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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六三章 內情(上) 文 / 夜雨驚荷

    (明天是端午節,小荷會更新《紅樓夜話》番外的,好對不起大家的說御朱門!今晚《御朱門》雙更)

    正房內,凝萱一雙雪白的小手全部侵在銅盆中,任憑清水打濕手中的白布帕子,後面隱隱可以聽見碧潭的哽咽聲。凝萱見到自己的貼身丫鬟之後,並沒有出乎自己意料的喜悅,相反,因為碧潭沉鬱的面色,凝萱心裡還生起了許多不安。

    「姑娘,你要的玫瑰油送來了。」將軍府裡的小丫鬟端著一個小小的白瓷瓶,「將軍知道姑娘這裡有客,已經命廚下做了整桌的酒席,幾個管事媽媽就在外面候著,姑娘要用的時候吩咐一聲就是。」

    小丫鬟的話有禮,但始終透著生疏勁兒。凝萱不願意理會這些,便沒在意,敷衍的點了點頭抬腳往裡走。那小丫鬟望著手中空落落的漆木盤子,再瞧瞧表姑娘遠去的身影,略有不屑的一撇嘴。

    將瓷瓶遞給坐在圓椅上的碧潭,凝萱向下俯視道:「宿元比不京城,沒那些好東西,不過我昨兒用了些這個玫瑰油,出奇的好,抹在臉上涼沁沁的,瞧你。風吹日曬,只怕路上沒少吃苦。」

    碧潭一路提心吊膽,跟著陌生男子東奔西跑,從帝都到北疆,每日裡除了提心吊膽就是忐忑不安,姑娘失蹤後的小半個月來,碧潭沒睡過一個安穩覺,每每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見姑娘絕望的眼神,還有笑槐被打的遍體鱗傷的樣子。

    如今眼前就是姑娘,碧潭卻還覺得好不真實。

    她輕輕放下瓷瓶,拉住了凝萱的手,辨認了好半晌才地沉聲道:「姑娘受苦了,都是我的不是,當日知道那個白大家不懷好意,就該先稟明公主殿下,否則也不會叫姑娘經歷這些大難。」

    凝萱覆上了碧潭的手背,笑道:「先不提這些。世上哪有賣後悔藥的,你只管告訴我京城裡是個什麼局面。為什麼世子爺卻說公主府裡又有個君山縣主?那人到底是誰?」

    其實不用凝萱問,碧潭也早就要將之後發生的一切事兒悉數稟明了,每日馬上奔波,碧潭一面應付趕路,一面就會將每件事兒理順清楚。希望從中發現端倪,公主府手背森嚴,怎麼會叫姑娘一路暢通的就出了那裡?碧潭想想就覺得不同尋常。

    「姑娘可還記得顧准?」碧潭見凝萱點頭,才繼續道:「當日我引著顧准去小院見那個姓白的。可人剛到,就有府裡的管事來請顧准,說是大爺派了親兵來。滿身是血,只吊著一口氣,好像有話和顧准說,顧准想也沒想,扔下了我就外院去。我緊追兩步。卻被那個管事攔在了路上。碧潭擔心姑娘的安危,便獨自進了小院,可哪裡還有姓白的身影,找了幾間屋舍,也不見姑娘的蹤跡。臨行前。忽然聽見耳室裡有異響,猛推門。才發現笑槐癱在地上。」

    凝萱目光灼灼,盯著碧潭:「哪位管事,當時你可與公主說過?」

    碧潭忙不迭的點頭:「自然見過,就是外院的三管家,懷嬤嬤的丈夫。」

    凝萱一向不與外院人接觸,怕的就是踩到養母的忌諱之處,但不接觸不代表不認識,碧潭說的那個三管家專門接待北疆來信,來使,從京城裡送去的銀錢也要經過這一位的手,是大公主難得信任的心腹之一。

    照理說,這個人不會做出背主之事啊?

    「與三管家對峙的時候,顧準可在?他有沒有見到什麼親兵?」

    碧潭神色怪異的一點頭:「見過了,可對方遠沒管事說的駭人,不過是進京前在城門力竭,不小心摔下了馬背,才導致出血,根本不是什麼大礙御朱門。而且,聽顧准說大爺命他回來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兒,主要就是催一催顧准迅速回眉州。姑娘,你說這個三管家會不會是」

    如果是,那北齊的內應說不定早安插到了公主府裡,事情就太可怕了。

    凝萱沉默良久,才道:「想來顧准也是察覺到了問題,所以此番來尋我,他和你同路?」

    碧潭臉色微變,「姑娘記得我當年說的家中之事吧?我父親遭奸人陷害,忠嘉王雖然將我門中男女殺了大半,可當年父親暗中在眉州資助了許多孤兒,教導他們習武,供給他們食物。顧准便是其中的一個。我原本沒認出他,是他覺得我有些眼熟,才出言試探。宋嬤嬤和笑槐因護主不利,已經被大公主看管了起來,要是沒有顧准,我也逃不出來。姑娘,臨行前宋嬤嬤叫我將這個交給你!」

    碧潭從懷裡小心翼翼的掏出一隻小油布包,一瞧便知道年代久遠,而且凝萱從未見過,宋嬤嬤將這個交給自己又是什麼意思?

    凝萱雖然遲疑,但並沒有急著去打開,反而問道:「有件事兒是我一直弄不明白的,眉州歷來是顧家在守護,你父親又是眉州大將,難道那個忠嘉王殘害你家門的時候,顧家就一點反應都沒有?」

    碧潭憋紅了一張臉,幾次欲言又止,凝萱不用再問就明白,這裡面一定有什麼難言之隱,偏公主府裡多年前的塘報被一把大火燒了個乾淨,凝萱幾次和桂嬤嬤旁敲側擊,但每到關鍵時刻,桂嬤嬤都會婉轉的繞一個彎,輕輕巧巧的將話題岔過去,顯然是不想多談。

    凝萱站起身往桌案前走,背身的時候輕聲道:「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隱,是我莽撞了,你跟了我多年,但卻完全沒必要事事交代的清楚,我不怪你!」

    「姑娘!」

    碧潭激動的喊了出來,脊背挺直,想要起身,卻猶猶豫豫的不再動彈。凝萱沒有回頭,只是定住了腳步,不問,也不答。

    碧潭苦澀的哼了哼,面色痛苦,似乎在回憶什麼難堪。「我父親能有後來的軍功,完全是他自己的本事,碧潭一直以為父親明善通達,是難得的將領,我小的時候,家中那些叔叔伯伯們沒有一個不誇讚父親有大將之才。可是我記得很清楚,那會兒奴婢剛到眉州,家裡就出了大亂子,有人誣告父親貪墨軍餉。這怎麼可能?父親最清廉不過,家裡連樣貴重的古玩都沒有,怎麼會去盜用那些將士們的賣命銀子。父親日日眉頭不展,我大哥看著急在心裡,就和二哥悄悄出去打探,才知道誣告父親的正是駐守眉州的顧大將軍,兩位哥哥很不服氣,在半路上和顧家的三爺打了起來。」

    凝萱終究沒有回身,但聽的異常仔細。

    凝萱所說的顧家三爺,應該就是養父的弟弟,凝萱在公主府數年,偶然聽老人說過,公主過世的婆母有個老來子,就是三爺,可身子弱,去的早。顧家還有位姑奶奶,年紀輕輕嫁到了兗州,和夫家很少有聯繫,就連年節也不過是送些人情上的往來。

    「我兩個哥哥不知分寸,驚嚇住了馬車,那位三爺直接從車上跌了出來,挺了半個月便沒了。兩家就這樣結下了大仇,後來鍾嘉王意圖染指眉州,顧家也許是聽了皇帝的命令,幾日之間開拔大軍,連退數座城池,將眉州、宿元等軍事要地都讓了出來。那會兒我父親看似風光無限,因為顧家一走,便是我們家權勢最重,我後來才知,那便是我們家噩運的開始。」

    凝萱踱步到了奩台前,從幽深的大銅鏡裡反看碧潭:「你後來心甘情願跟著我進大公主府做事,到底是把事情看淡了,還是打算伺機報復?」

    碧潭聞言一陣苦笑:「姑娘太抬舉我了,我們家連累大將軍失去一個親弟弟,有什麼臉面要人家償還。況且事實的真相往往叫人難堪,等我大了一點才知道,原來當年顧家對我父親的指控並不是空穴來風,那筆錢確實是從我父親手裡不見的。顧家對我父親怨恨在心,人家雖然不講,但出事的時候,顧家沒有半點援手的意思,這都是命數,姑娘,如今我信命!」

    碧潭說這話的時候頭垂的很低,語氣輕的叫人幾乎聽不出來。

    凝萱忽然扭頭截斷了碧潭:「你信命,我卻不信!」碧潭詫異的揚起小臉:「姑娘!」

    「傻丫頭,我若像你一樣信命,早就死在了廉國公府,若是信命,什麼見鬼的白大家將我綁出京城的時候,我早就一頭撞死在車樑上了。只有貪生怕死的人才會信命,況且你尚有大仇未報,難道甘心?」

    碧潭自然不甘心,當年在流雲庵裡的誓言她一個字都沒忘記過,時至今日,碧潭還堅信自己的想法,跟著姑娘,她遲早有大仇得報的一日。姑娘在自己眼中就是一個神奇的存在,無論前方道路艱難險阻,無論經遇什麼,姑娘似乎都能化險為夷。起初碧潭也一度以為這是什麼了不起的好運氣,然而跟著姑娘的時間越久,碧潭就越清楚,天底下沒什麼絕對的好運,人能轉運,運能換命。

    碧潭沉著臉,語氣堅定:「自然不甘心,來的路上我曾經向顧准求助,那人雖沒十分答應,但瞧的出,我父親對他的撫養之情猶在。」

    「沒有應承下來,說明顧准的心偏還是偏向顧家。」凝萱毫不留情的一針點破碧潭最後的希望。許是不願意承認,碧潭臉色蒼白的反駁道:「可我父親樂善好施,那些孤兒要不是我父親」

    「碧潭,難道你就不曾想過,你父親接濟孤兒們的銀錢又是哪裡來的?」

    一句話,問的碧潭啞口無言!(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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