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四十三章 悲慘世界 文 / 落千水
「少開玩笑！」近乎是咆哮的回應，讓史德恩·布萊克知道，他們的嘗試多半是失敗了。
「就算是你是史德恩·布萊克，失蹤了這麼久，誰知道你是不是投靠了地球軍！現在勝利已在眼前，難道要我們因為這種不切實際的消息退軍？」
「功勞已經近在眼前，所以寧可孤注一擲了嗎？」布萊克嘲諷的說。
而把證據帶回來的蛇尾之中，伊萊傑也險些就跳了出來。他們在格納庫，但和艦橋的通訊一直是打開的。他沒想到，他們千辛萬苦得回來的情報，居然會被說成「毫無根據的東西」、「蠱惑人心的工具」！
叢雲駭也皺起眉。但這樣的情形不算太出乎預料，他按住了自己激動的同伴。
索菲也傳了一句話過來，「在戰場上，zaft總指揮官的指揮權沒有地球軍的指揮官那麼大。我們不只把消息傳到了旗艦而已。相信各個隊長也會有相應的判斷吧。」
「我們出擊吧。」雷向身邊的十月說道，「差不多該去救人了——希望迪亞哥的話能引起一點混亂。」
「一個逃兵，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那個zaft的軍官依然怒氣沖沖。
「不管你相不相信這個消息，」布萊克嚴肅了起來，原本懶散的坐姿也坐直了，語氣更是嚴厲，「我知道你是一個負責任的軍官，至少減緩行軍速度、做好準備，讓部隊小心一點，不要讓全軍衝入基地內部，這總是能做到的吧？事到如今，你們就算是放緩腳步，也已經是勝券在握了——如果沒有獨眼巨人的話。」
布萊克好歹也是扎夫特早期的實力派軍官之一，素有威望。而且還是星雲勳章的獲得者。他的話還是很有幾分效果的。
在現在沒有進入那個混亂戰場的旗艦中，好些軍官都思考了起來……
「撤退！」伊瑟爾·洛恩是最先下達撤退命令的隊長。他在同時還把自己的決定轉告了其他隊長。
「為什麼？」很快，在戰場上的雷瑟·薩拉的質疑就傳過來了，「現在撤退？開什麼玩笑！」
「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我不認為他會開這種玩笑！」伊瑟爾·洛恩臉色陰沉的說，「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派一支小隊進去看情況，其他小隊放緩速度。就我個人的看法……我覺得至少有九成的可能性，那些證據是真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雷瑟雖然對布萊克的「證據」不屑一顧，卻至少相信伊瑟爾這樣的「同伴」。
駕駛席古和身前的地球軍戰艦拉開了一段距離之後，雷瑟把目光投向了阿拉斯加的內部。
四號閘門已經被突破了。除了主閘門的情況稍好，其他閘門被突破也是轉眼的事。
照著這樣的情況，zaft很快就能淹沒阿拉斯加……
「你想要越過前面的部隊？你應該知道自己的職責是什麼的吧？」
雖然沒有看見他的神情，但僅僅是從雷瑟的沉默中，伊瑟爾就已經猜出了這位隊長想要做的事，「就算不為你的隊員著想，好歹也該明白你的貿然行動會帶來什麼後果！」
——搞不好人家會認為他是去爭功的，那可就麻煩得很了。
保不定就會帶起又一波進攻狂潮。
雷瑟對於這個自然也明白得很。但作為這場戰鬥中少有的親自駕駛ms出擊了的隊長，他怎麼都覺得自己有義務去確認那份真實。
這時，一個聲音通過全周波通訊傳了出來。
「向扎夫特、地球連合兩軍發出通告，在阿拉斯加內部設有獨眼巨人系統。即將發生爆炸。請兩軍立刻停止戰鬥，離開這片海域！」
「重複……」
不只是一個人，至少有三個人在不斷重複這個消息。
不停的重複，頓時就影響了整片戰場。很難說這段話引起了多少人心中的騷動——不要說本來就有一部分zaft兵知道了這個消息——但可以肯定，在zaft方面，就有不少人從懷疑轉為了相信，或者由質疑轉為了惱怒……
伴隨著這個全周波通訊，從灰巖號那一邊出擊的雷和一月他們，還有灰巖號兩艘戰艦本身都開始了騷擾性攻擊。還真有兩艘戰艦承受的攻擊被他們吸引了一部分過去。
大天使號和雅洛斯拉夫號。
這兩艘戰艦的兩位艦長都為這一點，包括之前的通告愕然不已，面面相覷了起來。
在接到了瑪琉的通訊以後，雷米雷特也立刻做出了撤離海域的決定。但他們兩個卻都是不可能把這個消息向扎夫特通告的——瑪琉是因為思維的慣性，長期和扎夫特軍作戰的慣性，想也沒有想過。雷米雷特倒是抱著另外的心思——雖然他們都是棄子，但只要自己逃走就好，zaft……還是能消滅多少就消滅多少吧！
不管如何，這些通告還是有一點作用的——整個戰場的節奏陡然慢了下來，儘管也有一部分扎夫特軍因此向主閘門發動了更猛烈的攻擊。
「是真的！」忽然捕捉到了一個畫面的伊瑟爾臉色蒼白的叫了起來，也顧不得自己不是總指揮官了，「全軍通告，全軍撤退！」
——在看見了大天使號和雅洛斯拉夫號還有另外幾艘戰艦一副拚死也要逃亡的樣子以後，他又陡然看見了主閘門處飛出來的好些ma和小飛機！
他們蒼蒼惶惶，不是來戰鬥的，而是明顯的逃亡姿態。
當然這也可能是計謀。但收到了布萊克這個曾經不合的同僚的證據的他，卻不敢這麼想。
從開始，地球軍就沒有進行過有效而統一的防禦——這明顯是缺乏指揮的結果。而如果布萊克所說的「指揮部已經空無一人」是事實的話，那麼這些就是發現了那個事實而準備逃亡的，阿拉斯加基地內部的軍人！
伊瑟爾猜得沒有錯。
但是，到底還是有些來不及了。
已經有一些攻入了基地內部的扎夫特戰士，在同時失去了聯絡。毫無預兆的。
「迪亞哥！」伊扎克大叫了起來——第一個用全周波通訊傳訊的就是迪亞哥，這讓他感到了特別的憤怒。或者是因為那其中，也有「通告地球連和軍隊」這樣的句子吧！
「我知道你已經把我的消息傳回去了。」迪亞哥避過了一次攻擊，無奈的說道——還好，戰鬥中的伊扎克是絕對不會往同伴身上招呼的。平時要是聽到伊扎克這麼怒氣沖沖的聲音，他絕對跑路……
「但是主閘門已經快要被攻破了吧？沒時間了……而且伊扎克，就算我說的是假的，就算現在你們撤退，也已經贏定了吧！」
伊扎克還要回嘴，但在這個時候，有另一個聲音插進了他們中間。
「應該快要發動了。到此為止，保持足夠距離。」
「雷？」伊扎克不可思議的叫著，這才想起來，剛才的通告中似乎也有一個這樣的、冷冰冰的聲音。可是……雷怎麼會在這裡？
有些呆滯的伊扎克再次讓決鬥出現了空隙。
幸而，迪亞哥調轉炮頭及時給了阿拉斯加方向的一艘戰艦一炮。為他們清理了後方的同時，也再次為伊扎克解決了一點小危機。
「是啊，雷也在。這個消息還是拉克絲提醒我們的……快點撤退！」
伊扎克注意到，原本激烈交鋒的戰場，現在似乎已經平淡了下來。好些友軍都擺出了觀望的姿態。他也不是完全沒有腦子的苯蛋，儘管對迪亞哥的話驚奇不已，卻也知道——搞不好，真的不是糾纏這些的時間了。
在地下一個隱秘的房間裡，這段等待的空檔，地球軍的將官們一面喝著茶，一面優雅的閒聊著，時而看著時鐘。
他們說起了污染大地的中子干擾，說起了「莫名其妙」的宣告著自己在地球上的權力的調整者。
——可這片大地，應該由腳踏大地的他們，在地面上規規矩矩、老老實實的自然進化著的他們所有！
如果有人能聽見這場談話，那他們立刻就能判斷出來，這裡的人清一色的全是藍色波斯菊的信奉者。
「差不多了吧……」撒扎蘭特上校說著，從脖子上取下鑰匙，語氣輕鬆愉快。就好像等待的娛樂電影即將開場一般。
在「所有主力防衛力量都投入巴拿馬迎接扎夫特的攻擊」的現在，原本留在阿拉斯加這個地球軍總部的高階將領和「有用之才」們也從5號開始秘密離開了——不久前就是最後一批。其中，甚至包括做出了這個提案並且組織了這一切的藍色波斯菊盟主阿茲拉艾爾和他選定的未婚妻——地球軍的宣傳人員，芙蕾·阿爾斯塔。
現在，撒扎蘭特上校就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了。
「……好了嗎？」擁有另一把鑰匙的將官也將鑰匙拿到了手裡，走到了他的身旁。他們面前的、房間內唯一的一張桌子上，擺著兩個待命已久的手提箱。
箱子裡面，正是「獨眼巨人」的啟動裝置。
箱子打開，兩人面色凝重的將鑰匙插進去。
已經吸引到了足夠的扎夫特軍隊，這個目的已經達到，就沒有什麼好猶豫的了——就算有人有所猶豫，也沒人阻止——這裡重要的東西都已經被搬空。至於那些可能被波及到的平民和「誓死戰鬥」的守備部隊，本來就是計劃內的「犧牲」。沒有什麼可在意的。
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那些在外面以每分鐘數十上百的速度消失的生命，其意義，不過就是報告上的一串數字。何況在現在，他們自己也要為這偉大的事業犧牲了。
「我深切期盼，這場犧牲能促使戰爭盡早結束……」
兩個地球軍軍官以很是沉痛的語氣說道，「為了藍色而清靜的世界！」
在喊出了這句藍色波斯菊的標準口號後，他們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喊出了最後的倒計時。
「三、二、一！」
這個房間內的所有的人都不再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他們。各個表情死板。讓人難以猜測，在他們人生最後的時刻——有預備的迎接來的這最後的時刻，他們在想些什麼。
「一」字落下，兩隻手同時扭轉了鑰匙。
正在疑惑阿拉斯加基地內部的空寂的扎夫特士兵，是最早遭遇到一切的。
在一個簡短的嗡聲之後，ms的所有顯示屏全部失效。
不明白怎麼回事，一個駕駛員積極的檢查起了設備。卻發現一切都已經失效。他不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就在這時，他感受到了內臟中忽然傳來的壓迫感……
內臟陡然膨脹帶來的壓迫感。
然後，連身體也跟著膨脹起來。大腦開始充血，思考幾乎已經完全不能進行。只是，喉部也能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要通過喉道衝出來……不自禁的，他便發出了一聲慘叫。
到此為止了。
他的腦中只留下了本能疑惑。隨即，就被強烈的微波煮沸了。身體也在一瞬間，向四面八方炸了開來。
不僅僅是他而已。
那深藏地底的一個巨眼正在向四面八方輻射這種力量——令結構分子劇烈震盪、將之破壞的力量。
這股力量是如此的強大，幅散速度是如此的迅捷。攻入的軍隊在瞬間就全滅了。而遠離此處扎夫特戰艦，也在這一刻觀察到了這份異常。
「阿拉斯加地底偵測到強烈的能源幅射！」
吼出這句話的扎夫特士兵臉色慘白，簡直如同一個死人。
這句話頓時就讓司令官明白了什麼。
「全軍撤退！」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嘶吼著發出了這個命令。他的臉色和這裡大部分的人一樣，都和那個小兵有些類似。
如果說有誰不同的話，大約就只有回到了一艘觀察艦之後便沒有再離開的勞·盧·克魯澤了。或者是知道此刻沒有人會注意到他，他緩緩的挑起了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
——開始了……最後的序幕。人類終結的序幕，由這裡拉開！
「獨眼巨人啟動！」
塞伊的叫聲近乎哀嚎，迴盪在大天使號的艦橋上。瑪琉，或者還有其他的船員，都覺得全身的血液彷彿凍結。
因為穆和不明軍隊的掩護，大天使號總算是撐了下來。但他們離基地還是不夠遠！
「輪機全速！退避！」
其實，不需要她的命令了。乘員們早己拼了命與死神相搏。
而大天使號上的情況，也在很多戰艦和隊伍中上演。原本的將信將疑，為他們爭取了一線生機——在原本的命運中，基拉雖然也做了類似的事，但他到底是「敵人」。而這一次，卻是史德恩·布萊克，扎夫特曾經的名將之一直接向上層反饋了這個消息，甚至是提供了證據。
拉克絲希望的，就是zaft軍在這裡能得到更好的結果。至少少犧牲一些。
但這期待是否能夠達成，目前還很難說。
阿拉斯加的地球軍軍本部在電磁波的影響下，出現了一圈青白色光芒。一個巨大的半圓形罩子籠罩在了大地之上。在這個罩子的內部，前一刻還在活動的ms驟然停止、一架接著一架的倒地後爆炸；建築物宛如沙塔一般，漸漸崩塌瓦解。
而這個巨大的罩子，還在以讓人甚至無法反應過來的速度擴散。
向內陸，它很快就擴散到了附近的城市。
而對外，在擴散到了海面上以後，它瞬間就煮沸了海水，引起了海面上水蒸汽的爆炸。
隨著一聲轟然巨響，大地開始陷落，再無任何一座建築物倖免。瓦礫和煙塵被高高的捲了起來，伴隨著基地中央出現的一道強烈的爆炸火光，覆沒了一切。
甚至，它還貪婪的往外吞噬。
所有範圍內的戰艦包括ms、ma都盡了最大的可能往外衝。如大天使——已經彈痕纍纍的大天使號艦體傾斜，卻仍然拖著黑煙、打開所有剩下的引擎全速衝刺。
在這個節骨眼上，只要慢了一步，他們就會被電磁波吞沒，然後化作虛無。
這個時候，沒法有其他的任何想法了。
逃命——只能拼了命的這麼做。
最終，在暴風肆虐之後，原本的地球軍基地只留下了一個半徑十公里左右的大坑洞。空陷的大地驟然湧進北冰洋的海水，大大小小的漩渦在泥濁中推擠著。地面的灼熱使得水面升起大量的蒸氣，上空出現了七彩的極光，隨著劇烈氣流狂舞。
這不是人間的場景——是出現在了人間的地獄。
什麼也沒有了。
可人人都知道那裡淹沒了多少生命。
人類再次犯下了無可饒恕的罪孽——對這片大地，也對他們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