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58.冬日 文 / 冬雪傲梅
安格面上淡淡,隨口應道:「你想現在死,一了百了?恐怕不那麼容易,我還用得上你龍大當婚。」
路丁猛然抬頭,瞪向身前少女,心中竟然存了一絲恐懼。
這麼些年過來,他怕過誰?他連那個人都敢接近,連那些事都敢做,怎麼還會膽怯?
他說不知道是真的,但是他猜的到那個人到底是什麼身份。他只求確定自己是什麼東西,人還是魔?成人也好,成魔也好,他不在乎,半魔,人人唾棄,就算去了深淵,也不會受歡迎,想被當成自己人?做夢!
但他還是不想死,沒人會不想活。少女年輕、稚嫩、好糊弄,就算她再聰明,也是個孩子。可是怎麼這樣?這還是小女孩嗎?
他張口,可是說不出話來,他忘了安格封了他的口,懶得聽他辯解。
清戈走出來,衝他笑笑。多麼冷漠的一個人,居然衝他笑了,路丁打了個寒噤,只覺得骨頭縫裡都透著一股子凌冽寒氣。
他忽然想,如果自己陰奉陽違,違逆了這兩個少年,會是什麼下場?
不會比現在好的……或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清戈一隻手把路丁拎了起來,隨手一扔,駭得他半死,卻發覺自己竟輕飄飄的落在了自家院子裡,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瞳孔幾乎沒了焦距,路丁再不敢多想,連滾帶爬的走進屋子裡,先前的從容和偽裝從面上洩了個乾乾淨淨。轉頭看看香甜熟睡的妻子,正要摸進被子裡,猶豫了一下,卻轉身進了姐弟倆的小間。
米諾睡著了。蜷縮成一團,睡姿不安。小臉上眉頭緊緊蹙著。還只是個孩子,卻擔心了那麼多年。路丁怔住了,直勾勾的盯著兒子看,自己……其實就是個混蛋吧?
清戈扔完人,拍拍手進了屋,看見安格已經躺上吊床準備睡了。
「不擔心他說謊?」清戈沒急著走,走到掉床前,陰影遮住了她的臉。
「他沒那個膽子。」安格道,睜開假寐的雙眸。少年俊逸的臉龐倒影在瞳孔中:「你也是,非要嚇他做什麼?」
清戈也沒解釋,兀自道:「你想明白就好,伯母的事兒……還拿不準。你冷靜些。」
安格知道。清戈這是怕她盲目。可是她是那樣的人麼?十幾年都熬過去了,不急在這一時片刻。「嗯,所以我打算回亞特蘭蒂斯一趟……如果要去深淵。還真不知道會離開多久。」
「你想去深淵?」清戈眼皮一跳,那可是魔族的地盤!還說冷靜……這丫頭分明就是個瘋子!可是,那又怎麼樣呢?她想去,他便跟隨。
「嗯呢,不過也只是個猜測。暮色叢林後邊的封印不還好好的嗎?我猜是魔族的餘孽抓了人,準備搞個什麼血祭之類的活動好破除封印。讓深淵的魔族重新登上大陸……」
就算是猜,也別猜的這麼準好吧?清戈無奈的笑:「好吧。魔族卻是有這種癖好……但封印不是那麼好破除的,萬年前,各族花了很大的代價才把深淵入口整個封印了起來,想要破除它需要幾族合力……到了如今,很多種族都隱世了。」
「所以……他們是需要血脈之力,龍族,精靈,矮人。」安格目光凜凜的看他:「半獸人血脈也可以的,是麼?」
清戈一愣,好半天,方才艱難點頭。
「我回去幾天,你和小白他們在這兒盯著點路丁……或許我過來的時候『那個人』或許會出現?」安格嫣然一笑,說完,轉了個身,面朝牆面,閉眼睡去。
她是要回去道別……如果真的去了深淵,那麼回來,恐怕不容易。
清戈靜默的立在吊床邊半晌,方才轉身離開。
安格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睛,眸中一片清冷的水色。
三天後,一個身材妙曼面龐卻有幾分稚嫩的少女來到流光城外。
「又來人了啊!」雷傲與米諾對看一眼,這一次,雷傲並沒有再上前。
她穿著一身黑色勁裝,一副武者打扮,背後背著兩把雙手大劍,顯得英姿勃發。跨下騎著一匹飄白駿馬,一身白毛毫無雜色,養的膘肥體壯,奪人眼球。
「菲力,我們到了哦龍大當婚!」少女興奮的拍拍白馬的脖頸一側,引來白馬歡快的嘶鳴聲,讓她笑的更是開懷,銀鈴般的笑聲傳出好遠。
一看就知道,這是個缺乏歷練,毫無心機的貴族少女。
少女好奇的向流光城兩側看了看,那些流民們看見她的目光掃過,都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心中暗道詭異,往年裡一年都未必能來上一撥人,就算來,也多是經驗豐富的冒險者,今年倒是奇了怪了,半年內了來了兩撥人,還都年輕的不像話。
想起那兩位仍舊住在女神殿中的大人,流民們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自打他們住進去後,攏共就出來過沒幾回,無聲無息的,也不見他們有離開的意思。
少女也不在意,兀自甩了鞭子駕馬衝入城中,流民們頓時紛紛閃避躲讓開。
進了城,少女騎著馬慢悠悠地在城裡晃悠了一圈,引來無數羨慕讚歎的目光,這才滿意的來到女神殿門前,皺了皺小巧的鼻尖:「也就這裡勉強還看的過去。」
說罷,竟是御使著獨角白馬,破門而入。
「嘿,那個丫頭竟然跑到大人們的女神殿去了,你們說會不會被打出來?」眼尖好奇的流民們頓時興致勃勃的議論起來,紛紛等著看好戲。
那兩位大人的脾氣,流民們可算是見識過了,那真不是一般的不喜歡被人打擾。
「我看八成會,魔法師大人可不是好惹的。」
「我也覺得是,那位守衛大人脾氣也不太好。你們還記不記得,上次弗蘭家的丫頭上去打了個招呼,硬生生被嚇哭了呢!」
「弗蘭家那丫頭也真是。怎麼去招惹守衛大人呢?人家能看上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那丫頭仗著長得好,心高氣傲的。我家侄子不是喜歡她嗎?硬是被她甩了一陣沒臉。好一陣都不好意思出門。她也是活該,也不想想咱們什麼身份!」
「算了算了,咱們都是自己人,別置氣了。丫頭心高氣傲點也是正常的,以後她就明白了。」
「……你們說那個貴族小姐什麼時候會被打出來?」
「估計快了吧?嘖嘖,連門都不敲。」
眾人眼巴巴望著準備看戲,可是等了好一會,也沒見那貴族少女出來,反倒是被少女的坐騎踢開的大門。又再一次合上了。
看樣子,人家根本沒計較嘛!
無聊的流民們撇撇嘴,果然,貴族根本就是打心眼裡看不起他們這些流民吧……當然。誰也沒試過去敲門。貌似路丁和布裡德進去過幾次,可每次出來的時候,臉色都不好。
無聊的流民們又談論了一會。慢慢散去了,又沒好戲可看,他們傻站著吹風麼?
已經開始入冬,天氣不僅僅是冷了,還有絲絲寒意。附近樹林中的魔獸大半都開始冬眠了,而不冬眠的那些。他們這些人可招惹不起,冬天也鮮少有靈活可以幹。就連女人們都清閒了下來,只好窩在家裡整日閒聊說說八卦了。
好在今年秋天換的食物足夠多,已經足夠他們熬過這一個冬天。大多數人的面上都輕鬆了不少,去了許多憂愁,閒人多了,免不了流言也多了起來。
說的最多的,莫過於是那兩位居住在女神殿中的「大人」。流民們早就對彼此太過熟悉,該知道的早就知道了,別人不說的也猜了個七七八八。而那兩人雖然只是兩個少年,又嫌少露面,但這並不妨礙他們對於聊天的興趣。
從貴族小姐猜到聖殿殿主的私生女,從守護騎士猜到帝國王子,各種五花八門的想法紛紛出台,但從來沒有的得到過應徵。
但流民們還是樂此不疲,從來沒有人在流光城住的那麼久過。不管是冒險者還是過路的商人,不出半個月,他們就會離開。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大傢伙的記憶中明明有一些人的存在,但又總是覺得好像有很久都沒人來過流光城了。他們不記得那些外來者是何時入城,更不記得他們到底是何時離開的。
就好像是夏日的一場暴雨,來時匆匆,去時茫茫。
茉莉和麗貝卡坐在自家門口給丈夫和孩子們做過冬的衣服,隔了一年,孩子都長大了不少,雖然可以穿兄姐替換下來的,但總還要改改尺寸,而丈夫和年紀較大的孩子也要做新衣——孩子是長大了,沒衣服穿,而丈夫則是因為去年糧食不夠,男人不得不冒著寒冬進山打獵,舊衣裳多多少少都有些穿不得了。
今年境況好,乾脆就買了布料帶回來做新的,連最小的孩子都有,倒是讓小孩子們都忍不住興奮了一把——在流光城,穿新衣,可是連過年都未必有的待遇。
「路丁這幾天怎麼了,都沒見他出過門。」麗貝卡咬斷線頭,隔著籬笆叫道。兩家是鄰居,屋子又不大,說話聲稍大些就能聽得清清楚楚。茉莉和布裡德兄妹相乘,麗貝卡原打算拆了兩家之間隔著的籬笆,乾脆並成一個院子,結果路丁不肯,只好打消了念頭。
「我也不知道,前幾天好像是生病了,躺在床上下不來床。」茉莉臉上染過一絲憂色,不過很快便笑起來:「不出去也好,看他成天往外跑,我都覺得累,讓他安安靜靜休息兩天。」
「也是。」麗貝卡點點頭,自家男人不也是天天跑來跑去的嗎?
真恨不得他也病一場才好。(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