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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十八章 院中人 文 / 碧羅衣

    浣妍還在思量間,煜珩猛然拉起她的手,帶著她向山下俯衝而去,浣妍還沒反應過來,就只覺烈烈山風吹得她睜不開眼,臉被刮得生疼,隱約可見雲霧在自己身下疏散劃開,急速後退,一陣水汽淋過全身(重蓮曲38章節手打)。

    浣妍縮在煜珩懷裡,心裡歎息,這個煜珩最近總是這麼抓起人就飛,完全不帶打招呼的,真是讓毫無心理準備的她難以領略雲中穿行的愜意之感。

    俯衝了不短的時間,她和煜珩才穩穩落在山腳,浣妍感慨:這其貌不揚的契盟山竟大概有兩個於歧山的高度。剛一站定,便見蝶昧也差不多同時落地。

    浣妍又感慨會御風飛行是多麼重要的一件本事,比如此刻蝶昧落地就很從容很優雅,而她一隻手居然還是緊張兮兮地抓著煜珩的衣襟,真是個很沒有禮數,很唐突的姑娘。

    「浣妍是第一次御風飛行麼?倒像是被嚇得不輕呢!」蝶昧一臉關切地看著浣妍問道,一邊走到浣妍身邊,溫婉有禮地用手拍拍浣妍的背,似是在幫浣妍順氣,疏散驚慌。

    浣妍則是一臉受寵若驚地望著蝶昧,看著她無懈可擊的關切笑容,浣妍從煜珩衣襟上鬆開手,只覺若是那個魔界右執事喜歡性格突變的話,那蝶昧一定是喜歡表情突變,尤其是面對自己的時候,時冷時熱的變化,實在讓她切身感受到計劃趕不上變化的無奈。

    「那倒不是第一次了,只是剛才我一心下山,匆忙之間也未和她言明,這樣的速度俯衝下山,她有些緊張也是應該的,呵呵,到底還是蝶昧細心體貼些。」煜珩歉然地看了浣妍一眼,又感激地看向蝶昧說道。

    「可不是嘛,浣妍,以後我帶你飛,可不要跟著煜珩這個冒失鬼了!」蝶昧拉起浣妍的手,親切地挽起浣妍的胳膊,對著煜珩嗔怪道。

    浣妍不自覺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隱約覺得此刻這樣很不好,只好盡量咧起自己最好看的笑臉望著蝶昧,傳遞一種表示贊同的信息。

    煜珩見此,會心一笑,不置可否,卻狀似十分隨意地拉起浣妍的另一隻手,笑著說道:「隨我向前走吧!」

    被煜珩這麼一拉,浣妍禁不住隨著煜珩向前移了一步,於是,那只被蝶昧挽著的手臂就這樣貌似自然而然地從蝶昧手中脫離開來,轉身的瞬間,浣妍憋見蝶昧臉色一沉,覺得有些不妥,看向煜珩,卻見他一副渾不知情的模樣自顧自拉著她向前走。

    浣妍回頭不好意思地看向蝶昧,卻見蝶昧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就跟上來與煜珩並肩走著,浣妍只能心裡哀歎,好不容易剛才和蝶昧的關係有所進展,現在又變成這副模樣,外面的世界真是複雜,很多事情,瞬息萬變,如此讓人悲從中來。

    契盟山上雖然寸草不生,山腳下卻是草木繁茂,像是滿山的生機都被壓在了山腳下一般。三人前後穿過眾多叢生的高草與層層疊疊的樹林,期間蝶昧一直在前帶路,似乎對這一帶十分熟悉,浣妍發現煜珩一路上雖是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還是可以從雙眉之間隱約看到焦急與緊張之色(重蓮曲第三十八章院中人內容)。

    終於最後的最後,三人於一處院落前停住。蝶昧不再向前走,煜珩會意,也是距離院落圍牆遠遠的站定,然後出神地望向圍牆上隱約露出的一處亭台。

    浣妍順著煜珩的眼神看去,本以為會像許多人間戲本上所述的那樣,見到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倚欄眺望風景,卻只見亭台上空空如也,浣妍忍不住說道:「沒有人呀……」

    煜珩點點頭說:「嗯,我知道。」

    浣妍反問道:「那你看什麼?」

    煜珩緩緩說:「看不到人,可以看看亭台上掛著的鈴鐺。」

    浣妍:「……」

    煜珩偏過頭看向浣妍說:「怎麼,你不覺得很好看麼?」

    浣妍回道:「那還不如看看伸出圍牆外的花樹呢!不過現在沒有開花,那就看看葉子吧!」

    煜珩:「……」

    停了一會兒,浣妍似乎想起什麼,問道:「你知道那花樹是什麼樹麼?」說完浣妍一副「我已經知道答案,我來考考你」的樣子看著煜珩。

    煜珩見狀十分配合地問道:「你知道?」

    浣妍一臉得色地說:「哈哈,必然是杏樹啊!」

    煜珩一臉懷疑和驚訝地看著浣妍。

    浣妍老神在在地說:「因為『一枝紅杏出牆來』啊!」

    煜珩:「……」

    許久,蝶昧在一旁淡淡開口道:「那是桂樹。」

    蝶昧話音剛落,浣妍突然想起為何剛才見到這花樹覺得分外眼熟,因為水明澤上就有一處桂樹林。什麼叫挫敗,在自己不擅長的項目上出錯不是挫敗,在自以為擅長與自得的項目上出錯才是挫敗的最高境界,浣妍感覺自己如今就是這個境界。

    「是何人在外說話?」院落裡傳來一聲問話,聽聲音是一位女子。

    「在下是妖界狐族一晚輩,今日前來乃是受人之托,前來問夫人一些話。」煜珩恭敬回道,浣妍卻見煜珩臉上閃過一絲苦澀,然後繼續出神地望向院落裡面,眼睛裡盛滿渴望與極力壓力的期待。

    「要問什麼話,問吧!」院中女子和藹可親地回道,十分平易近人的態度,話音柔美甜潤,彷彿一汪甘甜的泉水,使聽者頗為享受。

    「夫人居於此處是出於自願,還是受困被迫囚於此處?」煜珩用極盡平緩的語調問出,浣妍卻可以察覺到語氣中的一絲顫抖。

    煜珩說完,又神色凝重地看向亭台上懸掛著的鈴鐺,浣妍看去,一共八隻,在亭台四個角上各有兩隻,此刻正隨著風聲叮叮作響,聲音悅耳動聽,卻有種讓人說不出的詭異感。

    院中人似乎思索了一會兒,然後似是自言自語道:「其實於我來說,自願和受困被迫這兩者又有什麼區別?」頓了一下,院中女子歎息道:「便當我是自願吧!」

    「自願?呵呵呵……」煜珩似笑非笑地反問道,表情卻是掩不住的失望與淒愴,隨即,又自言自語道:「竟是自願?竟是自願!」

    對於煜珩的反應,院中女子沒有說話,突然煜珩停住苦笑,高聲問道:「最後一問,為了來此,夫人所捨棄的也都是夫人自願的麼?」

    良久,院中傳來女子細滑動聽的聲音:「是(重蓮曲38章節手打)。」

    煜珩的臉色倏然變暗,原本的失望慢慢轉化為絕望,雙手緊緊攥著,指節泛白,手背上青筋畢現,嘴唇動了動,終於出聲:「好!夫人好魄力!」

    說完煜珩猛然轉身,快步朝來時方向走去,浣妍和蝶昧見狀都迅速跟上。

    誰知煜珩走了幾步,又突然停住,高聲問道:「敢問夫人,不悔麼?」

    院中女子似乎頓了一下,然後柔聲說道:「方纔已是最後一問,你忘了麼?」

    「呵呵,是我妄想了!」煜珩有些自嘲地癡笑著回道,然後拉起浣妍,留下一句:「夫人,告辭!」就迅速踏地而起……

    毫無意外,蝶昧就跟在身後不遠處,浣妍看了一眼,就繼續將目光鎖定在煜珩身上,這次,還是煜珩帶著自己御風飛行,只是這次,煜珩神情冷峻,目光蕭索,週身都散發出一種絕望和壓抑感,像被悲傷澆透了全身。

    浣妍幾次想要說話,看到煜珩神色就只能忍住,正在糾結,卻見煜珩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在回頭看自己,微微笑了一下:「浣浣想問什麼?」

    看到煜珩的笑,雖然笑得很局部,笑得很微量,但是浣浣卻依然有種如釋重負的感覺,之前看到煜珩悲傷,不知為什麼,浣妍只覺他的悲傷會傳染,染得她心裡的某塊地方也無端疼痛起來,一刻看不到煜珩的笑容,就覺得心裡便要多糾結一刻,而現在終於,她的心可以穩穩地繼續跳動下去,儘管還是有些不安。

    「哦,沒什麼,只是想問,我們現在要去哪裡?」

    浣妍只覺剛才所經歷的事情必定是煜珩心中傷痛所在,所以儘管她心裡也是十分好奇,但還是決定絕口不提此事。

    「眼下,我們就要到青丘織夢城了」

    織夢城?浣妍隱約記得,這是現在妖界的王城,原本是妖界狐族的主城,自狐族族長繼任妖王以後,就將狐族的主城改為妖界王城。新人妖王繼任後,有一位極為寵愛的妃子織夢,至於這個寵愛的程度,從妖王將王城的新名字改為妃子的名字可見一斑。由此,新人妖王成為六界中癡情良人的典範,夢姬夫人成為六界中幸福女人的典範。

    當然這是正史的記載,比較地簡潔與空泛,缺乏細節和八卦性,難以滿足不同群體的求知渴望,幸好有著廣泛的野史資源,使得六界中的廣大女性得以詳細瞭解到夢姬夫人幸福生活的細節。

    比如野史記載,夢姬夫人在妖王繼位當年產下一子,是個伶俐人物,甚得妖王喜歡,後來仙界的人也很喜歡,就破例將此子載入仙籍。

    這本該是件天大的喜事,卻有相關知情人士說自從此伶俐人物去了仙界以後,妖王與妖後的關係急轉直下,但還算恩愛和順。

    但真正幸福生活的破滅則是在夢姬夫人第二次有孕之後,按說母憑子貴,夫妻關係應該更近一層,卻聽說妖王安排夢姬夫人秘密生產過後,夢姬夫人就在王城中消失了,妖王隨即常年在外雲遊,甚少回王城,妖界一幹事務皆交給信任之人打理,這些年也算井井有條。

    關於此等曲折離奇之事,有好事者猜測,許是做妻子的,生了孩子做了主婦,就成了黃臉婆,於是妖王不喜歡了,又有人說狐族人一向都是喜新厭舊,花心濫情之人,妖王定是另結新歡,奈何夢姬夫人阻撓,於是一怒之下將其掃地出門,也有人說夢姬夫人並不是消失了,只是被妖王送去了契盟山的獄場,她定是犯了什麼錯,於是受此懲罰。

    於是,過去的事實永遠難以定論,非當事人不可知,他人不過勉強能知道有些人可能在正史中幸福快樂,安享天倫,卻在野史中顛沛流離,命運多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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