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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五九章 半張皮 文 / 夜雨驚荷

    (小荷鄭重道歉,昨晚寫著寫著趴桌子睡著了,我好愧疚,能不能先欠著呢,我正在寫第二更,希望能及時更新御朱門!寬恕小荷吧)

    老神仙一輩子只遊走在民間市坊,專門給百姓貧民出診,幾十年走過的荒村數也數不過來,看見的纍纍白骨算也算不清。每每治病,從病人身上過繼來的寒氣真真兒能把人給凍死,老神仙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凡夫俗子,為了抵禦這種陰寒,老神仙十幾年來養成了一個習慣,那就是每每遇見大病症時,他都要喝一口燒刀子,這種酒度數極高,遇火則燒,味極濃烈,入口如燒紅之刀刃,吞入腹中好比滾燙之火焰。

    北地人的冬季酷寒而漫長,千年前的北齊是遊牧民族,對大周朝實行殘酷而近乎滅絕式的掠奪,駐守眉州和宿元的將士們為了驅寒,便從關內引進了黃酒,長期的研磨便成了今天的燒刀子。

    老神仙舉著酒囊,「丫頭,喝一口!」

    凝萱仰面望天,捏著酒袋笑道:「老神仙是要灌醉我?放心,就是再疼,我也能忍住!」

    老人不覺大笑,「你這丫頭,倒是聰明,我往先給那些人喝酒,都只當是壯膽子呢,他們殊不知這烈酒的好處。」

    凝萱就著酒囊的圓口深吸一口氣,那股辛辣勁兒能從鼻子尖一直麻到鼻子根,老人見狀笑道:「你們久居京城的富貴小姐,自然沒喝過這樣的美味!倒是什麼梨花、芸香、白潭什麼的,一口進去軟綿綿沒什麼滋味。」

    老人說話的時候顯然帶了幾分的鄙夷,也不知是針對他曾說過的佳釀,亦或是繁華的京城。

    凝萱微微一笑,仰頭就是以大口。雖然動作看似粗魯。但是巨大的瓶口卻沒半滴酒水灑出來,老人乍看時沒覺得如何,可沒過多久。他就瞧出了不同。那酒囊裡是什麼酒,老神仙清楚的很,都是自己這些年在宿元行醫治病。當地百姓的贈與,今兒老人拿出來的這一隻酒囊。可都是有著五十年以上的歲月洗禮,別說是一袋,就是一口尋常的彪形大漢喝下去也要暈頭轉向,見了爹爹喊親娘。

    這丫頭好本事!

    老人幾乎看呆了,直到那酒囊空癟癟要見了底兒,老人才回過神來,一面心疼自己的好酒。一面擔心凝萱撐不住,還沒治病就先厥死過去。老人忙喊著傻呆呆的小藥童:「還愣著作甚,趕緊把酒囊給我奪下來!」

    「哎!哎!」小藥童連滾帶爬的奔到凝萱近前,哆嗦著手:「姑娘,酒囊!」小男孩兒臉色緋紅,兩眼冒光。他可不是什麼猥瑣的小小登徒子,就凝萱現在這個臉,小藥童實在看不上,他全是出於對一個人的敬畏才會有這種表現。此時此刻的小童心中已然把凝萱當成了母老虎一般的存在,就連他嗜酒如命的師傅都難敵半分。

    老人握著空空如也的酒囊。當時就在心裡不斷滴血,語氣好大的委屈:「早知道就不叫你喝了,這等好東西可是老頭子我實在饞了的時候才敢動的!」

    那一袋子酒,不說有半斤也有四兩。就算喝涼水也要脹得難受,偏凝萱什麼事兒也沒有,臉不紅心不跳,直叫老人懷疑自己的酒是不是被人掉包了。

    凝萱心中得意的一笑,這種酒算什麼,以前跟著老闆出去擋酒,她早就練就了千杯不醉的好本事。在這個時代,幾乎沒人知道凝萱的這項本事,今日卻小小的得意了一番。

    老人雖然歎著氣,但看得出心情很好,嘴角不斷勾著笑意,對眼前的小丫頭更多了幾分的好感,「丫頭,我可要動手了,臉上微微發麻是正常事兒,心裡別惦記,免得我這老傢伙手一抖,撕掉你一塊皮御朱門。」

    凝萱笑道:「沒什麼惦記的,難道我自己還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麼樣子?就算失敗也沒這個更糟糕吧!」

    小藥童頂不服氣,白眼仁往上一翻:「哼,什麼失敗,我家師傅的醫術可是遠近聞名,連眉州城的大顧將軍中箭,都要來請我們師傅!」

    「嗯」老人不悅的沉吟了一聲,小藥童心知自己說了錯話,一縮脖子,悄悄往後退了兩步。

    老神仙卻在敷藥的時候暗暗打量凝萱的神情。他是正兒八經的大周人,當年遊歷到西昭,也不過是想看看那位開國新君到底是個什麼作為,因緣偶遇,就被天祐的父親救了,為了報恩才收個記名小徒弟,真正教導的本事卻沒幾分。近幾年西昭頻頻示好與北齊,作為大周的子民,老神仙早就有所不滿,對天祐這個徒弟更是忘到了腦後。

    雖然他們家年年節禮不斷,黃金白銀更少不了,可老人是禮物照收,消息一個也不往回返,就因為天祐那小子是西昭人!

    常年定居在宿元,每次和北齊的大戰,老人都會到前線去給戰士們就診,對死守眉州的兩位顧將軍,老人更是打從心眼兒裡佩服。正因為心向大周,所以小藥童的幾句逞強話引起了老人大大的不悅。老人咧嘴一笑:「滿嘴胡話的小鬼頭,你師傅要是有那個本事,能在本地憋著,我早就到京城裡發達去了!」

    老人避著凝萱的視線,對著小藥童猛擠眼睛,他那個小徒弟更是個人精,衝自己師傅一吐鮮紅的小舌頭,憨笑道:「師傅,我去端冰盆。」

    凝萱這塊生皮著實有趣,雖然是假的,但心緒都能淋淋盡職的表現出來,老人一面熱敷一面留心,卻不見凝萱有任何表情。心裡不但沒松氣,反而懸起了一顆心,老人不確定的問道:「姑娘才說自己是京城裡來的,怎麼就和天祐走到了一路?」

    這種熱敷絲毫不影響嘴巴的說話,凝萱淡淡道:「公子是西昭人,我是大周人,何來一路之說?不過是偶遇罷了。」老人捏著銀針的手一頓,認真的審視著凝萱的表情,似乎想從中看出真假。半晌,老神仙才爽朗的一笑,一針就挑破了生皮的小角:「說的不錯,我們大周人生來就是一身的傲骨,怎能對別國之人卑躬屈膝,丫頭,你這性子我喜歡!」

    臉上熱滾滾的像是什麼油腥滴濺在上面,老人每挑起一個小小的角兒,這種蝕骨之痛便加重了幾分,凝萱死死扣住籐椅邊緣的籐條,呼吸更加的緩慢。

    「咦?」老人動作不停,但語氣卻充滿了意外,「丫頭,你練過內家功夫?」

    「沒有!」生皮已經揭到了鼻樑處,凝萱說話的時候就小心翼翼的,生怕一口氣兒過猛吹破了那層皮。自己看似不在意,可哪個女孩子會不在意自己的容貌?儘管是個穿越女,但凝萱還是希望老人的治療有奇效。

    老人從神秘的小瓶罐裡到處了一些冰冰涼的汁液,不大會兒就將半個被揭掉生皮的臉侵潤徹底。凝萱只覺得一半似火,一半似冰,說不出的彆扭。

    「我瞧你呼吸很有章法,一般的老百姓緊張起來,吸氣急促而不穩,你這丫頭倒是不用。」老人嘿嘿一笑,沒有深究凝萱怪異的來源,可心底已經將其列為了異類,甚至有點微微的提防。

    「老神仙,你見多識廣,難道除了我這個病人,就沒再見過生皮?」

    老人重重一哼,「你當生皮是豬肉皮嗎,想見就見!那都是北齊宮廷裡的金貴玩意兒,手段殘忍至極,也就只有北齊的那些閹人才想得出。好好的女孩子,只有十幾年的好生活,只為了這巴掌大的一塊東西。這種有損陰德的招數,活該他們斷子絕孫。」

    凝萱沒憋住,「撲哧」一聲大笑出來,臉上軟綿綿的小肉不斷抖動,老人驚呼:「笨蛋,給我忍住!快,把冰塊拿來!」

    老神仙的那個躲到耗子洞裡的小藥童不知道從哪個坑裡又鑽了出來,手裡抱著個冰盆,裡面還不斷撒著水,風風火火的就往這邊跑:「師傅,冰來了!」

    「臭小子,這臉要是毀了,都怪你來的晚!」老神仙一腳踢在小藥童的屁股上,當然力道極小,但小徒弟還是嗷嗷慘叫:「師傅,怎麼就賴到我頭上了,都是這臭丫頭自己笑得傻呆呆的!」

    老人輕斥了一聲,將冰塊按壓在凝萱的半張臉上,「好了,今兒先做這半面,餘下的等明兒再說吧!」

    凝萱一怔,繼而僵直著身子:「老神醫,你不是說玩笑話吧?」

    老人板著臉,雪白的鬍子往上直翹:「我多大的年紀,會說什麼玩笑。慢工出細活的道理難道你不知道?這種東西自然要一點一點來,況且老頭子我站的久了,若不小心撕破一塊肉,算誰的責任?」

    可是

    可是這也太叫人難堪了!

    凝萱哭喪著臉,兩隻眼珠子對在一起往下瞄,半張薄如蟬翼似的肉皮耷拉在鼻樑中間,呼扇呼扇和豬八戒的耳朵似的,凝萱忍住心頭一陣陣的噁心,伸手想要去撕。老神醫一把搪開凝萱的手,厲聲道:「幹什麼!你知道這東西多難得!」

    凝萱不服氣的將頭左右甩了甩,老人哎呦呦忙伸手去托:「死丫頭,說了也不聽!」

    「師傅,師傅!」老人正心疼著那半塊生皮,就見大徒弟邊回頭邊往裡沖,簡直比小徒弟更不穩重。老神仙不悅的哼道:「你師傅還沒死呢,著什麼急!」

    「死了死了,師傅!」大徒弟上氣不接下氣,一句話就把他師傅「攆」到了陰曹地府!(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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