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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七十九章 紅袖 文 / 夜雨驚荷

    凝萱和宋嬤嬤故意在後面磨蹭了小一會,等再進茶寮的時候,竟發現自己座位上坐了個十五六的嬌小姐,滿眼崇拜似的看著楚家二哥,淡青色的帷帽隨意的扔在桌上,托著圓滾滾的下巴,似嬌似嗔,貝齒緊咬,小女兒情態盡顯御朱門。

    站在那少女身邊的笑槐黑著一張臉,極不客氣的重重一咳,示意位子的正經主人回來了,知趣點的話就趕緊讓出來吧。誰知那圓潤少女不僅不站起,反而興致盎然的催促著楚牧:「楚二哥,那後來呢?孝慈師太的丹符可靈驗?鏡湖巷的水鬼可是震懾住了?」

    楚牧沒有應聲,反而衝來此的凝萱點點頭。少女堅決不肯回頭,將幾乎咳斷氣的笑槐當成了木樁子,要知道,笑槐的勁道可不小,噴濺出來的唾沫星子都濺到對方茶碗裡了,而圓潤少女只當沒看見。

    倒是二人之間夾著的青年有些不好意思,他正對著凝萱和宋嬤嬤,顯然明白自己鵲巢鳩佔,得了人家的位置,使得小姐無座可落。

    「紅袖,還不見過楚兄弟家的女眷!」青年嗔著侄女。

    圓潤少女一聽,這才老大不情願的站起身,拖拖拉拉的回轉看向凝萱,將戴著帷帽的凝萱上下打量一番,霍然瞇著眼睛笑嘻嘻的說道:「這個小妹妹看著就乖巧惹人疼愛,倒合了我母親的性格。母親慣說我脫跳沒個消停時候,可瞧眼前的妹妹小小年紀就受那繁瑣禮節拖累,大熱的天還戴個帷帽,哎呦呦。我的好妹妹,縱然不戴又能如何!」

    「紅袖!」青年這回是真的火了,語氣頗重,他那侄女立刻委委屈屈的擠到楚牧身邊,金豆子就在眼眶裡打轉:「楚二哥,紅袖真的是一片好意。」

    楚牧笑呵呵的避開圓潤少女似有似無的媚態,拐了個大彎走到凝萱身邊。

    「呵呵,我來介紹一下,魏家妹子,這是國子監祭酒李大人的六弟。你只管叫李六哥就是。身邊的小姐是六爺的侄女。」

    紅袖不甘被冷落,忙接話道:「妹妹叫我紅袖便是。」

    凝萱「噗哧」一笑,笑的李六爺好不尷尬。他往日雖也覺得侄女聒噪,可從沒今日這樣厭煩她。李六爺輕斥道:「胡亂叫什麼。」既然人家庾信侯的二公子都要小女孩叫自己六哥了,紅袖還怎麼好自稱姐姐。那豈不是亂了輩分?

    李六爺略有埋怨似的看向楚牧,都是這小子嘴快,佔了他們李家的便宜。

    凝萱看著嘟著小嘴的紅袖。心中嗤笑這人倒是有幾分裝瘋賣傻的本事,只是嘴上卻柔聲道:「姐姐年長於我,自然當得起這一聲。我只是笑楚二哥掰算錯了輩分。」

    楚牧滿是謔笑的看著凝萱,只抻著長音道了一個「哦」字。就再也沒說出第二個字。

    她們二人在這裡一唱一和,一問一答。著實是臊著了李六爺。倘若不是侄女非要來茶寮裡喫茶,也不會遇見庾信侯家的人,紅袖更不會一副嬌癡的模樣,結果叫自己丟人現眼。李家重名譽,要是叫人知道他領頭和侄女跟庾信侯家攀附親戚,外人會怎樣非議?他想也不敢往深處去猜。

    李六爺趕忙找了個由頭:「楚兄弟,我瞧著時候也不早了,再不上山,只怕流雲庵的山門就要全關了。」

    楚牧和凝萱聞言不約而同的往遠處黛色的青山看去,恰逢庵堂裡鐘聲敲響。一下一下響徹山間,直傳到這邊的茶寮裡。楚牧掏出衣襟裡的懷表,短指針正點在頂端的紅寶石粒上。絲毫不差。楚牧看向凝萱:「魏家妹子,你說呢?」

    「自然一切都聽楚二哥安排。」凝萱笑的一副溫婉模樣。孰不知這舉動話語落在李紅袖耳中御朱門。便成了木訥死板的鐵證。

    李紅袖暗道:她們李家教導女子,琴棋書畫自不必說,更重要的是氣度儀態。瞧這廉國府,出來的女兒不是太精滑,就是太呆板,不過這也好。

    李紅袖不懷好意的盯著凝萱,若能糊弄住這個呆子,還怕找不到機會接近楚二哥嘛?

    李紅袖想到此處,忽然就挽住了凝萱,只和她小叔說道:「小叔,我和妹妹一見如故,再分不開似的,你只和我母親說,我們兩個是要同車而行的。」

    笑槐兩眼噴火,要不是碧潭在後面緊緊拽著她,她非要衝上前給個子高於自己的李紅袖一個響亮的脆巴掌。

    李紅袖正在這裡洋洋得意的看著小叔,權當眾人拿她沒辦法。豈料凝萱忽然小聲的嚶嚀起來,哭的這叫一個可憐。楚牧忙緊張兮兮看著凝萱:「怎麼了?哪裡不舒服?」

    凝萱指著李紅袖緊緊勒著自己的仿若鐵箍似的胳膊:「疼!」

    楚牧眼神不善的看向李紅袖,嚇得對方倒退幾乎,欲蓋彌彰的將手往後一背:「小妹妹胡言亂語,我的力氣連隻貓也抱不住,哪裡就弄疼了你!魏家妹妹若是不希望紅袖和你同車,只管照實說就是,偏這樣誣陷我,楚二哥,你看啊」

    李紅袖的聲音又素又軟,聽的楚牧寒毛豎立,狠狠的打了兩個哆嗦。

    李六爺單手扶頭,連連道歉,又是扯又是拽的將侄女弄出了茶寮。

    笑槐直追出了茶寮,衝著李紅袖隱沒的馬車輕啐了兩口。

    「笑槐!」凝萱嗔著丫頭的名字,笑槐嘴上嘀嘀咕咕的進來扶小主子。楚牧不好意思的搔著頭:「魏家妹子可別往心裡去,都是我嘴沒封的嚴實,聽說了他們家是李祭酒的親眷,所以就客氣了那麼一下」

    楚牧尷尬的咧嘴一笑,別說,和三哥元輝還真有神似之處。

    笑槐搶著道:「連奴婢都聽得出來,楚二爺就是那麼一說,他們倒半點不知客氣,尤其是那什麼侄女,一屁股就落在姑娘的位子上,看的奴婢這叫一個火大。」

    待笑槐碎碎唸唸的還要往下說下去的時候,凝萱和宋嬤嬤,碧潭三人竟相約好了似的,齊齊在背後使力一推,把話到了嘴邊而不能言的笑槐氣的直跺腳。

    楚牧大笑著翻身上了馬,茶寮掌櫃的早從眾人的談話中揣摩出了楚牧的來歷,忙淨了手,狗顛兒似的親自給楚牧牽出寶馬,直將魏家的車隊送出茶寮好遠,還戀戀不捨的在背后土道上擺手。

    流雲庵本是前朝一位皇后娘家的家廟,到本朝元化年間得以擴大,孝慈師太三十年前接手住持以來,更是將此地發揚光大。流雲庵沿山而上,路人只見其黃牆聳天,延綿無際,不知其大幾何。叫凝萱始料未及的是,按照茶寮裡掌櫃的說法,流雲庵是大不如前,可眼前川流不息的人群確實與那人說的不太一致。

    正午剛過,下山人顯然甚於上山人,李家就緊緊跟在廉國府車馬之後,一如最初。

    庵堂在綠樹叢中掩映,杏黃色的院牆,青灰色的殿脊,蒼綠色的參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熾熱的日頭之下。

    車子到了山門口就不能在行進半步了,女眷們且要下車步行,以示對佛祖的虔誠。

    庵堂裡早有七八個小尼姑簇擁著她們師傅往魏家方向來。

    「貧尼明月見過五小姐。」

    原來這就是孝慈師太的繼承人。凝萱不由得仔細打量著對方,明月師傅不過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容卻不見半分青澀,一襲土灰色的袍子顯得越加老成。

    凝萱學著眾人的樣子,將雙手一合十,高舉過前胸,畢恭畢敬的和明月師太回了個禮。明月師太客氣卻有幾分疏離的將人讓進了流雲庵。一進門,凝萱就看見右邊擺了三張長長的粗木桌案,兩個年歲大些的姑子正一個舀水,一個收錢,每個打此經過的人只要錢帶的足,就能品嚐到石中泉的甘甜。

    凝萱打進了流雲庵便將帷帽卸了下去,此時一雙眼睛不夠用似的盯著那公德箱。明月師太見狀笑道:「五姑娘來我們流雲庵,自然要好好嘗嘗石中泉的味道。」

    明月手下的一個小尼機靈至極,忙跑了幾步,從師叔的手中接過葫蘆水瓢,半滴不灑的托著來到凝萱面前:「請姑娘嘗鮮。」

    望見那也不知被多少人的口水沾過的葫蘆瓢,凝萱是半點也不想嘗。明月臉上掛著幾分冷笑:「五姑娘,世間眾生平等。並無什麼高低貴賤之分。」

    好容易端起水瓢的凝萱聽了這話,猛抬頭道:「師太既然這樣說,那小女子敢問,在師太眼中,人不過生來平等,可寶剎一兩銀子一桶石中泉,這又是為何?既然師太大度,理應打開山門,請山下諸多百姓盡情取用。而不是藉著菩薩的名義」凝萱眼睛一瞟公德箱,嘲諷情態盡顯。

    明月師傅還真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冷嘲凝萱使得,可凝萱不過說了幾句「大實話」,就惹得對方徹底不滿了。

    按照凝萱現在於流雲庵裡所見到的一切來講,茶寮裡掌櫃的話大抵可信,只是她和楚二哥想偏了幾分,流雲庵不是沒了香客,而是明月師落了俗物甚於經文梵咒,只是不知道長此以往下去,又會是怎樣一個光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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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終於過二十粉紅了,小荷明日加更,今天太晚了,爭取明日寫《紅樓夜話》的番外,謝謝大家支持(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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