haro」的呼喚，大部分的時間卻顯得很安靜。即使是偶爾跳起，落在地面上也毫無聲息。
美麗的少年男女相對而坐，咖啡的香味若有若無的飄散著，這實在是很溫馨的場景。
但拉克絲知道，哪怕是伊扎克他們先走，阿斯蘭會這麼留下，只怕也不是因為有什麼浪漫的心思——陪她看夜景什麼的。
「出去走走嗎？」她提議。
阿斯蘭露出驚醒一般的表情，「好啊。」
地上一片柔和的光暈，花影樹影搖晃著，半點不顯陰森。haro們安安靜靜的跟在後面。阿斯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在拉克絲的注視下開口了。
「克魯澤隊長說，23號菲薩留斯就會出發。據說會有很多任務，所以接下來，大概很長時間沒有辦法到這裡來了。」
「特意再說一遍嗎？」拉克絲反問。
阿斯蘭這才想起，迪亞哥已經說過了。
「抱歉。」阿斯蘭說，然後他突兀的轉移了話題，「拉克絲最近很少代表評議會演講了呢。」到這一句話，他翠綠的眸子才直視了拉克絲的眼睛。
確實，出席公益活動、歌唱。拉克絲確實是很少演講了。
不是不想說什麼，而是無話可說。
也不只是她，現在所有的中立派都是這樣的，保持靜默。
冷靜克制，卻也不可以退讓。這樣中間派的論調，現在在所有人看來，都有和稀泥的味道。所以不如不說。隻言片語的表達也就算了，專門去進行演講，可想而知不會受到歡迎。
所以現在的拉克絲確實是淡出了很多，從評議會。只是她沒有想到，阿斯蘭居然會注意到這一點。
「拉克絲是怎麼想的？這場戰爭。」阿斯蘭的語氣有些困惑。
阿斯蘭已經在懷疑現在的扎夫特的方針了？拉克絲一驚。
「……阿斯蘭你怎麼看呢？現在的這場戰爭。」她把問題推了回去。
「我們需要勝利。不能再讓那種事情重現了。」阿斯蘭回答得很快。可是馬上，他又開始游移了……
「我想，父親說的消滅自然人什麼的，只是針對地球連和的說法而已！只要證明我們有了保護自己的力量，只要勝利就可以了對吧？」
他的話有些急切，似乎急於得到認同的樣子。
當然，按照「原著」的話，阿斯蘭終究會從zaft叛逃，加入第三勢力。並且在戰後留在奧布。
因為他沉默寡言，拉克絲一直都無法揣摩准他的想法。現在看來……至少有一點是很重要的。
「無法認同自己的父親，這一定是一件很難過的事情吧？」拉克絲回視著他，「我也一樣。」
——可是，我不會逃避。阿斯蘭你呢？在那個故事裡，你是不是在逃避這裡？
阿斯蘭頓時啞然。
「可我們必須勝利。所以無法去認同就是無法認同。我不會因此討厭父親，父親當然也不會因此討厭我。只不過……阿斯蘭認為怎樣才能勝利呢？」
阿斯蘭繼續啞然。
「……我不知道，拉克絲。難道不就是因為這個問題太難回答了嗎？所以才出現了分歧。」
這或者是第一次，阿斯蘭自己在拉克絲的身邊吐露了真心話。
拉克絲不知道是否應該高興——因為這不是一個輕鬆的話題。
「這個問題，其實一開始zaft就已經給出了最現實的答案——我們plant必須掌握天空。摧毀所有不在我們掌控範圍內的質量加速器，禁止太空中出現其他大型軍事基地。只可惜，現在的所有論調都已經偏離了這個答案。因為確實，這實在是太難做到了。」
拉克絲平靜的說出了這段話，然後轉頭望向人造的月亮。
她的話並沒有給出答案，但阿斯蘭也同樣沉默了下來——那至少是一個折衷的，可以努力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