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237章 故人已逝 文 / 齊佳蕪
常慧慧在這場草原拉練之中表現得異常嚴格嚴肅，素來溫和的臉如冰封般，不聽軍令的人直接扔到一邊進行各種體罰，諸如跑步、俯臥撐，匍匐前進等等原始社會女酋長。
南果族長們每每面對她就覺得自己矮了一截，不是因為她坐在馬背上比他們高，而是從氣勢上震懾住了他們。訓練場上的常慧慧與長老會大廳裡的常慧慧截然不同。
南果族長們深刻地體會到這一點，在她體罰一位族長隊員之後，紛紛繞著她走，輕易不敢招惹她，對訓練也就更上心了。
幾天之後，常慧慧正式下令演練，把所有人分為兩撥，騎兵隊與步兵隊平均分成兩隊。
場上正打得熱鬧，城池方向有快馬傳來急報，常慧慧和幾個德高望重的族長們接待從牛山據點輾轉來到這裡的獵手。
為了避免口口相傳的失誤，常慧慧在上次傳信獵手回牛山據點的時候提醒獵手讓阿鞭把重要信息列舉在竹簡上，因此獵手一見她就取出竹簡給她看。
竹簡上只簡單寫道：「見半瞎，無阿粒，狼熊走半，滅一半。」
「你們滅了一半的熊氏族和狼氏族？」常慧慧吃驚地問道。
獵手汗水順著腦門留下來顧不上擦，說道：「酋長，沒有一半，熊狼兩族到大河取水的人只有十幾個部落，大概是他們鬥不過水獸，大半人先回去了，剩下的一小部分前幾天走了一半，剩下的那半數人其實也只有一半是被我們殺掉的。」
「那還有一小半人去……」她幡然醒悟，那一半人自然是被水獸吃掉了。
獵手接下去的話證實了她的猜想。
「半瞎呢？半瞎是回去了，還是去了哪裡？」這個「去了哪裡」意指半瞎死掉了。
獵手沉默兩秒，沉聲說道：「酋長，半瞎跟南陶部落走了，我們曾經冒險靠近大河。雖然隔得遠。可其中有個人是孤酋長，我們不會看錯的。」
炎族與南陶部落積怨頗深，孤酋長真是讓炎族人「過目難忘」。
獵手看一眼雲裡霧裡滿腦門問號的南果族長們，稍微斟酌了下，說道：「我們發現南陶部落尤其是孤酋長對半瞎的態度並不好。非打即罵。」
他眼裡滿是幸災樂禍，只是臉上還是面無表情，由於南果族長們站在他的側邊也就看不到他的神色，只聽到他一本正經地闡述一個事實。
常慧慧把他的眼色看個清清楚楚，不禁又好氣又好笑，也感歎族人們的單純和愛憎分明。
獵手走後，南果族長們圍著常慧慧問東問西。對兩人的對話有十萬個為什麼要問。主要焦點還是在半瞎身上。
半瞎的名字頻頻出現，常慧慧越發頭疼到咬牙切齒，她覺得這個半瞎比當初的茶酋長還要難纏。
炎族人多嘴雜，半瞎的事情不可能瞞得住，而阿竹半年多沒回一次家引來她的家人的擔憂和質疑。常慧慧不打算瞞著了，紙是包不住火的。
不緊不慢地向長老們解釋半瞎以及炎族被拐走一個族人，她刻意模糊時間。南果族長們也沒有細想，紛紛聲討狡猾的南陶部落是整個森林的剋星。
可惜，南陶部落聽不到族長們的詛咒，他們仍然活躍在南岸諸部落，在南岸橫行霸道。
剛剛解釋清楚。把重點放在「南陶人拐走一個炎族人」上，又有人快馬從城池方向趕過來，飛揚的塵土緊緊跟隨在馬屁股後面。
來人滿面沮喪憂急，一下馬便大哭道：「酋長，快回去看看霍虛吧，霍虛快死了！」
「什麼！」常慧慧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腦子裡有瞬間的茫然，眸中有瞬間的空洞，她一時間幾乎失去語言能力，本能地用兩個簡單字表達自己的質疑。
霍虛是她最好的幫手和下屬，又如長輩般關心她扶助她，演練走之前霍虛還拉著她說了囑咐的話，那些話言猶在耳，她怎麼會突然就死了呢？
來人哭道：「酋長，是真的，醫們沒辦法救她，霍虛吃什麼吐什麼，一口藥也喝不下，她今天突然精神好了，能開口說話，可她說預感自己大限到了，要見酋長最後一面原始社會女酋長。酋長，快回去吧！」
他見常慧慧不動，也不敢拉她，急得團團轉，看到阿飛在一邊就說：「阿飛隊長，大長老，霍虛要死了！」他語無倫次，一把將呆愣的阿飛拽回神。
阿飛輕歎口氣，悲憫地看一眼常慧慧，低下頭勸道：「酋長，這是霍虛的選擇，無論如何，你回去見見她最後一面。」
南果族長們整整齊齊地愣怔在原地，對突然的變故弄得不知所措，他們與霍虛從未打過交道，霍虛似乎一直做的就是幕後的工作，等他們來到炎族城池後，霍虛已經辭職回家休養了。
關於霍虛，她們只知道她是炎族曾經的大長老，曾經在炎族有過舉足輕重的地位，可看到常慧慧這麼悲傷的神色，她們不由自主地跟著難過。
阿飛話音才落，常慧慧便利落地翻身上馬，疾風閃電一般往部落趕，來報信的獵手們還沒有下馬的直接跟在她身後，眼中的焦急不言而喻。
「阿飛大長老……」南果族長們神情尷尬，她們沒有馬，自然追不上常慧慧的腳步。
阿飛臉上笑意不復，鄭重地說道：「霍虛原來就是我們部落的大長老，和我現在的職位是相同的，為部落吃苦勞累多年，很受族人尊重。」
南果族長們對霍虛頓時有了個大概的瞭解，霍虛在炎族的影響力僅次於常慧慧的影響力。
「那我們……」
阿飛打斷她們的話：「族長們，這次的演練十分成功，我們酋長也說她很滿意南果族的勇猛，演練到此為止，大家趕緊收拾，連夜回部落吧。」
他說罷，直接去收拾自己的東西，族長們見他著急忙慌，也趕緊召集隊伍準備回城。
常慧慧一路快馬回到部落，人在緊急情況下能夠爆發出的能量和速度是難以想像的，以前騎馬總是帶了分小心翼翼的她這次硬是超越了平日獵手們送信的速度。
外城門內城門早在長老們的吩咐下打開，有獵手看到常慧慧的身影連忙喊：「酋長，霍虛在大廳裡——」
他說完之後，常慧慧已經越過他直奔大廳，而守門人吃了一嘴的塵土。
片刻工夫，全部落都知道霍虛要死了，紛紛聚集在大廳門外，聽到馬蹄聲，又看到他們最為信賴的身影便讓出一條路來。除了常慧慧的腳步聲，整個部落裡安靜到連掉一根骨針都聽得到。
常慧慧的腳步從未如此沉重過，對於霍虛，她的感情很複雜，她離開了自己的父母，在很大程度上，自從到了北岸，霍虛登上大長老之位明顯衰老之後，她就把她當作自己的長輩來孝敬。霍虛填補了她某些情感上的空白和寄托。
小紅看見常慧慧連忙輕聲喊：「媽媽，媽媽，慧慧酋長來了，你不是要見她嗎？你快醒醒吧。」小丫頭一邊輕輕搖晃霍虛，一邊悄悄地抹眼淚，雙眼紅腫，聲音哽咽。
常慧慧有一瞬間的呆愣，然後她快步走到霍虛面前，她身下鋪著厚厚的獸皮毯子，是部落裡唯一的一張虎皮，上面有大大小小幾個洞眼，是部落的獵手們射箭留下的痕跡。
霍虛滿臉歲月的滄桑，手上瘦到能看清每一根血管，青筋滾起，一頭稀疏的銀髮。常慧慧想起很多年以前陶部落的女酋長就是這個模樣，霍虛是在她不知道的什麼時候「突然」就變得這麼老了呢？
常慧慧感慨良多，人到至悲處已經不能靠流淚來表達情感，她輕輕握上那雙乾枯的手的瞬間，霍虛像是有感應一樣睜開炯亮的眼睛。除了常慧慧和小紅，時刻關注的其他人都受到不同程度的驚嚇。
原來霍虛已經老了啊。常慧慧腦子裡只反應過來這句話。
「酋長，你一個人扛著我們整個部落這麼多年，實在辛苦你了。」霍虛還是平平淡淡的語氣，她說話向來沒有多大情緒起伏，就連笑容也很含蓄。
平靜的嗓音也讓常慧慧平靜下來，她凝視著她的眼睛。
「酋長，你是天上的神仙，如果有可能，希望我的靈魂能夠繼續輔佐你。」霍虛也凝視著她的眼睛，靜靜地傳遞兩人不為人知的隱晦心思。
「一定會的。」常慧慧的話硬邦邦的，沒怎麼思考她的話，只知道要滿足一個將逝的老人的願望。
「慧慧，」霍虛第一次叫她的名字，鄭重而莊嚴，「我們的部落是我們的家，你要繼續守護我們的家。」
她堅定地看著常慧慧，直到常慧慧眼神清明地點頭，她嘴角才露出一絲滿足的微笑，拍拍小紅的手，那手很快無力地垂下來，然後當人們轉移目光的那個瞬間她的雙眼已經合上了。
素來鎮定的小紅「哇」一聲哭出來。
常慧慧的哭聲哽咽在嗓子裡，眾人的哭聲到達不了她的耳朵裡，她站在擁擠而寬敞的大廳裡只覺得滿世界只剩下她一個人。
這一刻她比任何時候需要霍農的安慰，可是身邊只有幾個孩子推著她主持霍虛的喪葬儀式，給與她無聲的安慰。說到底，她也只是個人，霍虛的死好像把所有的擔子都扔給她一個人挑了，她覺得好沉重好沉重，還有說不出的愧疚在裡面。(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