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73回 焚林（1） 文 / 七月艷陽天

    胤礽帶她去的依然是那間老宅子，這一次，他們並不是從後門進去，胤礽一把撕開了前門的封條，拉著軒兒直朝後院的忘林走去【穿越大清系列1:婉兒傳奇第173回焚林（1）章節】。一路上，他始終不發一言，腳步也是異乎尋常地沉重，似乎他們所要走向的是一條不歸路，一條一旦踏出就永遠回不了頭的路。軒兒太清楚這種感覺，因為她已經在這條路上徘徊了太久的時間，此刻，她忐忑地望著胤礽冷峻的眉峰間那深藏的決絕，隱隱地明白了他究竟想要做些什麼。既然，一切的歡愛從這裡走向了終點，那麼，另一種無法阻擋的決心也應該從這裡起程。

    儘管，這就是軒兒一直期盼看到的，看到一個重新站起來的太子，可為什麼她的手心冰涼得沒有一絲人的溫度。那冷徹心扉的感覺究竟來自他的手，還是她的手呢？

    盛夏裡的海棠林，翠綠的葉子輕揚地搖擺著，拍打著悅耳的沙沙聲，如同浪打沙灘一般，讓人的心裡頃刻間寧靜下去，霎那間，忘記了他們此行的目的，彷彿中了魔似地沉醉在樂聲中，久久地不願醒過來。然而，胤礽突然間甩掉了軒兒的手，他徑直地走到一棵海棠樹下，微微昂著頭，用力地吸吮著空氣中熟悉的味道，就像那個他思念的人剛剛從這棵樹下走過一般。他的嘴角無奈地抖動著，轉身看向軒兒，眼中充滿了無限的留戀與苦澀，他只是淡淡地笑了兩聲，瞬間收起了所有的表情，冷漠地對上軒兒那雙困惑的眸子，「你一定很好奇，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吧？」

    軒兒木訥地點了點頭，其實，她心裡已經大概猜出了他的用意，只是表面上沒有洩露出自己真實的感情。她只能盡可能地偽裝自己，無知地看著他，聲音卻是彆扭地生硬，「為什麼？」

    他冷笑道，「那天，你居然敢對我如此無禮，世上還沒有像你一樣膽大包天的奴才，你說，如果我在這裡殺了你，會不會有人發現呢？」

    軒兒並沒有被他的話嚇到，反而平靜地微笑著，她輕輕地走到胤礽的身邊，故意將頭側向他，像是開玩笑地說，「如果太子想要奴婢的腦袋，就拿去好了。」

    胤礽竟然真地抬起了手勒住了軒兒的脖子，可手上沒有施一絲力量，在她的脖子上停了半刻後，又開始向上移去，彷彿他此刻觸摸的是一件極為精緻的工藝品，每一寸皮膚，每一道凌角，都是那樣的完美無缺。他確實從來沒有仔細地欣賞過這張臉，每當看到她和自己印象中的樣子完全不同時，他就失去了繼續望下去的*。然而，這還是第一次，真實地感受這張臉的美麗。

    他不得不承認，她確實比那個人漂亮，白皙的臉龐找不到一絲缺陷，甚至連一顆小小的暗沉也沒有，如同剛剛剝去了蛋殼的熟雞蛋，滑膩得讓人恨不得一口吞進肚子裡面去。只是她的那雙眼睛深邃幽亮，就像行走在夜間的鬼魅一般，會閃出一種強烈的暗火，彷彿引自地獄帶著濃濃的恨意。情不自禁地，胤礽將手放到她的額頭上，她並沒有躲閃，任憑他一遍遍地撫摸著自己。

    「這樣一顆漂亮的頭顱砍下來實在可惜」，他搖了搖頭，可手上的力道突然加劇，臉上露出了猙獰的陰狠，「究竟是誰派你來的？老四還是老八？快說？」

    軒兒吃痛地抓緊了他肩頭的衣服，咬著嘴唇，不吭一聲，然而，一顆晶瑩的淚珠悄然從眼角溜了出來。那並不是因為身體上的疼痛，而是心裡難以抑制的酸楚。如果可以死在他的手上，那未嘗對軒兒來說不是最好的結局呢？

    「死也不肯說嗎？」像是早就知道她是塊硬骨頭，胤礽並沒有惱怒，而是顯出了自己殘忍的一面，他狠狠地將軒兒推倒在地，一腳踩在她的臉上，狠勁地捻著腳尖，在她的臉上捻出了一塊碗口大的青斑，「如果再不說的話，你這張臉可就要不得了。」女人向來最愛自己的容顏，從不例外。不，也許……有個例外吧。

    軒兒吃力地掙扎著，好不容易地吐出幾個字，「這張臉我早就不想要了。」

    「嗯？」胤礽驚愕地慢慢移開了自己的腳，清楚地看到她臉上那種古怪的表情。她肆意地笑著，像是為他的破壞而歡呼似的。她乾脆翻過身，將另一邊臉對準他，等待著他再一次無情地踹下來。

    「你瘋了？」胤礽一時竟不知所措地看著她，向後退了一步，「你真地是個瘋子。」

    「是的，我是個瘋子」，儘管緊緊地閉著雙眼，可是淚水像兩條湍急的溪流從眼縫間洶湧地流了出來。軒兒蜷縮在地上，身體無助地顫抖著，不想再隱瞞著什麼，她痛快地哭泣著。在胤礽的面前去扮演另外一個人，對她來說，真地太痛苦了。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張臉，因為這張美麗卻陌生的面具，兩個原本熟悉相愛的明明近在咫尺，然而橫在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是如此的遙遠，遠到他們可能奔波了一輩子也無法靠近彼此。

    ——胤礽啊，你永遠也不會明白我心裡的痛苦，永遠也不會懂得我究竟忍受了什麼樣的折磨，永遠也不會知道站在你面前的這個人究竟是誰。所以，求求你，在此結束我所有的痛苦吧，如果你還愛我，如果你心裡始終有我，那麼，你一定可以聽到我的心聲，聽到我苦苦的哀求，請讓我解脫吧。

    「你真地很想死嗎？哼，我才不會讓你這麼容易就死掉呢？」胤礽冷冷地看著她，急促地呼吸著，像是正痛苦地壓抑著什麼，踉蹌地一路後退，「你是他們派來的人，是來害我的人，來搶我皇位的人。既然你們這麼想要做皇帝，我偏偏不讓你們如願。皇位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誰也別想搶走，它很快就屬於我了，很快地，很快地……」

    「胤礽……」，軒兒癱在地上，低聲喃喃著他的名字，他陷入了一種幾乎瘋癲的狀態中，一遍遍地重複著皇位很快就是他的，難道……軒兒驚恐地望著他，翕動著嘴唇，不敢說出那個可怕的字眼。難道……難道……

    「如果我早做了皇帝的話，婉兒就不會死，她就不會永遠地離開我，誰也不能把我們分開。皇阿瑪，還有胤禛，都是因為你們，是你們害死了婉兒。我不會原諒你們的。婉兒，等著我，等我為你報完仇，我就會去找你。我們會永遠地在一起，再也不會有人分開我們……」他瘋瘋癲癲地向林中跑去，身影逐漸消失在那片忘林裡面。

    「胤礽——」，軒兒哽咽地呼喊著他的名字，掙扎著從地上站起來，跌跌撞撞地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