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269.宿命 文 / 冬雪傲梅

    一時間竟是無話可說，但那始終是大人之間的事情，尤莉亞也許諾了會當著伯德男爵的面當面講一切都說給她聽，她也就懶得繼續追問龍大當婚。

    反倒是小莉莉絲一直不停的纏著安格要聽她講故事，她哪裡會講什麼故事？道家心經倒是一篇篇背的透徹，可是小丫頭能聽得懂麼？

    尤莉亞笑著接手了粘人的小丫頭，哄著她也不覺得煩，反倒隱隱有些樂在其中——她沒有教養過安格一天，也不曾疼愛過她，但有時身在異鄉，看到別人家的孩子，總會上前關切的說兩句話，好像能彌補自己心裡的遺憾一般。

    只是，別人家的孩子再喜歡也是別人的，終究與自己的女兒不同。

    然而母女再相見之時，安格已經這麼大了。明明只是個十二歲的小女孩，卻獨立剛強的像個大人。想起在小荒山裡安格斬殺那兩個半魔長老時那般乾脆利落的身手，那雷厲風行的手段，尤莉亞未免有些心痛，亦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該將她留給伯德撫養。

    他一個大男人，在關切也終究是粗心的，漢娜不是生母，也不會如待親生女兒一般待她。

    後悔歸後悔，卻無法挽回。

    入夜之後，女神殿中很快的安寧下來，幾個老人還有費特父女都累的夠嗆，就算吃了辟榖丹，晚上又用了安格特地準備的食物，也不補回那一段噩夢般的記憶中所失去的精神氣。總算能好好睡一覺了，幾乎是一沾到枕頭，這些人便進入了夢想裡。

    半夜時分，安格忽地睜開眼睛，心神中一片躁動。

    她皺了皺眉頭，心知是天劫提早到了。昨日小荒山一行。她動了真怒，又動手殺了人。天劫不會管你殺的是好人還是壞人，是血腥便有懲戒。挨過去了就重新開始，挨不過去……那就是魂飛魄散的下場。

    安格勾起唇角，小小一個金丹天劫。她並未放在眼裡。

    本想悄悄起身，卻還是驚動了身旁的尤莉亞。安格剛走到門口。尤莉亞便一下坐了起來，壓低了聲音問道：「你要去哪裡？」語氣中不可避免的帶著些驚惶不安。

    最可怕的不是得不到，而是得到之後又失去。

    以前她從未想過要和女兒見面，儘管心裡一直渴望著。她抑制這個念頭，控制著自己離女兒越來越遠，總覺得，自己會成為女兒的負累。跟著伯德。好歹有個貴族的身份，跟著她，卻一無所有——半獸人在人類的國度地位並不高，哪怕她是人龍混血。

    當她突然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那份一直壓抑著的對女兒的思念之情便猛然爆發了出來。就算夜裡睡覺也覺得不安穩，生怕醒來她便消失了。

    因此，安格只那麼一點點小動靜，就讓她驚醒了過來。

    「媽媽，我明天再跟你解釋好嗎？」安格只得轉過身，輕聲說道。渡劫不等人。金丹劫和丹劫可不一樣，一己之力抗不下來，難免波及到周圍。「我出去一會，很快就會回來的……」

    天劫雖然破壞力極大。但持續的時間一般不會太長，安格還有些慶幸，幸好是晚上渡劫，要是在白天，恐怕那些流民們又要把它當成是什麼神跡了。

    她再天劫下受苦，他們卻對著天劫頂禮膜拜，那畫面，怎麼想都覺得詭異。

    「帶我一起去。」尤莉亞搖頭，她要的不是解釋，她要知道女兒在做什麼。雖然知道自己的舉動有些多餘——十幾年前不曾管過，現在又來攙和什麼？可她還是要堅持。

    安格歎了口氣，只得道：「好吧！」

    兩人一道出了門，卻見清戈已經等在院子裡了。少年挺拔的身形並不壯碩，卻讓人安心。

    見尤莉亞和安格一道出來，清戈有些驚訝：「伯母這是……」

    原來他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尤莉亞苦笑了一聲，她先前一直以為安格認出她沒多久，看著情形，恐怕早就知道了吧？根本就是奔著自己去的！

    「媽媽說要一起去，一會你替我照顧我媽媽，別讓她靠近天劫龍大當婚。」安格衝他笑了笑，清戈一定是感應到了天地元素的變化，這才出來在這兒等著的。

    「好，我知道了。」清戈淡淡點頭，上回他恢復肉身替安格擋了一道丹劫，回頭人家一邊上藥一邊把他罵個半死，這才知道自己魯莽了，白白受了苦不說，還挨訓，得不償失哇！

    安格也提醒過他，金丹天劫和丹劫不同，天劫一方面是天罰，另一方面卻有替修士重塑肉身拓寬經脈的效果，別人是不可以代替渡劫的。而且在天劫的範圍之下，天劫會自動無差別進行人身攻擊，人家可不管你是不是無辜！

    既然跑到了天劫下邊，就要做好被雷劈的準備！

    「什麼天劫？」尤莉亞有種極不好的預感，望著神神秘秘的兩人，有些擔心。

    安格笑了笑，也沒有回答，只叮囑小狐狸和小白小火守好家門，便祭出飛劍，將兩人都帶上天空，遠遠的向暮色叢林飛去。

    抬頭看了看，預估了一下天劫的範圍，安格找了個地方將兩人放下，便獨自御使飛劍離去。

    尤莉亞連叫了幾聲也沒見她應，眼見安格變成了一個細小的黑點，只得抓著清戈緊張的問：「她去了哪裡？為什麼不把我們也帶過去？」

    「伯母，安格要渡劫，把你帶去不安全，也會讓她分心的。」換一個人，只怕清戈壓根就懶得理會，但這是安格母親，他總不能也冷著一張臉吧？耐心的解釋道。

    「什麼事渡劫？怎麼渡，會不會有危險？」尤莉亞一顆心如今全都放在安格身上，滿心都是清戈說的「渡劫」「不安全」這幾個字眼上，只覺得心如擂鼓，定不下來。

    「不會的，」清戈望向安格遠去的身影，沉聲道：「她一定會平安回來，我相信她。」

    或許是清戈的語氣太過篤定，又或許是他本身有一種讓人安定的氣質，尤莉亞奇異的平靜下來。她轉頭看著這個年輕的有些過分的少年人，忽然問道：「你是龍族，對嗎？」

    清戈莞爾一笑：「伯母，我姓奧威爾。」龍族的姓氏都是固定的，譬如金龍一族都姓奧威爾，又譬如黑龍一族，都姓薩埵。尤莉亞的姓氏是繼承了父親的一方，她是半龍。

    尤莉亞點了點頭，半晌驚疑的說了一聲：「金龍一族……可是金龍不是在萬年前……」

    她沒等說完，便噤了聲。

    清戈淡淡一笑，點了點頭，金龍一族，的確在萬年前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就連金龍一族的龍島都憑空消失，不知所蹤。但世事無絕對，誰能想到金龍一族最後的族人竟將龍島封印在了龍珠空間之中，只留下一枚虛弱的龍蛋。又有誰能想到，萬年之後，會有一個有著四分之一龍族血液的少女，誤打誤撞將虛弱的龍蛋孵化了出來，還得到了龍珠空間？

    這是金龍一族的秘辛，哪怕同為龍族的黑龍也瞭解的並不多。

    在萬年前，龍族之中，最強大便是身體最為強橫的金龍一族，他們是整個龍族的首腦。魔神大戰時，更是首當其衝的主力。當然，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的，金龍一族幾乎全軍覆沒，從龍族當中陡然消失。

    進階金丹期之後，清戈恢復了一部分的記憶，這些記憶，不是來自先輩的傳承，而是他本身的記憶。他那時才知掉，自己早就不是什麼幼龍了。在萬年前，他就已經有三百多歲，當然，以龍族的年紀來說，那時的他不過是個少年。

    他天賦出眾，被視為金龍史上最有希望成為龍神的存在。眾星拱月般的過了三百年，他的能力，也從未讓父輩失望過。

    然而就在他一心提升實力的時候，魔神大戰爆發了。

    說是魔神大戰，其實就是深淵魔族和地上各大種族之間的較量罷了。金龍一族全體參戰，死傷慘重。他當時跟隨著父親，親眼目睹了一些場景，對魔族的凶殘狠戾，銘記於心。

    他一直被父親和族人護在身後，懵懂無知。直到發覺身旁的族人一個個飛回龍島龍墓，並且永遠失去了蹤跡時，才恍然發現，他的身邊，竟然只剩下父親了。

    然而，那時的父親，已經深受重傷，命不久矣。和各大種族將魔族封印回深淵之後，父親帶著他回到龍島，耗費最後的一絲金龍之力，將龍島封印在了龍珠空間內，而後，他也被父親封印了起來，成為一枚根本無法辨識出來的龍蛋。

    之後的事情，他便不再記得，僅僅靠著傳承記憶的零碎片段，根本想不起任何有用的東西。

    直到得到了龍珠空間，他進階金丹期，在裡面找到了父親的骸骨，才知道整個金龍一族，竟然只剩下他一條龍了！

    安格之前挑選出來給他的那把重劍，還是父親以前用過的遺物。

    也不知道是心有靈犀還是誤打誤撞，安格沒有選擇它，而是將這把重劍交給了自己。

    冥冥之中，似乎是宿命的牽引，讓他遇見安格。

    這一切，他不曾和安格說過。

    金龍一族是因為魔族而亡，這是龍族的宿命。他們是天生為了戰鬥而生的族群，這樣的消亡，反而是死得其所。

    父親將他封印，還封印了他的記憶，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如果他能破殼而出，也可以重新開始。

    他便……都忘了。

    恍若新生的……幼龍。(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