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90回 訴說 文 / 七月艷陽天
他一直站在烘熱的火盆邊，氤氳的紅光溫柔地爬上了他凝重的眉頭，與他瞳中所倒映的血紅連為了一片【穿越大清系列1:婉兒傳奇第190回訴說章節】。他靜靜地望著床榻上那個被血水洇紅的女子，沒來由地心頭一陣陣地抽動。其實，他應該和那個女人算是敵人才對，然而，此刻，他緊緊地注視著她每一次沉重的呼吸，心裡竟有一種害怕，怕見到她鼻尖的氣息漸漸地消失。
宮裡來的太醫正緊張地為軒兒把著脈，可是他臉上為難的神情，讓站在一旁的胤禛不禁跟著一同焦慮起來。胤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實在再也無法忍受屋中窒息的氣氛，轉身走出了房門。
此刻，太陽已經落幕，餘暉映紅了西邊的地平線，就彷彿是被人捅破了天空的心房，大蓬的血染滿了天穹，四處漫延著。轉眼間，天地都被披上了一件艷麗的血衣，到處都是刺目的紅【穿越大清系列1:婉兒傳奇第190回訴說章節】。胤禛無奈地揉著自己的眼睛，頹然依在廊柱上無力地喘息著。
空氣中瀰漫著濃烈的血腥味，那味道並不使人感到噁心，卻勾起了他極度不願再想起的回憶。每一個人的血都應該是一樣的，可是，軒兒的血竟然讓他產生了一種想哭的衝動。他抽搐著鼻翼，將這種衝動硬生生地吞進了肚子裡面。
現在對他來說，眼淚已經毫無意義了。不該走的人還是走了，哪怕他哭瞎自己的眼睛，也無法換回那個人的生命了。
他已經努力強迫自己去忘記那些痛苦的回憶，可是，每當遇見那個叫軒兒的女人，她就像一味藥引，將所有的苦味又召喚了回來。胤禛頭痛欲裂地順著廊柱一點點地滑落下來，最終癱坐在冰涼的地面上，整個身子縮成了一團。
自打那個人離開後，他便落下了這個頭疼的毛病，彷彿萬蟻啃咬一般，吞噬著他脆弱的神經。他也不知道自己還能堅持多久，或許下一次病發的時候，他就這樣死在難忍的痛苦裡面了。這應該就是對他的懲罰吧？他竟然絕情到連自己最愛的女人都殺了，看來，連老天爺也不容他了。
胤禛拚命地按著額頭，不斷地苦笑著，他不止一次地問自己，付出這麼多，到底值得嗎？可是，該付出的已然付出了，不該付出的他也統統拋棄了，如今一無所有的他，還有什麼值得在乎的東西呢？走吧，這條難走的路他還是要堅持下去的，無論是否能走到終點，他這一輩子也就這樣了。如果，他來生還能遇見那個人的話，他一定不會再走同樣的一條路。只是，人真地還有來世嗎？
啊——
突然，從屋中傳來了一聲慘叫，血水從胸膛中湧出的聲音清晰地迴盪在空中。胤禛不顧自己虛弱的身子，踉蹌地從地上爬了起來，趕進屋子裡時，眼前的一切使他驚呆了。床簾，被單，靠枕，腳踏，還有太醫身上的官服都是一片刺眼的血紅，血跡斑斑的匕首被太醫攥在手心裡，竟像一根厲刺扎進了胤禛的瞳中。
他翕動著嘴唇，艱難地問道，「她……怎麼樣了？」
太醫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臉上的表情略顯寬慰地說，「匕首已經拔出來了，如果能夠熬過今夜，軒兒姑娘應該就無大礙了。」
熬過今夜？
胤禛擔心地望著軒兒慘白的臉色，連呼吸都如此費勁的她或許連一個時辰都熬不過吧，然而，他堅定地走到床邊，親自用帕子擦去了軒兒嘴邊的血痕，「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挺過來的，你不是恨我嗎？想要對付我嗎？那麼，就挺過來，我等著你，記著，你還沒有打倒我呢！」
或許是聽到了胤禛所說的話，軒兒的眼皮微微抖動了幾下，還終究還有沒有足夠的力氣睜開，再一次陷入了昏迷中。
「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如果你明早還不睜開眼睛的話，就不要怪我欺負一個病人了」，胤禛故作輕鬆地笑了笑，他知道軒兒一定可以聽見他說的話。好奇怪，明知道她是八阿哥的人，可是，一向拒人千里的他竟很想要和軒兒說一些體己的話，彷彿這個女孩他早已經認識了幾輩子，親切得就像是……忽然，他想起了婉兒的名字，那個他心中永遠的痛。
「為什麼，你和她如此地相似，如果沒有你的出現，我或許也不會這麼痛。為什麼你要來這裡？難道是婉兒派你來懲罰我的嗎？如果真地是這樣該多好了，至少證明她始終在我的身邊沒有離開過。軒兒，你一定要睜開眼睛，如果連你也不在了，我就真地徹底失去和她的一切了……」
他一直喋喋不休地說著，彷彿要把他二十多年來沒過說過的話，今夜統統地都講給軒兒聽，無論她是否能夠聽到。他想要的就是這樣一個可以靜靜地聽他說話的人。
「軒兒，告訴你一個秘密，我不想做皇帝，我也對那個位子從來沒有興趣過，可是，我又不得不去搶那個位子。我真地好累啊，有時候，我真地很想放下一切和她遠走高飛，然而，就算我和她一起走了，我們的結局也會像當初她和太子一樣。天下之大，我的容身之處只有這裡……」
「軒兒，你知道嗎？我很愛她，愛到願意為她做任何事情，可是，她的心裡始終還一個胤礽，只有在她無路可走的時候，才會接受我的感情。然而，當胤礽再次向他伸開雙臂時，她還是會義無反顧地選擇回到她的身邊。為什麼她不能只屬於我一個人呢？如果她的心裡只有我一個，我絕不會殺她，我會用我的性命去保護她。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到死，她也只愛胤礽一個人呢？我又算是什麼呢？……」
「軒兒，你會明白我嗎？我一點也不堅強，我很怕一個人，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常常無法入眠。我也需要一個可以陪伴我的人，我以為我找到了，可是，最後我還是失去了。難道我這一輩子都要孤獨終老嗎？……」
漫漫的長夜，他一直坐在軒兒的床頭，一直在訴說著心中的苦悶。沒有一個人理解他，他也不能讓任何人來理解他。活在矛盾中的痛苦，從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就纏繞著他，像一把厚重的鎖鏈，直到死的那天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脫。每一個皇族的人都要忍受著這種的痛苦，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軒兒，我羨慕皇阿瑪，他的身邊有你，我的身邊又有誰呢？」
一聲長長的歎息終於應來了晨曦的第一縷光芒。
胤禛疲憊地靠在床幫處，微微地低著頭，小心地觀察著軒兒每一次喘息。她的呼吸漸漸趨於均勻，臉上的表情也不再痛苦，一直抿緊的雙唇總算略微展開。然而，胤禛注意到，軒兒的眼角掛著一顆小小的淚珠，粘在長長的睫毛上，如同荷面上晶瑩的露水，清透明亮。胤禛情不自禁地俯下身，輕輕地用唇吻著她的睫毛，將那顆淚吮進了嘴中。苦澀與酸楚的交織中竟然蘊藏著淡淡的沁涼，像是積厚了許久的冰峰漸漸地融解，春水般地絲絲滑滑。
胤禛微微地笑了笑，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笑，只是覺得心裡那種壓抑的感覺頓時消散了，「我就知道，你一定會挺過來的。」他湊在軒兒的耳邊，小聲地說著，「快點醒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