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24章 與子偕老 文 / 雲程
因著前夜睡得太晚,直到第二日午後,衛琬才懶懶起身隨意梳洗了一下(胭脂惑224章節)。這座新的鳳池宮美則美矣,她看著卻覺得很是彆扭,或許是華麗裝飾太多,想來並不是蕭允尚的風格。
當晚,她的問題就得到了解答。
用過晚膳後,蕭允尚就獨自一人來了鳳池宮,並未乘坐步輦,連小轎也沒有。他完全是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而且還要邀請衛琬一同散步消食,衛琬有心想命人預備步輦,卻被他制止了。
「朕聽聞我朝百姓每逢佳節都會攜妻帶子出門散步遊玩,再過幾日就是元日了,屆時朕要在勤政殿宴請群臣,怕是無暇陪你,不若今夜一同遊覽一下皇宮?」
他既都這般說了,衛琬還能說什麼,只能跟在他身後沿著宮裡的小徑信步走去(胭脂惑第224章與子偕老內容)。約莫走了一刻鐘,轉過一處濃密的花蔭,一座宮殿赫然出現在眼前。
飛簷畫棟,於簡單古樸的造型中凸顯大氣,匾額上三個古體篆字——上陽宮。
衛琬淺笑道:「你深夜帶我來此,就是為了讓我看看你的新宮殿?」端看門前抱柱上的八爪金龍,就知道是只有帝王才能居住的宮室。
蕭允尚答非所問:「你看這宮名取得可還好?極天殿這名號雖大氣,卻太過直白,元慶宮倒又偏於小家子氣了些,這上陽之名是我自己擬的,你看如何?」
大抵就是在火場裡相逢那日起,只要不是當著人前,他們都摒棄了那些皇家稱謂,而用你我相談。這樣的好處是不必拘束,壞處卻是顯得太過親暱了,彼此再也無法保持距離。
衛琬沉吟片刻,才答道:「很適合你,上即是天,上界之陽氣,足以彰顯天子身份。」
蕭允尚牽起她的手,兩人一同走上殿前的台階,停步在最高那一級。他側身注視著衛琬,沉聲道:「這不是我的宮殿,」看到衛琬微微疑惑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氣,一字字道:「是屬於我們的宮殿。」
他在「我們」二字上加重了語氣,見衛琬凝眸不語,他又補充道:「我曾經說過,死生不棄,那時你沒有拒絕,如今也不可以!」
本應霸道的語氣,年輕的帝王卻微微顫抖。他渴望她回答,卻又害怕再次被拒絕,他的一生太狹隘太渺小,注定了要被禁錮在金座之上,以天下至尊的地位,守候孤身一人的寂寞。而她的世界如此廣闊,這一世輾轉流離,每一次折身都是無上榮光不世功勳。
這樣的女子,可遇而不可求,讓所有經過她身側的人都不由自主沉淪(胭脂惑224章節)。而她的心,曾經為那人魂牽夢繞,就算那人已不在,他仍無法確定,她是否已經忘卻。
蕭允尚握緊了她的手,心頭止不住震顫。衛琬的臉色卻一分分蒼白,眼前玄衣高冠的蕭允尚,雖然才十五歲,卻已不能再被稱為少年。
她終於開口:「我比你大許多歲,你如今不覺得,但你盛年之時,我已是暮年老嫗容顏不在……」
「我不在乎,」他激烈道,「若你在乎,我可以將黑髮染白比你先老!」
「我性子古怪為人偏激,做事不擇手段,並非賢妻,你已有三宮六院,何愁沒有紅顏美眷相伴?」
「我只要你!」脫口而出的堅定不移,昭示了年輕帝王的決心。
沉默許久後,衛琬平靜地抬眸與蕭允尚對視,眼底沉澱著深深的無奈,些許哀傷,「你可知道,我與子驀曾有白首之約?」
最後這一個理由,成功擊中蕭允尚的軟肋,他瑟縮了一下,露出受傷的表情。
蕭承鈞,永遠是他們之間禁忌的話題,雖然他一直都知道,卻從不願承認。多年前他第一次看到她看向蕭承鈞的神情時,雖然彼時不解情滋味,卻本能地感到了嫉妒,那並不是他第一次羨慕自己的皇叔,卻是最難受的一次。
幼時羨慕他武藝出眾可以馳騁沙場,長大一點後羨慕他可以自由來去不必拘束深宮,再後來羨慕他性情瀟灑不羈光芒萬丈。最能吞噬他理智的是,衛琬愛蕭承鈞,哪怕他已經死了,卻依然能夠成為她拒絕的理由。
他不是不明白,那一次次拒絕,歸根結底都是蕭承鈞的存在。不,即使他已經不存在,卻依舊佔據了她的心,從不曾離開!
蕭允尚的手漸漸鬆開,滑落(胭脂惑224章節)。衛琬垂下了眼眸,不忍看他眼底的哀傷。
然而就在即將脫離她指尖時,蕭允尚卻重新握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很大,在冬夜裡顯得格外溫暖,衛琬一驚,抬起頭來。
他注視著她的雙眸,堅定道:「我可以等,所有這些我都不介意,而且,」他向前逼近一步,「我會比他更愛你,他無法做到的,我一定會做到!」
衛琬想要後退,卻被他緊緊抓住,「我來得太晚,並不能成為你拒絕我的理由,衛琬,給我一個機會。」
眼底有灼熱的淚模糊了視線,恍惚間心頭銘記不忘的容顏彷彿就在眼前,然而又很快不見。在籠罩天地的夜色中,蕭允尚的臉如此清晰,眼底的執著如此強烈,讓她感到一種無力的迷惘。
火場中他狂奔而來的身影,死生不棄的諾言,還有醒來時他直直撞入眼底的憔悴……鳳輦前他伸過來的手,堅定的神情,還有此時此刻他毫不掩飾的愛戀……
他們如此相像,卻又如此不同。如果說蕭承鈞的張揚是與生俱來的火焰,那麼蕭允尚就是所有人眼中平靜的湖水,卻在不經意間迸發出驚濤駭浪,瞬間吞噬所有。
那樣的深情,她自認沒有資格領受,卻同樣無法拒絕。
蕭允尚看著她的神情幾度變幻,雖然手心裡已沁出了薄汗,卻不敢出聲催促。快了,就快了,她的猶豫就是最好的回答。
時光飛逝,衛琬終於輕啟朱唇,然而心口卻陡然一痛!與遷都那日頗有相似,撕裂般的刺痛迅速劃過整個心房,然而卻並沒有停息的跡象。
彷彿是利爪破入脆弱的心房,隨後便是撕心裂肺的絞痛,衛琬連聲音都無法發出,就瞬間痛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