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十四章 報仇 文 / 夜雨驚荷
(二更來啦,下定決心,做到兩更,明早九點來看俺,若是不在,那就完蛋了御朱門。)
凝萱忙從自己隨身帶著的靛青色小錦囊裡掏出一枚薄荷糖塞進碧潭口中。薄荷辛辣的味道直衝碧潭的鼻尖,眼淚頓時順著兩頰流了下來,繪成兩道淺薄的水線。
定了定心神,碧潭這才接著又道:「忠嘉王收買了父親的副官,又聯合眉州刺史,在五年前的一個深夜闖進指揮使大宅,我三位哥哥拚死搏鬥,可寡不敵眾,宅子外的埋伏足設了三道門檻,奸賊忠嘉唯恐放火會有人趁亂脫逃,便不准用火攻,而是一批一批的人殺將進去,這等卑鄙無恥的車輪戰術,我父親就算武功蓋世,可也難敵到天明。我只恨父親平日引為知己兄弟的眉州刺史,竟眼睜睜看著父親被亂箭穿心而死。」
刺史掌文,指揮使管的是邊防,二者若不小心配合,難堪大任。眉州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凝萱讀《東周史鑒》的時候就曾看到,開國至今此地大大小小戰役不下五十餘次,是個動亂頻繁的地界。那個叛國者忠嘉王爺選擇此地作為落腳處,想必和後來魏家參與的宮廷政變不無關係。當初廉國府的人是怎麼議論的?對,是說忠嘉王私通北齊。
「那後來呢?」
「後來後來我三個哥哥有兩位不知下落,也有人說是趁亂逃走了,也有人說是被砍的血肉模糊,分辨不清,唯獨三哥年紀最小。卻最是勇武,一直護著父親的屍身直到天亮無力拔劍,才被忠嘉王的人俘獲。眉州刺史胡亂編排了個理由,說我父親通敵叛國,以圖引兵入城,所以他行了權宜之計,將我父親斬殺在指揮使大宅。皇帝雖然震怒,卻褒獎了眉州刺史功勳卓越,升了他做禮部右侍郎,而我可憐的三哥。甚至連個分辨的機會都沒有,便被皇帝判處了死刑。」
凝萱明知不該問,可還是耐不住好奇:「那你是如何脫逃出來的?」
碧潭哽咽著用帕子擦去眼淚:「碧潭和姑娘說過,我打小充當男兒教養,雖然只有十歲。可騎射的本事最強。那日我和家僕到九方城附近狩獵,這在以前也不過是常事。等回去的時候,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忠僕護著我出城逃命,忠嘉王的人就在後面追,直到逃出了兗州地界,找了個和我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屍體。父親的心腹引著追兵往西去了。」
「我越聽越糊塗,怎麼是找了個男孩屍身?」
碧潭自嘲的一笑:「姑娘問的好。這就是碧潭命不該絕的地方。父親擔心我將來因習武或是長於軍中,及笄之後名聲受損,便只對外說我也是個兒子,等以後換回女兒身,只對外聲稱是老家來的幼女,跟四子是龍鳳胎,打小由祖父母撫養。」
凝萱聽到這裡已然明白了大半,怪不得碧潭生來謹慎,從來都是少言寡語。
京城是天子腳下,六年前。那會兒忠嘉王爺應該正得勢,一個小姑娘敢冒著被追殺的危險進京,所圖謀的應該就只有一個。
凝萱霍然起身。站在七八尺寬的小水塘前,幽碧的池水映出凝萱模糊的影子。就像是一張濃綠色的巨口,隨時都要將眼前人吞噬。
「你冒險來京城,為什麼不去找仇人,而是在六年前就進入了廉國公府?前不久忠嘉王事敗,想必那位戶部侍郎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你為什麼不去鳴冤?為你父親報仇?」
凝萱佇立良久,卻始終沒有聽到背後人的回話御朱門。
「碧潭?」凝萱遲疑的回轉身形,看著充滿悔恨神色的碧潭。
「姑娘,說出來你一定會覺得我是個忘恩負義的人,碧潭初來京城的時候一心要為父親報仇,可一個十歲的幼童,身無分文,人生地不熟,我又時時擔心被忠嘉王的人察覺出來,竟日日提心吊膽。後來我餓了幾天,被人販子抓住,她們開始見我相貌清秀,便打算把我送進宮去當宦官,可剝了衣裳才知竟是個女孩子。人販子惱羞成怒,將我暴打了一頓,關上三天三夜,等出來的時候就已經是奴籍。因我個子高挑,又餓了好久,形容枯槁,所以人販子打算將我賤賣,可陰差陽錯,就進了廉國公府。以後的事兒姑娘便都知道了。」
知道了?她知道什麼了?凝萱一個半年前來的還魂人,能知道什麼亂七八糟的事兒,可這話她又不敢問,只能趕驢上磨,故作老成的「嗯」了一聲,然後不緊不慢的問道:「人在做,天在看。你雖然沒有能力親自動手,可忠嘉王多行不義,終究沒能逃脫一死。」
「不,姑娘,碧潭大仇未報。那眉州刺史有個獨子,是我幼年時的玩伴,我聽夫人們閒聊時才得知,原來當日嘩變不成,眉州刺史竟叫人護送了那獨子逃亡北齊去了。皇上派虎賁衛追擊,卻終究一場空。」
凝萱陡然升起一個不好的念頭:「你是想」
碧潭「噗通」一下跪倒在凝萱近前:「求姑娘成全。」凝萱慌得去扶她:「胡說,我能成全你什麼?地上有涼氣,快些起身。」
碧潭執意不肯站起,只是仰著頭看凝萱:「我打跟了姑娘那日起就知道,姑娘絕非池中之物,終究有朝一日能幻化成金麒麟,成就一番巾幗大業。碧潭只求跟著姑娘,將來為碧潭做主,讓我報得血海深仇,也不枉秦家滿門忠烈,最後落得個史書上的罵名。」
碧潭兩腿堅硬如鐵,鷹眼直射凝萱。
凝萱歎了口氣,心知她意念堅定,所以也不再上手去扶:「這世間,幻想成為金麒麟的男子不知有多少,都盼著一飛沖天,可落在我們女子身上,就難上加難。說句不客氣的話,我明白你的心意,碧潭你是覺得我這個五姑娘相貌還算不錯,將來保不準被祖父嫁到什麼人家,哈,或許用『嫁』這個字都是一種奢侈,保不齊就送了人做貴妾。尋常人家的妾要擔驚受怕,可換了一些地位斐然的人家呢?比如王府?比如皇宮?」
碧潭臉色煞白,五姑娘說的每個字都是自己曾經偷偷想過的。
藉著五姑娘的手去報仇,這是碧潭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否則她一輩子也沒有那個能力。
凝萱淡淡的說道:「你沒有失口否認,便算是默認了。這也好,省的來回辯解,倒顯得虛假。」
在恰當的時候給予冷淡的處理,這是凝萱學會的手段。經過今天的事情之後,她會重用碧潭,可若是在今後關鍵時刻,碧潭為報仇,幫助魏家人把自己推進什麼火坑凝萱也絕不會縱容姑息這種事情發生。
「幫你復仇可以可前提是你不會生出二心。」凝萱彎腰手一搪,便擋下了碧潭要使勁兒磕頭的動作,「我要你明日在大雄寶殿釋迦牟尼佛面前起誓。」
碧潭神色凜然,想也不想的就重重點頭。凝萱正要起身,忽然從花障中跑出一個青灰色身影,這樣近的距離,她和碧潭只顧忌說話,竟不曾發覺。碧潭忙將凝萱護在身後,一隻手已然攥起了**的拳頭,就等著人來的時候重重一擊。
「魏姑娘,我也願意在佛祖面前起誓,只求魏姑娘幫我一幫。」
凝萱和碧潭二人面面相覷,來者竟是那假尼姑妙寧。
「妙寧師傅不去圓通殿聽明月師傅開壇**,跑到這荒無人煙的地方來作何?」凝萱一面和顏悅色的說著,一面給碧潭使眼色,凝萱是想問碧潭有幾分把握將此惡徒制服住。
碧潭機靈,五姑娘的眸光一滑過來,她就清楚了對方的用意,忙將拳頭背在身後給凝萱看,然後緩緩伸開,露出鮮明的五根指頭。
嘶
只有五成把握,凝萱看著碧油油的池塘,也不知它深淺,若是妙寧真有歹意,她和碧潭二人聯手,未必不能將此子按倒在水潭中。
不知不覺間,凝萱竟萌生了幾分殺意。連侍立在前面的碧潭都感到了一種若有若無的涼氣。
妙寧神情複雜的看向凝萱:「我知道,魏姑娘是看出我的男兒身了。你們卻不用怕,流雲庵沒有半分歹意,都是我為謀生計才冒充尼姑進了空門。不是妙寧有意偷聽,而是你們往涼亭來的時候,我就已然看見了,妙寧心知魏姑娘聰慧,大約知道了我的弱點,所以一害怕,就躲進了這花障中。」
妙寧連連擺手:「我真的不是有意偷聽。我,我」妙寧一連憋出了三個「我」字,最後一咬牙,指天畫地的篤誓道:「我只求魏姑娘幫一個忙,今後飛黃騰達,決計不忘姑娘今日的傾力相助。」
碧潭一聽「傾力相助」四個字就急紅了眼,這假尼姑所求肯定不小,碧潭冷笑道:「哈,我們姑娘一個忙,就能換的你飛黃騰達,世間怎有如此便宜之事,只怕是你心懷不軌,欺瞞我們家姑娘年小不懂事吧!」
妙寧根本沒將碧潭放在眼中,他知道,事情成與不成,其實全都在魏家五姑娘的一點頭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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