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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一九章 再生毒計 文 / 夜雨驚荷

    (大章節,加更合併)

    皇后大喪之日,太子在禮部尚書的協同下親自料理了整個祭奠,雖然國庫豐裕,可太子殿下秉承著皇后生前遺願,不願大肆鋪張御朱門。好在萬歲爺的穆陵是十年前就開始修建的,如此一來便剩下了好大一筆開銷。太子這一義舉得到了滿朝文武的擁護,便是最尖酸刻薄的都御史們,也不好在皇帝面前給太子殿下穿小鞋。畢竟,孰為小家,孰為大家,都御史們還分的明白。

    許是皇后娘娘的紅顏薄命給了許多人感傷,趁著幾位公主齊齊進宮弔唁,紫華大公主言語間就忽然羨慕起椒房殿的皇后娘娘,娘娘雖然只生了一個,可卻異常孝順。等那些內命婦們紛紛逢迎,誇讚紫華大公主的雙子如何英偉,如何忠孝時,殿下只是悶悶的不再言語。有好事者忙給大公主出主意,既然兩位將軍不能在身邊盡孝,殿下何不收養個義女,寄養在身邊,也要排解晚年憂悶。

    此話一出,堪堪被踏進門來的萬歲爺聽個正著。皇帝和紫華大公主雖不同母,可當年先太后罷棄冷宮的時候,紫華大公主的母親沒少關照還是儲君的皇帝。再加上先帝重用駙馬家族,所以萬歲爺就更不願意和紫華大公主之間有半點矛盾,甚至還要處處示好,以期待駙馬的舊日屬下能盡心竭力的替皇家守衛邊疆。

    萬歲爺索性賣了個好與紫華大公主,既然是皇家的養女,自然也要有封號。金口玉言,大公主的養女是誰還沒定下呢。可「君山縣主」四個字已然登錄在了皇家金冊上,而且不是那種浪得虛名,只有封號沒有俸祿的縣主。在皇后故去喪禮中,難得龍顏大悅,甚至叫戶部的人撥了兩個縣城的賦稅,做為他這個皇帝舅舅對還沒上任的外甥女的一樣見面禮。

    京城嘩然。

    許多真正的公主殿下也沒這樣風光過,何況是個小小的縣主?

    不知不覺間皇后故去的陰霾竟漸漸散去,所有權貴人家的女眷們無不圍著紫華大公主這件事議論紛紛,反觀皇貴妃朱氏,此後沒有人主動去提她謀害椒房殿的流言。皇貴妃還是皇貴妃。她所出的四皇子卻在短短月餘變了個人似的,不但摒棄了以往最愛的音律歌賦,遣散了他宮內十數個擅長譜曲排舞的教坊歌女,更主動請旨,言明願意到六部歷練。以期早日為太子哥哥分憂。

    皇帝欣然應允,而且把四皇子安排到了兵部,同時吩咐兵部左侍郎柴建洲親自教導年僅十四的兒子。事實上,柴建洲歷來負責大周朝所有軍部的糧草調度,他的三個兒子更是年紀輕輕就在御林軍中擔當要職。

    皇帝一面維護長子在朝廷中的地位,一面仍舊疼寵傳聞中將皇后殺害的皇貴妃。而且把四皇子安插在那樣一個位置歷練,這裡不得不叫人去深思。

    魏家在這場戰局中患得患失。本以為皇貴妃難逃升天,麗妃娘娘遷位椒房指日可待,可怎料皇帝偏心過甚,竟把皇貴妃輕輕巧巧的放了出來。並且嚴明,一年之內不設中宮,大小事務由四妃協同處置,皇貴妃監理

    廉國府老太太當晚便氣的病了過去,床榻上不斷拉著六姑娘樂熙的手:「好孩子,你五姐是個沒福氣的,眼瞧著富貴在前。可偏偏就出了風疹。你最機靈,明日長公主府做客,定要博眾出彩。才不枉費祖母的一片苦心御朱門。」

    樂熙含著笑:「孫女謹記祖母的吩咐。」

    富媽媽在一旁奉承道:「老太太不相信別人,難道還不相信咱們六姑娘的品性?最是端莊不過。聽人說紫華大公主最講究禮法端莊。想來咱們六姑娘是肯定能入殿下法眼。」

    樂熙羞澀的抿著唇角,老太太淡淡一笑:「咱們家的姑娘都老實,只怕明日吃虧。」

    原來紫華大公主不好公然違抗為皇后娘娘守孝的命令,便尋了個借口,請各府小姐去聽長春宮女冠江華道長講《大洞真經》,名為聽經,實則見人。

    魏家欣然在列,而且大公主府專程送來了素白藍紋、鵝黃點翠的女冠道袍各一件。顯然,其中之一屬於五姑娘凝萱。

    魏家老太太看著孫女一身的鵝黃,髮絲被富媽媽高高挽起,頭上頂著一個精美玲瓏的蓮華冠,兩邊額際有幾縷散碎的青絲,更添幾分嬌柔。

    老太太越看孫女越覺得順眼,忙吩咐了富媽媽:「我記得咱們箱籠裡有一根玉竹簪?」

    「老太太好記性,」富媽媽不大自然的僵笑了兩下,「三年前玲夫人托人捎來給老太太祝壽,送的就是這一根。」富媽媽干說不動,看樣子根本沒打算去找。

    樂熙閃過一絲氣惱,然而卻挺住了沒說話。

    老太太並未發覺孫女和心腹之間的暗湧,仍舊笑道:「玲丫頭有心,我記得當時來的人說,那玩意兒是前朝的古物,曾經戴在哲宗皇后的頭上,我看也只六丫頭樂熙才有資格帶上。」

    樂熙羞怯的垂著頭:「孫女何德何能要祖母恩賜?況且,況且五姐姐還沒有,祖母貿貿然只送了我,我怕五姐姐心裡浮躁,這樣更不利於養傷了。」

    老太太聽到凝萱的名字,臉頓時沉了下來,冷冷一哼,沒有應答孫女的深意,而是低聲吩咐富媽媽尋東西來。富媽媽早就將東西瞞天過海,當做自己的寶貝一樣珍藏了起來,誰料老太太會驟然想起此物?她就是將歡喜堂翻個底朝天,也決計看不到玉簪半點身影。

    富媽媽求救的看著六姑娘,而樂熙只是淡淡的將額頭轉向另一側,討好的捏著老太太的肩膀。富媽媽對六姑娘平添了幾分氣惱,覺得樂熙不如另外幾位小姐來的知情知趣。富媽媽一面妝模作樣的找東西。一面暗暗嘀咕,要是換了五姑娘,怎麼會叫自己這樣辛苦?肯定是推辭的不敢收。

    不過話說回來,就老太太那樣氣量的人,又怎麼會將名貴之物交到庶房手中?

    富媽媽翻東西的聲音著實不小,半柱香之後,東西仍舊不見蹤影,富媽媽滿臉的擔心:「老太太,只怕簪子一時間塞進了哪個箱籠,不如奴婢領著丫鬟們細細的找。尋到了東西肯定親自送到聞渟院。」

    老太太喜色漸消,深深的看著富媽媽:「這樣貴重的東西也能輕易夾在什麼地方,只怕我這歡喜堂裡莫名其妙不見的東西更多。也罷,趁著這兩三日內日頭足,你和金嬤嬤、翠黛兩個領著婆子把歡喜堂好好收拾收拾。也該去去霉味,再將所缺失的東西一應俱全的呈上來。」

    富媽媽倏地汗淋淋,老太太幾句話不吝於一盆冷水。當頭把她轟的眼花繚亂。富媽媽這些年一直管著老太太的細軟,對方有多少私房,富媽媽知道的一清二楚,這些年翠黛日漸受寵。分食了富媽媽手裡一小半的權力。正因為年紀大,翠黛等人又總是虎視眈眈。富媽媽才鋌而走險,將老太太的一些根本記不得的「好東西」偷偷送了出去。

    歡喜堂這裡暗潮洶湧,而小桃塢裡也不太平。

    五姑娘凝萱數日前出了風疹,不敢見人,諸姊妹親自來探望,可都被宮裡面出來的五姑姑拒之門外,話裡話外告訴眾人,姑娘那病是個傳染的要命玩意兒。至此東五間大為清淨,連最愛找麻煩的四姑娘這次都躲的遠遠的,敢情都將病中的凝萱當成牛鬼蛇神了。

    紫華公主的道袍一送來。老太太和國公爺就持了兩種鮮明的態度,前者極力反對凝萱「抱病」出門,而後者卻命人給凝萱捎去了話。讓她只管安心養病,家裡不會耽擱她的前途。人人用一種羨慕和嫉妒的眼神看著東五間緊閉的大門。而又有多少在暗地裡詛咒凝萱這就不得人知了。

    八月初三對廉國府裡的兩位小姐來說是個大日子,聞渟院早早就開始熱鬧了起來,沐浴梳洗打扮,連一向將此事看的極淡的四夫人都表現出了一種熱切。穿著妥當的樂熙站在鏡子前忽然開始焦躁不安。

    「姑娘放心,你一定能心想事成。」從玉以為樂熙怯場,忙出言安撫。

    「不,我不是為這個,我總覺得五姐」

    從玉心裡打了個突,強笑道:「姑娘又胡言亂語了,五姑娘的風疹是太醫親口斷言,我就不信東五間還有本事賄賂得了太醫?」

    樂熙聽了從玉的話,也覺得有理,漸漸放下心房。然而精明過頭的六姑娘怎麼就忘記了,她們是使壞將人燙傷,而太醫斷的卻是風疹,這兩者本就風馬牛不相及,可樂熙卻完全相信了!

    說到底還是凝萱的時運旺,廉國公派來給她看病的太醫是五姑姑當年在宮中的老友舊識。

    卯時剛過,樂熙就興沖沖的領著一干丫鬟婆子往歡喜堂去,剛到廊下,就見富媽媽面色古怪的站在門口。樂熙忽然心生不妙,理也沒理欲言又止的富媽媽,逕直進了大門。

    外廳就聞得老國公鏗鏘有力的聲音,餘下人寂然。

    樂熙側耳一聽,神色大變,果然是祖父在給五姐訓話那丫頭竟然大病痊癒!

    馬車車轍滾滾,奔著連議訪而去御朱門。翠蓋朱瓔八寶車上,笑槐雖然面色蒼白,可笑意難掩:「姑娘,你可瞧見剛剛六姑娘的臉色了?哎呦呦,抻的老長,恐怕做夢也沒想到咱們今日要跟著一道去。」

    一身素白道袍托顯的凝萱面色皎潔,霞帔雲發,鈿鏡仙容似雪,寶藍色花紋的輕紗帔肩使得凝萱整個人頓時燦爛如霞,飄飄如仙。滿頭秀髮,蓬鬆烏黑如盤結於空中的雲朵,髮髻頂端束著同樂熙一樣的蓮華冠,可不知為何,上面幾顆寶石異常的璀璨,遠勝於後者。

    宋嬤嬤笑道:「姑娘吉人自有天祐,你們瞧,先有笑槐忠心護主,再有五姑姑那樣的貴人。要不是五姑姑,蔣太醫如何就肯替咱們說話?」

    笑槐兩頰現出一抹紅暈,凝萱溫笑著撫上了笑槐的手背,主僕倆都沒出聲,然而千言萬語都比不得此刻的靜謐。反觀六姑娘樂熙的那輛朱輪華蓋車內,摔打聲,咒罵聲不絕入耳。樂熙篤定是凝萱耍了鬼心機叫自己上當,瞬息間就把一切過錯都推到了凝萱身上,甚至覺得自己受到了天大的蒙蔽,簡直就是整個事件的最大受害者。

    從玉和秋蟬嚇得抱團擠在車廂一角。二人空前的團結,誰也不敢上前勸說,外面跟車的婆子大氣不敢出,唯恐殃及自己。

    此番護送兩位小姐去連議訪大公主府的正是三少爺元輝。元輝甩著馬鞭,不耐煩的半挑起車簾的一角:「我說六妹妹。好歹在你沒成君山縣主之前先收殮些,否則別怪我這個三哥不懂通融,直接把你綁回去。」

    裡面的聲音漸漸小了起來。不時還夾雜著丫鬟們苦苦哀求的動靜。元輝滿意的點點頭:「這就是了,好端端的姊妹倆,非要你算計我,我算計你。有什麼意思?六妹妹好本事,大可往別人身上演練。衝著自家姐姐下毒手算什麼英雄。」

    說到最後,元輝再也不耐煩掩飾的抱怨起來。

    車內的樂熙刷的一道清淚順著臉頰往外淌,委屈的模樣看著就叫人心疼。

    「三哥心裡只有一個妹妹,我們這些阿貓阿狗都是不打緊的,你想罵就罵,想數落就數落。根本不知道我心裡的苦楚。」樂熙嚶嚀著自己的委屈。

    元輝聽了直翻白眼,若他對實情只是一知半解,他還真有可能誤解,可當日碧潭求元輝去尋藥引子,元輝就把實情的來龍去脈問的一清二楚。數日下來。他回想六妹妹平日為人,駭然覺得此女心機陰沉,竟把家裡許多老人拉攏的熨熨帖帖。沒一個能看清六丫頭的真實面目。

    樂熙哽咽半晌,都沒聽見馬車外的人出言安撫。更覺傷心。眼瞅著斷斷續續的哽咽就要變成嚎啕大哭,元輝不耐煩的低聲喝道:「好了好了,快收起你那委屈模樣。紫華大公主府就在前面,你好自為之吧。」

    這話好比大還金丹,裡面的哭聲戛然而止。

    樂熙忿忿的拉起馬車簾子,只看見了三哥元輝坐騎的馬屁股絕塵而去,恨的她直怕紅了手巴掌。秋蟬怯怯的勸道:「姑娘珍重身體,還是眼前的事兒重要。咱們不就是為了今兒成就好事?可別前功盡棄!」

    樂熙揚手就要去抽秋蟬。要不是這小蹄子胡亂報信,自己怎麼會坐以待斃,釀成今日的困局?

    秋蟬嚇得使勁兒往後躲,只覺得一股勁風撲面而來。緊閉雙眼的秋蟬等了半晌,卻始終沒有傳來陣痛感,她不由睜眼去瞧,竟發現死對頭從玉從後面抱住了六姑娘。

    「姑娘使不得,秋蟬是姑娘的貼身丫鬟,若被長公主看見臉上有揮掌的印記,還不把賬算在姑娘頭上?」從玉死死的抱住樂熙,慌不擇路的出著餿主意,「姑娘既然恨五姑娘使用卑鄙手段,何不以牙還牙?」

    樂熙的動作稍頓了下來,卻仍舊氣鼓鼓的低呵道:「說!」

    秋蟬眼巴巴的看著從玉,竟前所未有的信賴起從玉。誰知從玉根本沒懷好意:「可惜要委屈了秋蟬妹妹。若是長公主親眼看見,或是間接聽人說是五姑娘打了妹妹的丫鬟,你說,她還會不會當選?」

    秋蟬忙摀住自己的左臉頰,眼神幽怨的盯著從玉。什麼好姐妹,說到底還是要打。

    樂熙出神的看著秋蟬木訥的樣子,眼神裡漸漸煥發了神采。

    打一巴掌?著實便宜了這個臭丫頭,若說在紫華大公主的府邸裡驚現秋蟬落水溺斃的事情無論元兇為誰,最終為了安撫自己,紫華公主選定的縣主都得是自己。否則她難和祖父交代。

    樂熙的臉如同八月的天,說變就變,片刻不遲疑。

    「好丫頭,可別怪姑娘我心狠,這都是被氣的。」樂熙拉著秋蟬,很是感傷的輕歎道:「只不過為了姑娘我一輩子的幸福,還是要委屈秋蟬了。」

    秋蟬看看樂熙背後的從玉,從玉使勁兒向她點頭,示意這是戴罪立功的最好機會。秋蟬訥訥的點著頭,殊不知自己離死亡只有半步之遙。而將她推上斷頭台的,正是眼前這個看似明媚,實則就是狼蠍心腸的六姑娘

    凝萱和樂熙各乘坐一抬二人小轎進了內院,此刻內院場院裡站著不下**位小姐,個個道姑裝扮,飄逸淡然。這些小道姑們年紀都出奇的小,或是三三兩兩聚在一處閒聊,或是獨自一人站在花陰下聞香。一見凝萱和樂熙姐妹二人進園,眾人紛紛往垂花門的方向打量。

    魏家女子嬌媚,凝萱和樂熙又是其中的翹楚者,雙姝往這兒一站,生生鎮住了全場。

    小道姑們將視線從凝萱轉移到樂熙身上,又從樂熙這兒回歸到凝萱身上,孰的容貌氣韻更勝一籌,轉眼間高低立顯!(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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