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一七章 瞞天 文 / 夜雨驚荷
門一開,青梅大大的蘋果臉從小縫裡擠了出來御朱門。
溫媽媽一巴掌推開青梅單薄的身體,狗腿子似的躬著身:「姨奶奶慢些,你身子這幾日可不禁不起顛簸,三老爺千叮嚀萬囑咐,要事事以姨奶奶的身子為主。」
佟姨娘臉上堆滿盛笑:「媽媽快別說了,我好心來一遭看望姑娘,倒叫人家覺著我不識好歹,最會托大。」
溫媽媽嗔惱等著木樁子似的青梅:「哼,我看誰敢嚼姨娘的舌根子!哎呦!」才還給別人提醒的溫媽媽一不留神就被門檻上的木板結結實實絆倒在地,整個人撲向對面的青梅。青梅見對方的手在空中胡亂抓,嚇得往側後方一躲,溫媽媽半隻腳在門裡,半隻腳在門外,狼狽不堪的在東五間門口出了大醜。
宋嬤嬤踏出內室,不悅的等著一眾人:「青梅,你這個死丫頭,不是叫好生守著」
溫媽媽從地上爬了起來,趾高氣昂的冷哼道:「老姐姐別在姨奶奶面前趾高氣昂,小心衝撞了胎氣,到時候就算你是三夫人留下來的老人兒,只怕五姑娘也保不住你!」
佟姨娘挺著豐腴的腰身,而宋嬤嬤聽了溫婆子一席話,也不敢再擅自亂動,只能一面虎視眈眈的看著佟姨娘,一面往後小步退卻。
佟姨娘神色中不無得意,原三夫人還在世的時候,這個宋嬤嬤沒少在主母面前給自己穿小鞋,今時今日,宋氏也死了,看樣子五姑娘也殘了。她佟姨娘身懷六甲,還怕個小小的東五間嘛?數月之後誕下麟兒,就是央求著三爺將整個小桃塢送到自己的手中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佟姨娘邁著蓮華步,娉婷裊裊的進了內室,黛青色的紗幔將凝萱的身影一隔到底。溫婆子諂媚的走上前,一把撩起軟紗。
「哎呦,這位是?」
溫婆子故作誇張的怪叫著,「這位老姐姐是?」五姑姑一頭的青絲梳的油光水滑,怎麼看都要比溫婆子年輕,卻被她陰陽怪氣的亂叫一通。
五姑姑眉頭都沒皺一下。一動不動的坐在床頭前的繡墩上,溫婆子微惱,更覺自己面子上掛不住:「呦,宋嬤嬤,咱們五姑娘身邊什麼是時候多了這麼位掌院媽媽?架子倒是不小。難道沒瞧見姨奶奶還站著?不是我這個當奴才的多嘴,姑娘也該改改嬌蠻的小性兒,姨奶奶親自來看你。五姑娘還這麼懶著,叫外人看見會說出什麼閒話!」
宋嬤嬤緊隨其後,冷淡的回道:「五姑姑是國公爺和老太太從宮裡請來的教養媽媽,我勸溫媽媽還是敬重些。」
佟姨娘莞爾一笑:「看宋嬤嬤說的。溫媽媽也不過是為了五姑娘好。國公爺常訓誡小姐們要多讀書,多學禮。妾身一路行來所見,二姑娘秉燭夜讀,四姑娘屋裡的琴聲就沒斷過。」佟姨娘嫌棄的看著紗幔中隱隱約約的身影,幾個跨步就要往前去。宋嬤嬤和五姑姑不約而同的將佟姨娘擋在了繡墩前的三步遠。
佟姨娘肚子一挺,斜著眼睛撥開宋嬤嬤礙眼的乾枯大手:「我看自家姑娘還要你們攔著?都給我躲開!」幔帳說到底就是一層紗,佟姨娘的氣力再大些,床幔幾乎被扯成兩半,有一面繪著銀素紋的耷拉下來,頓時露出床榻上小人的身影。
「哎呀,這是?」佟姨娘一驚一乍的呼道。整個人連連後退,像是床上躺了個洪水猛獸似的。
溫婆子揉著眼睛往那上面瞄,就見床鋪上本該休酣的五姑娘。現在卻趴著,散落一頭黑髮。上半身只圍了個白綾翠線的肚兜,後背上滿滿都是黃醬色的糊狀物,氣味叫人作嘔不止。
宋嬤嬤不知哪裡尋來件汗衫猛地披在五姑娘的脊背上,手忙腳亂的將幔子拉緊御朱門。
佟姨娘只覺得胃中上下翻滾,酸水不斷的往上冒,轉身就往外跑,將至花廳,佟姨娘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大吐起來。溫婆子唬的團團轉,一個勁兒的抱怨五姑娘和宋嬤嬤。
佟姨娘的手哆哆嗦嗦指著宋嬤嬤:「你還不如實說來,我們姑娘到底什麼病?」
宋嬤嬤顯得慌神異常,想也沒想便開口道:「姨奶奶大慈大悲,千萬別喊。我們姑娘我們姑娘是被燈油砸到了,後背上全是水泡。」
「胡鬧,這麼大的事兒怎麼不回老太太?況且,家裡又不是請不起太醫!」
宋嬤嬤連連擺手,語氣裡帶著驚恐:「使不得,姨奶奶,請了太醫豈不是昭告天下,咱們姑娘患的什麼病?眼瞧著要往大公主府去做客,姑娘絕不能鋌而走險,只好先忍著!姨奶奶是姑娘的庶母,就算看在三老爺的面兒上,也求姨奶奶把這事兒瞞住。」
佟姨娘聽到這裡,已然打探到了她此番前來所要的全部信息,剩下的就得靠六姑娘自己的本事了。佟姨娘不由暗暗地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裡面的兒子果然知道體貼母親,這還沒生呢就頻頻帶來好消息,女悅己為榮,佟姨娘就不相信,魏凝萱看到現在這幅鬼樣子還能淡定自若,還能嫁進士族豪門?到時候還不是要依靠佟姨娘肚子裡的這根獨苗?
佟姨娘為難的歎口氣:「我倒是可以做個睜眼的瞎子,可瞞得住幾時呢?剛才見姑娘滿身的燙傷,明早能不能起來都是一回事兒,這要是嚴重了」
五姑姑見時機已到,便截住了佟姨娘往下的話語:「這位姨奶奶,我有一言,不知你願不願意聽?」
許是宮中姑姑的身份刺激到了佟姨娘,後者訥訥的點了點頭,算是應允了對方的要求。
「看姨奶奶的樣子,這胎八成是位少爺。」五姑姑淡淡的撇過佟姨娘滿臉倨傲之色的表情,仍舊說道:「小少爺年幼,下面未必就沒有嫡出的兄弟,他不靠著長姐,還能依仗誰去?」
一席話點醒夢中人。
佟姨娘神色鬆動,看來是將五姑姑的話聽了進去。溫婆子收了樂熙的銀子,眼見事情有變,正想挑撥幾句,就聽裡面碧潭傳來驚呼聲:「嬤嬤,姑姑快來看,姑娘的背上膿包全都破了,這,這可如何是好?」
五姑姑神色大變:「千萬莫動手,小心蝕了你的手。」
佟姨娘一聽,慌道:「這位姑姑,怎麼我們姑娘的傷還會傳染嗎?」
五姑姑沒出聲,可眼睛卻總是有意無意的瞄著佟姨娘的肚子。佟姨娘做賊心虛,更怕好容易懷上的胎兒發生意外。雖然國公爺准了三房庶子先生,可畢竟是她和三爺先瞞著眾人,等做實了胎才打算昭告所有人。往先的太醫都說死了話,她這輩子難有親生骨肉,佟姨娘打死不信,將半輩子的積蓄私房都花來買神仙丹,甚至瞞著三老爺偷偷挪用了三夫人的陪嫁銀子,好容易在師婆那裡求來一個兒子,佟姨娘怎麼會叫這孩子出現半點問題?
佟姨娘趕忙尋了個借口,稀稀拉拉領著溫婆子等眾趕忙出了東五間,置於到什麼地方去報信,這就不是宋嬤嬤等人能管得了的。
「姑娘,人走了。」宋嬤嬤和碧潭兩個走到後窗戶,躲在屋外桃林前的才是名正言順的五姑娘凝萱。
凝萱挽著碧潭的手,輕巧的打外面躍了進來,剛剛室內發生的一切她聽的一清二楚,只是此時此刻凝萱最關心的是笑槐的傷勢。其實凝萱和笑槐的身量相差許多,但五姑姑巧妙的用輩子將笑槐的下半身密密實實蓋住,加上幔帳內昏暗的看不真切,床上的人真假難分。
凝萱坐到了床沿,挽著笑槐冰涼的手:「嬤嬤,把笑槐受傷的事兒告訴左柱家的,傷在兒身,疼在娘心,想來此刻笑槐最想見的就是左柱家的。」
一直被當做昏厥過去的笑槐卻在此刻突然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凝萱離著那樣近愣是沒聽清小丫頭說了什麼。
「姑姑,你看笑槐醒了!」凝萱驚喜道。
五姑姑把住笑槐的腕子:「這丫頭底子厚,又是外傷,沒傷到筋骨。我今晚親自守一夜,只怕明兒就能開口說話了。」五姑姑俯身貼到笑槐的嘴邊細細去聽。
笑槐力竭,嘀咕了兩三句便再也沒下文。五姑姑輕笑道:「是個忠心耿耿的丫鬟,此時還惦記著姑娘的安危呢!」
安置了五姑姑在內室歇息,又加派了宋嬤嬤做幫手,有她們兩個老辣的在,凝萱多少寬心許多,她還有更要緊的事兒沒料理清楚。
襯著夜色,凝萱仍舊從後窗跳出,在碧潭的掩護下進入了宋嬤嬤的房間。地上兩個丫頭一言不發,但都感到了五姑娘身上凜冽的氣息。如果說在宋嬤嬤前面,凝萱還有顧忌的遮掩一二,那麼在青梅、青雪兩個面前,凝萱展現了前所未有的強勢。
凝萱半蹲在二人前面,厲色劃過青梅:「說說吧,到底是誰做的?」
青雪悶著聲就是不打算開口,而青梅已然瑟縮的渾身不斷戰慄:「姑娘,我的好姑娘,打上回被你訓斥之後,青梅就絕不敢有背主的心思,燈籠為什麼摔破,裡面的蠟燭什麼時候變成了燈油青梅是半點不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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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昨天答應加更的,然而小荷趴在桌子上睡著了,脖子落枕,好痛啊!明日補上好不好呢?~(^_^)~(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