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三百一十六章 屠殺 文 / 落千水
史黛拉進入了駕駛艙，尼奧也進入了自己的專用威達。
很快，巨大的黑色機體亮了起來，彷彿甦醒的惡魔。維修用的電纜一一卸除，像是為惡魔解開了枷鎖。
「生物cpu，聯接正常。」
通訊中傳來了這樣的話語，竟似乎一點兒也不為這樣冰冷的詞彙感到異常。包括史黛拉自己。倒是尼奧繼續苦澀。
「x1毀滅出擊準備，作業平台、閘門開啟。」
此刻，那已經不是一個少女，她只是一個兵器的零件。其實……他們自己，其他的人，又能好到哪裡去？
母艦上方的圓形遮罩緩緩敞開，從開啟的閘門中，毀滅重重踏出了第一步，動作流暢得讓人驚訝，和它那龐大的身軀完全不相稱。
也確實，這樣龐大的機體絕非人人都能運用自如。哪怕是調整者也未必可以。龐大的軀體想要靈活的移動就很難了，加上恐怖的火力造成的反震，使得坐在裡面的駕駛員要承受的壓力也是可怖的。目前在logos，也只有被藥物強行激發了生命潛力的擴展人才能讓他們流暢的活動。
所以……
尼奧知道他們建造的毀滅不只兩台，暫時卻只有這兩台能派上用場。而他們的幕後老闆不知道是等不及了，還是過於自信，已經不再允許拖延。
——或者也是擔心擴展人出事？
——史黛拉是三個擴展人中，數據顯示與毀滅最為適應的一個。其次是奧盧。
尼奧繼續思考著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駕駛威達跟著飛了出去。巨大的母艦和稍稍靠後一點的兩艘護衛艦上方，還有不少的ms護衛。
能夠清晰辨別命令的狂戰士二型更是完全集中到了這兩個戰場。一旦陷入苦戰，就為毀滅護航。
但現在，還輪不到他們上場。他們只要留在母艦等候。
碩大的雪花自陰沉的天空落下，被狂風捲起，遮天蔽日。尼奧並不懷疑這樣的戰鬥能夠勝利，卻懷疑這樣做的意義。
「腐爛的部分若不趁早切除，我怕會越爛越大啊……」
「你就用它去讓歐亞西部早點安靜下來吧！這次可別失手了哦——這點小事你總辦得到吧？尼奧。」
logos首腦的話語，再次在他的腦中迴盪。
殺戮，不停的殺戮。殺到他們不敢反抗為止。
強大的力量，無可反抗的力量，讓那些人吞下仇恨，懂得背叛（logos）的下場。
就是這麼回事吧？
如果真的完全成功了……
在大雪紛飛的寒風中，毀滅的圓盤底部噴射出數不清的推進氣體，很快就逆風升空，離艦飛去。
絕對的武力——也只有logos，會有這樣瘋狂的設計吧？
只是為了殺戮而生的惡魔。
「果然來了嗎？」
風雪交加，雷賽布斯級陸地艦和前線的ms部隊在俄羅斯平原布下了防線。這是聯軍，主要由歐亞獨立軍在負責。
但瑪馬修的隊伍也在聯軍的後方。座天使中，瑪馬修領著一月他們組成的小隊看著遠方，不由得發出喟歎——
遠遠的，黑色的巨型ma和它身後的母艦已經露出了身形。從東亞那邊傳過來的的、不怎麼清晰的戰鬥影像上，他們已經看到了這東西的威力。
但親眼見到這巨型的黑色ma時，卻依然有震撼的感覺。
「瑪馬修。」一月傳來通訊。他們這個小隊不同，並不會喊「隊長」之類的稱呼。
「先看一下。」瑪馬修回應，「小姐說讓我們謹慎行事，至少要把資料收集全。」
一月應了一聲，不再吭聲。
——他們這支隊伍，不會把軍部的命令置於拉克絲的命令之上。而跟隨拉克絲已久，他們也都能從拉克絲的命令中聽得出來，拉克絲並不指望能在這裡攔下logos的攻擊。
這個時候，隨著凱特·吉賽貝爾的命令聲，防線上的聯軍首先發動了攻擊。
雷賽布斯艦的炮口噴火，走獸形的巴庫與加茲伍特跟著射出了無數的光束，它們的攻擊目標十分一致，都是滑行在低空中的超大型ma。
這樣的火力，簡直是避無可避。瑪馬修暗忖，就算是再靈活，也躲不過去。但他同時也同樣知曉，沒有這麼簡單。
——觀察實力，如果難以抵擋，就進行戰略性撤退，保留實力，盡可能的集結兵力，來消滅這個東西。
確切來講，拉克絲的傳訊是這樣的。顯然在她看來，logos雖然瘋了一點，但既然敢這麼反擊，就肯定有可以倚仗的地方。
果然……
眼看巨型ma就要被無數炮火擄獲的時候，圓盤前方的遮罩亮了起來。剎那間，所有射向它的光束被都彈開了——一如地球軍原本的巨型ma「扎姆查查」和「傑爾茲克」，這架ma也裝有那種近乎無敵的光束護盾，即陽電子反射器「悍衛者」sx1021。
接著，ma開始反擊了。
圓盤上緣伸出兩對炮管，轉向從大地上頂著風雪迫近的ms群。炮管本身就將近三十公尺，其射出的強烈光束掃射到地面，立刻便引起了驚天動地的爆炸聲，不只是掃盡了前線區域的ms，連其後方的戰艦也在一瞬間被掃中，化成了巨大的火球。
這樣的威力，讓之前只是聽聞的扎夫特軍與歐亞獨立軍都是愕然不已。
瑪馬修更是手心裡面滲出了冷汗——這種東西，只怕真的不是他們現在的力量能夠對付的！
「先撤退！暫時撤退！」他當機立斷的，先對自己的小隊下達了這樣的命令。從軍以來，也是第一次如此快的下達了這樣的命令。
這是高能源炮。就連在毀滅後方的尼奧，也為它的力量感到震驚——光束在空氣和雪花中的衰減理論，在這座炮台上好像一點也不成立似的。
但史黛拉一點兒也不猶豫，第二波的攻擊已經開始了。
逃竄的ms被光束的奔流掠過，被直接擊中的機體直接整個兒蒸發掉了，一點兒原形也沒留下。飛繞在四周的巴比想找死角進攻，也被護衛的ms群一一擊墜。
對方的殘餘兵力立刻就拚命的往後撤走了。但大部分的力量，還是都被史黛拉的掃射留了下來。
片刻之後，戰鬥便單方面結束。雪原上被光束劃滿長而深刻的溝渠，破碎四散的機體殘骸層層疊疊，完全掩去了那片雪白。
「見鬼！這是什麼東西！」一架特殊的雙人駕駛的黑色巴庫中，凱特一拳重重的擊中了自己的大腿——如果他沒有坐上巴庫，憑借露絲迪雅的能力，靈活的自交織的死亡光束中逃了出來的話，只怕已經和所有的戰艦、ms一樣，化為雪地裡面的巨大火球了。
英氣的少女地臉色也很蒼白，卻依然靈活的操縱著機體，繼續後撤。
「他們說的沒錯，不是我們現在的駐軍能抵抗的東西。必須想辦法集結軍力，來和這些東西戰鬥！」
「但是！」身為前線指揮官的凱特彷彿受傷的野獸一般吼叫起來，「後面百姓的避難，要怎麼辦？」
雖然已經得到了警告，但是……
少女轉過身，也跟著大吼，「那有什麼辦法？找死不能解決任何問題！你是現在東歐地區的最高指揮官，請記住這一點！」
本來，特地跑到這裡來進行這一次的抵抗，就已經很不像樣子了！
這時，他們看見，巨大的光束，已經向他們前方的城市掃射了過去。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憐憫。在那裡，數十萬的平民還沒來得及撤走。簡單的避難所、那些掩體，能夠抵擋得了這樣的屠殺麼？
強烈的火勢將整座城市都包裹了起來。美麗的建築物或者轟然崩塌，或者在濃煙中化做了火柱。跳動的火焰之上是遮蔽了天空的黑煙，煙雲下則是來自地面的，宛如地獄之舌的火光。
整座城市已化成一具流著黑血的屍體，有個巨大的黑色影子正踏過那片火海。
無數奔逃的身影，就好像一隻隻渺小的蟲豸，被光束和炮火毫不留情的從地面上抹去，連一點點的殘軀也無法留下。不只是向那巨大ma發動了攻擊的軍隊，也包括無數的平民……
瑪馬修接到了無可置疑的撤退命令。包括凱特——他是收到了雷米雷特的命令。
少量精英部隊撤退，和從直布羅陀等地趕來的援軍回合，集結最為精英的部隊，爭取……至少在柏林之前，阻攔下這次的進攻。
剩餘的部隊，酌情阻攔，為平民的避難爭取時間。
——是允許撤退還是要求抵抗到底？
不管是獨立軍，還是扎夫特，都覺得，難以作出這樣的決斷。下達這樣的命令。
看得最為清楚的，自然是史黛拉身後的軍隊。
尼奧始終駕駛著威達跟在毀滅的背後，清清楚楚的看著這一切——這是他們的罪，他很清楚的知道。就算是史黛拉不懂得什麼叫做軍人和平民的分別，這份殺孽卻仍然是罪。他們所有的人的罪。
他們的推進速度很快，看得出來，已經組織了平民的避難，但哪裡來得及？
他們說調整者是天上的怪物，但眼前的一切，卻分明是最大的諷刺！
人們無助的四散奔逃，保護著他們的、給他們爭取時間的，有很多都是扎夫特軍，調整者的軍隊。而殺死他們的，卻是他們這些自然人。
毀滅那座巨大的圓盤上，「睡蓮神」無數綠色的細碎光束交織著掃射而出，覆蓋了一片巨大的區域。將包圍而來的ms與ma全部掃落，化作巨大的火球。
爆炸聲、火光。
三座城市。
尼奧甚至不知道，史黛拉已經殺了多少人。幾十萬？百萬？甚至幾百萬？那些奔跑的身影太過渺小，根本就無從計算。
他看見，一個扎夫特的軍官跳下車，抱住了一個明顯和家人走散，在避難的人群中無措的亂跑的小孩子，試圖把他帶到安全的地方去，然而，一束光線射來，他似乎下意識的用自己的身體死死的護住了那個孩子，卻和這個孩子，以及周圍的人一樣，被光束掃過，了無蹤影。
——人類的身軀，怎麼能抵擋這樣的力量？就算是試圖用身軀去保護那個孩子，又有什麼用呢？簡直是可笑，但是也……
他看見，一架巴庫護住了遠處奔逃的平民，拚死發動了攻擊，被毀滅毫不留情的一腳踩在了腳下，變成了片片殘骸，甚至沒有漏出絲毫血跡……
掃射繼續。他的努力沒有起到任何作用，依然有無數的生命，喪生在冰冷的、噴射而出的光束中。
哭喊，絕望。
那些亡命奔逃的平民們，並不能換來絲毫的憐憫。毀滅，就是一個巨大的移動火藥庫，無數的光束和實彈從各個地方飛出，在掃除了武裝力量的同時，也就如同掃去煙塵一般的，掃去了他們的生命。
「可怕的東西，全部殺死……全部！」史黛拉甚至可以說冷漠的聲音，從通訊器中傳了過來。
原本天真無瑕的少女，那甜美的嗓音，此刻尼奧聽來，竟覺得有幾分猙獰。害怕死亡的少女，將死亡毫不猶豫的，加諸到了他人的身上。
——但這罪，絕大部分是我的，還有，下達命令的那個人的。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