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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四一章 出京 文 / 夜雨驚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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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凝萱悠悠轉醒的時候,就覺得身下晃悠的厲害,耳邊漸漸明朗,是馬蹄「滴答滴答」歡愉的奔跑聲。

    「姑娘醒了?」一張蠟黃蒼老的面孔陡然出現在凝萱的頭頂,她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平躺在一輛泛著霉味的車廂裡。

    老嫗顯然沒打算多理會凝萱,問了一句話之後便自顧自的伸出手捏著凝萱的脈搏。老嫗的手掌上佈滿了厚厚的老繭,看起來就像是尋常人家經年下地做活的老婆婆。

    凝萱正要開口,卻忽然發現自己的嗓子乾渴異常,平日裡溫婉甜潤的聲音不見影蹤,取而代之的是沙啞難堪的嗚咽聲。

    老嫗嘿嘿一笑,露出黃燦燦的米粒牙,最中間的那顆門牙還黑洞洞的不見蹤影。「姑娘別白費心機了,老婆子用驚魂草弄啞了姑娘的喉嚨,沒有咱家的解藥,任憑通天的本事也別想復原。姑娘這樣一副瓊姿花貌,要是一輩子不能說話豈不是埋沒了些?」

    咱家?這是宮裡面上了年紀,且十分有地位的老太監的自稱。面前的老嫗雖然醜陋,可怎麼看都不像是個閹人。

    凝萱的脖子不能動,她大抵猜到了造成現狀的原因,可眼睛靈活好使,於是也不管老嫗的威壓,黑眼珠一通亂轉。老嫗顯然很滿意凝萱的乖巧識趣。竟像個老母親照顧嬰孩似的,有一下沒一下的怕打著凝萱。

    外面有光線透進來,應該是白日。可週遭沒有什麼嘈雜的聲音,偶爾有一兩個貨郎叫賣的聲音從車廂邊劃過,凝萱猜測。大概是賣貨郎見到了這輛破車,所以下意識的開口詢問。

    凝萱在大周朝最繁華的帝京居住五年有餘。每每進宮都會經過那段熱鬧的朱雀大街,這個古老城市的奢靡盡數收納在眼底。凝萱不相信在青天白日的時候還會有這樣安靜的片刻。那也就是說他們現在肯定是出了京城。

    公主府的人知道嗎?為什麼沒有人追上來?後來進到院子裡的可是顧准?他到底有沒有認出敵方,又或者說,顧准根本就是隱瞞了一切?

    對了,笑槐!

    凝萱眼中閃過驚慌,在失去知覺之前,笑槐就在自己身邊。這群人綁走了自己,那笑槐怎麼樣?會不會已經被凝萱只覺得腹中一陣翻滾,眼眶酸澀,有一種想要放聲大哭的衝動。可是哽咽了兩聲,還是只有「嗚嗚」的怪動靜發出。

    車簾子陡然被人掀起,一個扎髯大漢探進一顆碩大的頭顱,渾身散發著一種叫凝萱不敢呼吸的氣息,那是一種血腥味,就像煙草一般的血腥味,用水沖洗也洗不掉。自稱「咱家」的老嫗不滿的瞪著來者:「瞧你。都嚇到姑娘了!」

    扎髯大漢還不顧忌形象的衝著老天翻了個白眼,哼道:「什麼姑娘?就是個臭丫頭!為她咱們費了多少周折,要我說,就該把她的雙手捆了繫在馬後。不老實就抽上一鞭子!」

    大漢說話時惡狠狠的樣子很是凶悍,他滿意的看著凝萱眼中的膽怯,繼而哈哈大笑。

    老嫗沒好氣的罵道:「要死了,你個莽夫!蹭破姑娘一點皮兒,我看你拿什麼和柏大人交代御朱門。」

    扎髯大漢收斂起笑意,衝著被撩起的簾子外就是啐了一大口:「呸!什麼柏大人,要不是他自以為是,咱們的兄弟也不會折了那些人在帝京!」扎髯大漢想到此,不禁陰測測的看了看眼珠亂動的凝萱,一柄精鋼所製的鋼刀就逼近了凝萱,「給老子聽好了,要是到時候不能討得三皇子的喜歡我就叫你徹底變成醜八怪!然後把你扔到胡市上去,看堂堂大周朝的縣主,如何做了奴隸被變賣!」

    凝萱緊緊閉上眼睛,臉上白皙的軟嘟嘟的小嫩肉微微顫抖。

    老嫗和扎髯大漢四目相對,嘴角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在他們看來,這個君山縣主除了樣貌過人之外,餘下沒有絲毫可取之處,虧得送他出來的人百般叮囑,說什麼這個臭丫頭能看出柏大人的來歷。

    簡直就是胡扯,老嫗在心底冷笑,就算看出來歷,那也是柏蘇泰人蠢露出馬腳的緣故。老嫗作為北齊皇室裡赫赫有名的掌宮太監,一直不屑這個柏蘇泰的為人,要不是他和侯爺有那麼點親戚關係,老嫗何必跟到大周,又何必在此時為個丫頭鋌而走險?

    凝萱雖然緊閉雙眼,可心思卻在千回百轉,沒有片刻的停歇。對方連最基本的掩飾也不願意做,想必早就在心裡死死的認為自己毫無抵抗能力了,那麼她到底昏迷了幾天?凝萱敢肯定的是,自己此時定沒有離開大周朝的範圍,所以老嫗和扎髯大漢才會喬裝打扮,弄了這麼一輛泛著酸味的破車。

    北齊

    離開帝京往北齊而去,肯定要走嘉定門,虞信侯家的楚二哥在前年領了守城副將的職位,按照他的年紀,在所有的勳貴子弟中也算是佼佼者了,今後肯定是前途無量。因為嘉定門是通往北齊的要道,所以來往的車輛每每要嚴加盤查,這樣一輛滿是霉味的破車,怎麼可能會走不是官家就是士族才喜歡選擇的康定門?楚二哥若是當值,肯定要上前檢查檢查。

    這幾年,楚二哥沒少跟著三哥往公主府去探望自己,連養母都曾戲謔的調侃自己,虞信侯家的少爺確實不錯。

    楚二哥看到車廂中的自己,難道就沒有察覺?

    凝萱忽然想到扎髯大漢剛剛所言,「徹底變成醜八怪」?難不成說

    凝萱拚命的想舉起手臂摸自己的臉,可任憑如何發力,兩臂都是軟綿綿的抬不起來。老嫗瞥了凝萱一眼,「倒真不是個傻子,還知道保住自己的臉蛋。」

    扎髯大漢看著凝萱滿臉的麻子,黝黑而粗糙,右臉頰還有一道翻開見紅肉的刀疤,噁心的皺皺眉:「娘的,這張臉被弄得著實駭人了些,叫老子看了都吃不下晚上的飯了!」

    凝萱睜開眼睛,淚珠就在眼眶裡滴溜溜打轉兒,可始終不肯往下掉。老嫗看的新奇,笑著伸手撫上凝萱的眼角,淚珠兒順著老嫗的指尖滑落到指腹上,凝萱只覺得遍體生寒。

    不男不女的東西!他到底要幹什麼?

    老嫗將指腹放到嘴角輕輕舔舐了一下,「哈,果然是年輕的小姑娘,連淚珠也是甜的,可惜啊!」老嫗有些惋惜的瞅瞅凝萱,歎息道:「可惜出身不好,倒生在了大周這種窩囊的國家,不然,做了我們北齊的女娃娃,當三皇子妃,就算將來成為母儀天下的皇后也不是沒那個可能!」

    扎髯大漢當即怪叫道:「什麼?她?呸!想的倒好!還做王妃呢,我看啊,咱們三皇子也就是趁著新鮮玩兩日罷了,不過嘿嘿,這女娃子的用處可不止此,能看到顧雲鶴那混蛋的臭臉,老子想想就開心!」

    老嫗聽到「顧雲鶴」三個字,臉吧嗒一下就沉了下來:「好了,你也出去吧,叫兄弟們加緊趕路,眼瞧著天陰沉的厲害,恐怕前方有大雨!」

    大漢不禁手裡了嬉笑的嘴臉,頭往外面探了探,果不其然,才還清清朗朗的天際,現在依然黑沉沉,估計這場暴雨來的還不小。馬車不停,但凝萱感到車板一震,那大漢直直跳了下去。

    老嫗不知哪裡尋來一個散發著怪味的黑乎乎小碗,一手端著碗,一手持著羹匙,在凝萱的瞪視中,老嫗就開始將那碗裡漿糊似的黑臭東西往凝萱臉上塗抹。

    凝萱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直覺告訴她,這碗裡的東西絕不是什麼好玩意兒,雖然看不見,但她敢肯定,自己現在的容貌絕對拜這件東西所賜。

    老嫗滿意的看著自己的手藝:「姑娘別擔心,這玩意兒看著嚇人,其實對你的臉蛋好著呢,換了別人咱家還不捨得用呢。」

    老嫗正兀自欣賞著,遠處天邊忽然呈現出像條長龍似的亮晶晶的閃電。隨後便是「隆」的一個雷聲。閃電越閃越亮,雷聲越打越響。不一會兒,黑雲滾滾,遮住了半邊天,一個閃電,白亮亮的雨點緊跟著落來,砸在車棚頂上,嘀嘀噠噠地響;兩邊的土道上,頓時激盪起一片灰濛濛的塵霧。

    滂沱大雨像開了閘門似的瀉下來,地上射起無數箭頭。電閃雷鳴,風越刮越猛,雨越下越大,一道道閃電劃過天空,像金蛇狂舞。「轟」一聲霹靂,震得地動山搖。

    外面一人挑開簾子:「侍者,雨勢來的太猛,前方有間破廟,不如先去躲一躲?」說話的功夫,那人胯下的馬匹正長嘶不止。老嫗雖然擔心大周的人追上來,可看看外面的瓢潑大雨,再加上馬兒的驚慌,老嫗也不得不歇了心思,他不斷安慰自己,說不定大周朝的人也被這雨水阻攔住了。

    「好吧,叫人先去廟裡探看談看去情況,雨一停,我們立即出發!」

    老嫗俯身點了凝萱的幾個穴道:「姑娘可萬萬別想著要跑,荒山野嶺的我們可不敢擔保姑娘的性命!」

    凝萱的後背早就直挺挺了,瞬間得到解脫,竟有萬隻螞蟻鑽心的難忍痛苦!(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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