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百一十章 飛馳 文 / 一雅
盡頭處比想像中簡單得多,空蕩的地方只放了兩架鐵架,一邊是三間牢房,另一邊是各種刑具,刑具上有斑駁血跡,紅得發黑。鐵架前的火盆燒得正旺,火光跳躍,映出光影後獄卒賣力揮舞著手上軟鞭的身影。
僅僅如此簡單的東西卻讓人見了不寒而慄,因為空氣中的血腥味太重,可想而知死在這兒的人有多少!
我冷眼旁觀,海公公緊跟在我身後,見我止步,獨自一人走上前,鞭打的聲響這才停止,獄卒恭敬道:「海公公。」
海公公一直走至鐵架面前,微微掩面查看被綁在上面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的人,冷聲道:「如何?」
那獄卒似受了驚嚇,立刻跪到地上,聲音微顫,「回公公,她……她不曾開口!」
「哼」,海公公冷冷一笑,側著身對我道:「娘娘,皇上可沒有多餘精力養無用之人。」
他言下之意自是若她再不開口,便沒有存活的必要。我緩緩走上前,「讓我和她單獨呆會。」
海公公略思忖,目光示意那獄卒先退下,然後才道:「天牢重地,縱她插翅難飛,還請娘娘多加提防。」
他眸中有謀算的意味。怕我放了她嗎?我不再看他徑直走到那鐵架前,輕謾道:「皇上大概也不希望我受傷。」
覺身後再無聲息我才真正打量起綁在鐵架上的這個女人,顯然在我來之前她已經受過重刑,而方才又被鞭打,身上的衣服已經遮不住**,露出緊緊纏繞在身上的束胸,力氣似乎全被抽走,腳無力垂著,手腕因此被鐵鏈勒得紅腫,整個人都有些向前傾,這樣下去就算受得了刑罰之苦也遲早會被勒死。
伸手將她往後推動一些,她披散的長髮完全遮住了面容,我空出一隻手將她青絲順在腦後,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不由一驚!
「是你?!」
縱使我早已習慣波瀾不驚,可此時這張滿是血污的臉還是著實讓我驚訝了一把,醉香樓前雲靖抓住毆打的乞丐,扇樓前雲靖手下的將領!他竟然是女人!
想想此前他的孱弱的樣子,做將領後不同與常人的英姿颯爽,著實是我大意了。先入為主大抵是因為她這一身的英氣,天朝少有女子習武,縱有也多如紫寒素日隱藏了聲息,她當時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乞丐,被雲靖抓到時反抗亦是激烈的,不然也不會被雲靖痛打一頓。
她懶懶抬眼,又用力眨了眨,才自嘲似的輕笑,卻好像是扯到了傷口,表情扭曲,聲音輕得縹緲,「小畫。」
不待我說話,她舔了舔乾枯的嘴唇,繼續道:「或者……是賢妃娘娘。」
我凝神,「你是誰?」
若只是尋常路過醉香樓的乞丐,斷不會知道我那時的化名,而她每次出現都與雲靖有關,想來都是處心積慮的了。
她又闔上目,「你不用白費心思了,我不會說的。」
雖然有一瞬間驚訝,此時我已恢復平靜,道:「雲靖回京了。」
見她全無反應,我想了想,又道:「他稱你是他的愛人,正跪在殿外為你求請。雲靖擅離職守,又袒護罪犯,縱與皇上有多年交情,怕也是難逃一罰……。」
「你與雲靖毫無關係!」
見我如此肯定總結,她微蹙眉,良久後開口問道:「為何這般說?」
我狡黠一笑,「還以為你不會好奇呢。」
她神情微變,似在自嘲,「反正我也沒打算皇上會因此處死他。」
我笑意更深,那是因為她不知道天祺對靈瑤的感情有多深,若她表現得對雲靖更在乎一些,或許天祺不會放過這個包庇的罪名,因此處死雲靖。「你方才也聽見了,若是什麼都不肯招供,他們怕是沒耐心再等著從你這兒得到什麼了。」
「我敢做還不敢認麼。」
她一派凜然,慷慨陳詞的樣子讓我注意到她的年紀,應該不足二十,正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呢。
「倒是你,一會名妓院畫師,一會深宮貴婦,看來是藏了不少心思眼,不怕哪日被拆穿了,落得個連我都不如的下場!」
我扶住她身體的手稍稍用力,她疼得一陣哆嗦,「休息了一會,看來只有嘴皮子好利索了。」
她咬咬牙,目光凌厲,冷冷吐出一個「滾」字。
「啪——」。
清脆的耳光聲在牢中迴響,我神色皆淡,看著滿手血污,有些嫌棄皺了皺眉頭,「在我面前,豈容你放肆!」
我下手用的力道不輕,她似乎久久緩不過來,嘴角沁出一縷鮮血順著下頜而下,嘀嗒在我另一隻手上,我推住她的手又用上兩分力,氣勢凌人,聲音極冷,「嘴巴厲害也要分清楚哪些該講,哪些不該講。求死容易求生難,你一點都不想再活了嗎?」
她被我駭得完全呆住,片刻後目光陡地深邃,「你能救我出去?」
我直接搖首,「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什麼都不說,我離開後你就只是一具無用的死屍,說了,或許可以在這苟延殘喘半生。」
「你倒是肯直言。生不如死,這條件聽來半點也不值我透露些什麼。」
「明人不說暗話,你不是傻子,我犯不著說些沒用的謊。」我與她對視,她眸中一片清明,「要不要說,且全看你了。」
她微微一笑,「我只能說,我與雲靖什麼關係都沒有,是我利用了他而已。至於我為什麼這樣做,是否受人指使,恕我無可奉告。」
我沉默不語,半響,她昂起頭,「還有我的名字喚飛馳,因為我射出的箭比什麼都快,在江湖中也算小有名號,若我死了,放出消息去,或許會有人願意為我立塊石碑。你且看這些能不能為我爭取個痛快,留個全屍。」
「飛馳?」我低聲輕喚,「真是個好名號,可惜我見識淺薄,竟是從未聽聞過。」
見她神色微尷尬,我才含了清淺的笑意在嘴角,「你的話,聊勝於無,至於受不受用,我現在也給不了你准話,不過若是要賜死,我必求皇上給你個凌遲。」
惡狠狠說完轉身頭也不回離去,她身子虛浮全藉著我的力勉強站著,我陡地鬆手她身子一軟扯得鐵鏈匡當撞得直響,她忍痛大聲道:「小畫,你欺人太甚!」
我腳步絲毫不逗留,「瞧你這求死的執念,凌遲又算得了什麼!還有,夜才是我的名。」
「夜……小夜……」。
她的話語淹沒在身後再聽不清,我冷冷一笑,這樣的心性,雲靖若要護她,留她一條性命又有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