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七十二章 我是誰 文 / 曬暖暖茶
柯非東說走就走，果然沒有在公司出現過，柯崚峻坐不住了，去太太的辦公室詢問情況，因為兒子的出走，柯崚峻和江秀澤陷入了冷戰，這還是三天以來他們第一次談話花開突如其來。
柯崚峻沉著聲音問道：「柯非東這幾天在幹什麼？」
既然丈夫已經放下了姿態，江秀澤也不再鬧情緒，畢竟存在的問題總是要解決的，江秀澤說道：「兒子寧願和女朋友一起為肯德基爺爺送雞翅，也不願回柯氏實業上班！」
「哦？是嘛！」柯崚峻饒有興趣地說道，「那中午叫他送一份全家桶過來吧！」
中午，董事長辦公室，柯先生、柯太太和他們的三兒子因為一份肯德基全家桶而團聚。柯非東學著他爸爸平時公事公辦的樣子，不摻雜一點私人恩怨地把貨品放在會客區的茶几上說道：「柯先生，這是您的點餐，六十九元，謝謝！」
呵，很像模像樣嘛，真的跟父母強上了！柯崚峻看見兒子手上的車鑰匙很誇張地驚奇叫道：「哎呦，這個小伙子開保時捷送外賣，不知道油錢是你出還是老闆出？」
柯非東才注意到這把與身上的工作服極不匹配的車鑰匙，他的心一沉，把車鑰匙丟到茶几上說道：「既然這是您爸爸的車，那就勞煩您還給您的爸爸吧！」
丈夫又在給兒子找難堪，江秀澤連忙出聲打圓場：「非東，你爸爸只是開玩笑呢，其實他很關心你的，你回來上班吧好嗎？」
「哼！」柯崚峻那是關心的樣子嗎，柯非東把錢包裡的銀行卡也丟在茶几上說道，「柯先生。您明天還要全家桶吧，我順便把我房子的鑰匙也給您拿過來！祝您和您的夫人用餐愉快！」柯非東欠了欠身，漠然地走了。
「非東花開突如其來！」江秀澤要追上去。被柯崚峻拉住了，柯崚峻很有意思地笑，說道。「讓他去受幾天苦吧，柯非東撐不住了會向他爺爺控訴我的。到時候我在他爺爺面前認個錯，再求他回來，這樣我和他都體面，好吧？」
江秀澤拍開丈夫拉住她的手，賭氣說道：「萬一你和非東就像名旭橋和名執銳一樣，你就後悔去吧！」
第二天中午，柯非東如約而至。只是約見的地點換到了員工餐廳，柯崚峻滿臉寫著幸災樂禍，他似乎要昭告天下：「大家看吶，柯正東的弟弟在送外賣！」
柯非東勸告自己要鎮定，不要就這麼輸給柯崚峻了，可他把房子的鑰匙遞給柯崚峻時右手還是因為氣憤有些顫抖，柯崚峻很高興兒子從此身外無物，他交代道：「小伙子，明天送全家桶時不要遲到哦！」
「謝謝您的惠顧！」柯非東微笑著說道，他知道無情的柯崚峻是不會停止消遣他的！
柯非東不僅身無分文。還無家可歸，下了班後只能投靠米璐，這回和米璐一起承租的還是三個女生，只不過四房兩廳的房子卻住了九個人。有一個房間裡擠著四個女孩，還有兩個房間裡各住著一對情侶，再加上柯非東那就十全十美了！
米璐龐大的室友們當然不反對柯非東住進來，只是他們不允許他佔用客廳的沙發，米璐把柯非東領進房間對他說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怎麼可以藐視他是一位男性，柯非東說道：「你睡床上，我睡地下。」
米璐可想而知一個花錢以千為計量單位的貴公子落到現在這樣的境況是何等慘淡，柯非東是因為她才與父母吵翻的，他陪著她一起送外賣她已經很愧疚了，又怎麼忍心讓他受更多的苦，於是她沉著臉對柯非東說道：「你先弄清楚這是我的房間，是兄弟你就要聽我的安排，你要麼睡床上，要麼睡馬路上！」
夜深了卻人未靜，房間外傳來電視喧鬧的聲音，女孩子嬉笑的聲音，情侶們吵架的聲音，米璐睡不著，不是因為屋外的吵鬧，而是她不習慣睡覺時身邊還有其他人，只有一個人鎖在封閉的房間裡才能讓她感到安全。柯非東也睡不著，米璐又不真是他的兄弟，她是一個女孩子，因為他躺在冰涼的地上蜷成一隻弱小的小貓，就是這個安靜的身影，讓他史無前例地懷疑自己！
第二天早上，兩個一夜無眠的人強打著精神互道早安，又虛偽地陳述了一下面容憔悴的原因，一個說夢見有一個圖書館將所有的書送給了她，她就樂顛顛地搬啊搬啊，搬了一整晚，另一個說他來到了夏威夷海灘，望眼所及儘是美女，他就興奮地跑啊跑啊，跑了一整晚。
兩個人哈哈大笑地為自己的謊言捧場，之後，一致決定換一個地方住。兩房一廳太貴了，單間又不合適，於是折中地選擇了一房一廳，柯非東說女孩子住房間，否則他就選擇睡在馬路上。
從此，從客廳的沙發上掉下來宣佈柯非東嶄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柯非東揉著右肩走進店裡，同事小凱馬上湊過來說道：「小東，晚上不要太操勞了，天天腰酸背痛！」
柯非東不計較小凱惡劣的調侃，轉轉頭說道：「幫我捏捏脖子。」
「以後我天天幫你捏，」小凱討好地笑，「小東，前幾天你開的保時捷是從哪裡借的，幫我借一天好不好？週六我要陪女朋友參加同學聚會，她說沒有車就跟我分手！」
「你讓她先借個男朋友吧！」柯非東取笑地上下打量小凱。
小凱不滿地說道：「我不是開玩笑的！」
「喂，」店長朝這邊叫道，「馬上把蛋撻送到古老太太家，她的孫子吵著早餐要吃蛋撻。」
「你去，」小凱把柯非東推上前說道，「我昨天剛跟她吵過架，我實在受不了她唧唧歪歪。」
柯非東把蛋撻送到古老太太家，這位老太太除了看著別人的臉色不太好之外，也未見有多難纏。可柯非東回到店裡時。店長叫住他說道：「剛才古老太太打電話投訴你，說你去得太慢蛋撻的外皮不酥脆了，你現在馬上去給她換一盒！因為你做事磨磨蹭蹭。所以先前那盒蛋撻的錢從你工資裡扣！」
「噢！」柯非東鬱悶地嚎叫，算是長見識了！小凱對他露出一張哭喪的臉，深表同情。
中午。柯非東去一座辦公大樓送外賣，他一走進大堂。躲在盆栽植物後面的四五個男員工竊竊私語：「哎，又是送外賣的帥哥，我們辦公室的女同事們魂都被他勾走了，整他！」
電梯門一開，柯非東發現今天電梯裡憑空多出一個負責控制電梯的保安，他攔住柯非東刻板地說道：「本公司有新規定，送貨員不得乘客梯。請你乘貨梯。」
柯非東一轉頭看到貨梯門上掛著「已壞」的牌子，他請求保安大哥通融一下，保安足智多謀地建議道：「你還可以走樓梯！」
柯非東吭哧吭哧地爬到了十五層，卻沒見到預約好的接單人，可二十八層有人打電話來急急地催了，柯非東只好先上樓送餐，就這樣，十份訂單，要他上上下下地跑了不止十趟！
柯非東知道事有蹊蹺，可顧客至上。包括無恥的顧客，他就當登山鍛煉，忍了！當柯非東走出辦公大樓時，已累得像一條落入池塘的狗。還有比今天更倒霉的時候嗎？
下班回到家後。米璐去廚房煮方便麵，當她端著兩碗麵出來時看到柯非東躺在沙發上睡著了，她擰著眉蹲在他的面前看了一會，決定讓他繼續睡，她坐在小圓餐桌旁很滿足地把兩碗麵全部吃光。
柯非東醒來時已是晚上九點多，家裡一片漆黑，他走到米璐房間門口「啪」地把燈打開，把靠在床頭捧著手提看書的米璐嚇了一跳，柯非東嫌惡地說道：「你至於這麼省電嗎？」
「我怕影響你睡覺花開突如其來。」米璐好脾氣地解釋。
柯非東掃了一眼米璐的手提，她又在看專業書籍，柯非東瞪著空無一物的天花板下結論：「你基本上是一個枯燥乏味的人！」
米璐知道柯非東心情不好，想找她吵架，可是她對吵架不感興趣，便送了一個比月光更美好的笑容給他，對他說道：「今天我的廚藝突飛猛進，我去幫你煮晚餐。」
米璐端出來的還是方便麵，也不知道她所謂突飛猛進的廚藝體現在哪裡了！柯非東坐在小圓餐桌旁沉悶地吃麵，就算米璐坐在他的對面滿臉期待地望著他，他也沒打算虛偽地讚揚她一兩句。
吃著吃著，柯非東的手停下來了，他低著頭悶笑，原來米璐特意出去買了雞蛋回來為他煮了一個水煮蛋，真是難能可貴的廚藝啊！
柯非東終於笑了，米璐也笑吟吟地說道：「我打算以後每天學做一個菜，那一年之後我就會做三百多道菜了！小東，你是不是覺得很幸運，你幫我做試客好不好？」
柯非東覺得幸運沒有，不幸有餘，他無辜地苦笑道：「這是個高危職業！」
「哦？」米璐很受打擊，眼珠子一轉說道：「要不我們換個工作，你做廚師我做試客？」
「啊？」柯非東馬上換了一個誇張的諂笑說道，「其實我覺得我很幸運！」
「懶——惰！」米璐罵道，咯咯地笑。
「謝謝你每天煮方便麵給我吃，」柯非東為他感謝的話配的卻是一個有苦難言的表情，他神神秘秘地說道，「所以我也請你吃一樣好東西！」
「哦？是什麼？」米璐期待地問。
柯非東拿出了早上那盒被古老太太嫌棄外皮不夠酥脆極其影響她孫子口感的蛋撻。
「哇！」米璐兩眼放光，「我每天都能看到，就是下不了手！」米璐興奮地拿起一個，卻是像蠶寶寶吃桑葉一樣一小口一小口地咬著。
柯非東被米璐搞笑的樣子逗樂了，他說道：「幹嘛？這麼難吃嗎？」
「我在分散投資，」米璐狡黠地笑，「如果一口咬掉兩三塊錢我會很心痛的！」
「你真小氣！」柯非東歎為觀止地笑，只是幾個早就冷卻了的蛋撻，卻能換來米璐心滿意足的笑容，柯非東問道，「你每天都這麼開心，難道真的沒有能讓你難過的事情嗎？」
「啊？為什麼要難過？」米璐微笑著說道，「我是這個世界上最自由的人，我不需要為任何人牽掛，也不需要為任何人擔心！我把現在的每一秒鐘都過得快快樂樂，就算一不小心想起了從前，能想起來的也都是讓我高興的事！我只想把每一個人，每一件事，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刻，就像路過花園看到一朵盛開的花，我絕不會回頭看它第二眼，這樣我就不用承受看到它凋謝時的傷感！」
米璐提起的無牽無掛讓柯非東想起他爸爸對他說過的米璐的身世，她離開她的養父養母，是不是因為他們對她太好了，反而讓她擔心將來的一切變數，她害怕再次失去親人的痛苦！柯非東不想提起米璐極力隱藏的傷心往事，可是小心翼翼迴避憂傷的米璐真的能快樂嗎？柯非東望著米璐，突然覺得她像是一個不完整的幻像，他輕輕地問道：「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打算？」米璐淡淡地笑著幻想，「我坐在書房的搖椅上，夕陽的餘暉從寬敞的窗子照進來，陽光很明亮，卻沒有了溫度，我在腿上搭上一條灰白色的毯子，推推老花鏡，繼續閱讀手邊最喜歡的書，看著看著，感到累了，就把書合上，放在胸口，閉上眼睛安詳地搖著搖椅，我慢慢地睡著了，然後，就這樣永遠地睡著了。」
「噗！」柯非東憋不住笑出聲來，「你的打算好長遠，那之前呢？」
「呃？光在我書房的書架上擺上一排一排我喜歡的書都要花好幾十年的時間吶！」
「我看做一名大學教授最適合你了。」
「啊？真不愧是我兄弟，和我想的一樣！」米璐憧憬地笑，盡量不去想現實的殘酷和未來的飄渺，她突然害怕坐在她對面的柯非東認真地注視著她的眼神，她轉移話題說道：「那你呢？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柯非東的笑容也淡了，顯然這是一個更讓兩人尷尬的問題，孩子和父母之間的爭執又能持續多久，柯非東最終還是要回到父母的身邊，回到屬於他的和現在天壤之別的生活，而米璐，依然要沿著現在的軌跡走向將來。他們只是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走的兩個路人，相遇了，彼此點頭笑笑，然後繼續朝著不同的方向前行！
米璐沉靜地說道：「小東，你回去吧，我沒有埋怨過柯董事長，他辭退我並沒有錯，就算我想證明我最大的價值，我也不應該使用欺瞞的手段。如果人生像是爬一座大山，我現在很坦然從山腳下往上走，雖然我曾經渴望坐上纜車欣賞更壯麗的景色，可是徒步行走依然有望眼所及的美麗。所以小東，請你不要因為我和你的父母生氣，也請你不要為我擔心，人生對於我來說只是一個過程，我沒有非要實現的理想，因此不管走在哪一條路上，我都是微笑的樣子。」
柯非東敬佩米璐的豁達，可是就算不為了米璐，他敢回到柯氏實業嗎？那座陌生的大樓讓他感到迷失，當所有的人知道了他是柯崚峻和江秀澤的兒子，是傳奇人物柯正東的弟弟時，他反而不知道自己是誰！他的將來會是什麼樣子，他沒有自信能沿著大哥的路走下去，在他的心裡，大哥始終站在他不可企及的高度！
面對米璐的安慰和鼓勵，柯非東抱歉地說道：「對不起，是我不敢回去，因為我不知道我是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