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八零章 兩個人的表白 文 / 夜雨驚荷
(小荷鄭重道歉,昨天信誓旦旦加更,可中途睡了一覺,醒來已經凌晨三點了,我今天都會補上的,編輯鞭策俺了,再也不敢了御朱門。)
桂嬤嬤問這話的時候,大公主的臉上儘是無奈:「你當本宮願意做這惡人!說來說去都是為了凝萱好,本宮雖佔著養母這個名頭,但想要為她指婚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做的多了反而惹來許多是非。你剛也聽見煦哥兒的意思,萱丫頭的親爹不是個東西,為防好事變壞事,本宮要先確定確定煦哥兒的心思。」
桂嬤嬤笑道:「老奴瞧著煦哥兒對姑娘是實實在在的好,這倆人站在一起好比觀音大士座前的金童玉女,看著就喜人。」
「話是這樣說,但你別忘了。」大公主肅然道:「趙家的男人可都是藏得住事兒的人,不是本宮這個當姑姑的不向著侄兒,煦哥兒也好,幾位皇子也罷,心思深的叫人難以揣測,若煦哥兒只不過拿萱丫頭當親妹妹呢?本宮亂點鴛鴦譜,豈不是害了萱丫頭一輩子的幸福!你可不要忘記恪親王的前車之鑒。」
桂嬤嬤愣了一下,便沒再吭聲。
風雪漸漸停歇,地上光輝一片,足有半尺厚,這點小雪若放在帝京,一定會惹來許多文人騷客的連詩做對,但在北疆,半尺厚的積雪根本算不得什麼。冬日裡沒有雪,於宿元、眉州人來說就好比燒肉的時候不配佳釀一般叫人遺憾。趙煦披著一件半新不舊的深紫色多羅呢狐皮大氅,頭戴金斗笠,身上披著玉蓑衣,凝萱也是同一個款式的打扮,只不過身上大氅卻是簇簇新,乍看花色絕難認出什麼質地。只有那些積古的老宮人才隱約瞧得出,那是用仙鶴腹部的軟毛織就而成的,又有能工巧匠滌染成明紅色。所以穿起來絲毫沒有猩猩氈或是羽紗的那種臃腫,反而增添了幾分俏麗。
趙煦一面走,一面低頭看著凝萱腳上穿的海棠屐。隨時留意地面是否有結冰,每每在看到凝萱要摔倒的時候就去虛扶一把。
「前面有個亭子。我們去坐坐。」趙煦拉著不大情願的凝萱上了山坡上的八角亭,原來這亭子蓋在傍山臨水的之上,不過十幾步見方,八面有窗,推開便可垂釣,週遭枯黃的蘆葦掩映,一條水道逶迤穿過池塘。至今融匯貫通進了將軍府裡的小湖。只可惜,湖面早就結成了薄薄的一層銀鏡,原本停靠在岸邊的木船都成了擺設,被四處的冰層卡個正著。
凝萱在將軍府幾日,卻從未來過此地,不由好奇打量著橫檻上的彩繪,趙煦掃了一眼,笑道:「這是北疆一代流傳的紅蓮聖母的故事,倒也有些新奇,當初買這宅子。管家倒是曾經提過要重新換些模子,但我瞧著不錯,就沒多費這個事兒。」
趙煦見凝萱看的目不轉睛,便順著視線仰頭去瞧。她看的是圖組中的其中一幅,紅蓮聖母正手持金圈降服妖魔,因將軍府裡維護還算精細,所以衡檻上的漆墨並不見剝蝕,所以展現出來的紅蓮聖母幾乎是活靈活現。
「怎麼?有什麼不對的地方?」
凝萱搖搖頭,卻又指著紅蓮聖母手中高舉的那支金圈:「這東西叫什麼?」
趙煦自然不知道,就連這個八角亭,他也沒來過幾次,問他不如找當年修建的工匠仔細盤問。趙煦笑道:「大約就是伏魔一類的法器吧,我瞧長春宮裡的道士」
沒等趙煦說完,凝萱便截道:「不是,我在別的地方見過這種紋飾御朱門。算了,等改日請人來將這畫拓下來,我細細琢磨琢磨。」凝萱撿了一張乾淨的長椅坐了下去,仰頭看向趙煦:「你要和我說什麼?」
趙煦倒是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凝萱身邊:「我家裡的事兒你可都聽說過?」
凝萱面有赧色,輕輕點了點頭。
趙煦淡淡一笑:「別人都說我生在富貴鄉,生來的好運氣,可誰知道我連見自己的親娘都是一件難如登天的事兒。」
凝萱遲疑道:「不是說王妃身子不好,一直在涪原休養嗎?」
趙煦狠狠的嗤笑了一聲:「身子不好,你知道王妃的娘家是什麼來歷嗎?涪原郭家,祖上在前朝出過三位大將,麾下男兒個個能征善戰,當年大周為立國,太祖皇帝不得不去涪原親自求好。」
這樣的世家怎麼可能將女兒養成綿羊一般的性格,虧得凝萱當時還替那位恪親王妃感到難過呢,原來裡面大有文章。凝萱眼巴巴的看著趙煦,只等他繼續往下說,趙煦深吸一口氣才緩緩道:「郭家曾經向太祖皇帝承諾過,家中絕不出三品以上的大員,但郭家子孫進軍中歷練,朝廷不可難為。百年的光景,涪原郭家不但沒有衰敗,反而越加的鼎盛。王妃是郭家女兒中最出類拔萃的一個,聽說聽說是功夫了得。那一年適逢京中恩科大考,王妃跟著長輩走親戚,因緣際會就遇見了我父親。父親是個耿直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王妃英姿颯爽是他在京城中從未見過的,不由心生愛慕。」
凝萱忍不住插話問道:「王爺就請旨賜婚了?」
「你當我們家都是土匪強盜啊,我父親雖然是皇子,但從不做欺男霸女的勾當。」
凝萱吐了吐舌頭,心道,你當初劫持我的時候豈不和強盜沒什麼兩樣?還好意思說這樣的大話,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
趙煦見這丫頭眼珠子嘰裡咕嚕亂轉,便知她肯定是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氣的輕拍了拍凝萱的腦袋,故意重聲道:「聽或是不聽?」
聽!
自然是要聽的!
天底下有這樣的奇聞妙事可聽,凝萱一顆好奇的小心肝怎能不蹦蹦亂跳?她忙拽了拽趙煦的袖口,討好的笑笑。趙煦只覺得心底的某處酥酥軟軟的,還沒回神,就已經繼續說道:「不過王妃喜歡的可不是我父親,而是當時殿試上大放異彩的探花郎周巽。周巽是我父親的伴讀,他們感情極深,在知道王妃心意之後便毅然決然的選擇了離開京城。這筆賬自然就算在了我父親頭上,你是不是覺得很好笑?」
一點也不好笑。事實上凝萱很清楚恪親王妃當時這種心態的緣由。就好比身材越是魁偉的男子,其實心中越是嚮往那種溫柔纏綿的愛情。反之,越是長得跟白斬雞似的單薄,就會每每把江湖豪情、兄弟義氣放在嘴邊當白米飯一樣咀嚼。
恪親王妃大約是從小看那幫子滿身橫肉的堂兄堂弟們看膩歪了,猛然出來個超凡脫俗的白衣秀士,少女春心萌動,不陷入其中才怪呢!
凝萱有些同情的看著趙煦:「我要是你父親,明知道不會幸福,肯定離著遠遠的。絕不玩命似的往前衝。」
趙煦歎道:「這樣的話不是沒人和父親講,只是當時」
「明白明白!」凝萱小巴掌虛晃了晃,這自古以來男男女女遇上了愛情兩個字,無非就是情難自禁嘛,恪親王也是人,而且是從小沒受到過什麼委屈,意志力不那麼堅強的皇子。
「婚事是王妃主動提出的,父親也曾經信誓旦旦,想要把王妃的一顆心暖熱了,只是最終落得這樣的結局。」
京城裡的人都知道恪親王是虔誠的道家信徒,更是長春老祖的寄名徒弟。
一個男人被妻子逼到這個地步,也算是奇聞了。
凝萱偷偷瞄著趙煦稱不上好的臉色,輕聲問道:「那位探花老爺呢?」每個故事裡都不能少了一個男配角,否則再完美再動人也不能打動人心。
「他?哼,在離開京城之後就娶了青梅竹馬的表妹,十幾年前那位夫人香消玉損,他敵不過郭家的一番『好心』,帶著年幼的女兒就去了涪原成立了一家書院。」
凝萱震驚的看著趙煦,那位老探花在涪原安家落戶,王妃又不顧京中丈夫和兒子,也跑回了老家。難道恪親王妃就不怕被閒言碎語給淹沒掉?「王爺就不派人去問嗎?」
回答凝萱的是一陣沉默,凝萱默默的握住趙煦的手。趙煦略帶驚喜的看著心儀的女孩子,正要開口,凝萱已然道:「我對生母的印象已經不多了,可聽宋嬤嬤講,母親也很愛我,只是這種愛遠遠不敵她對丈夫的愛,說來可笑,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身子不適合再受孕,可還是走了那條路。我的生父是一個怎樣的人她不是不清楚,但從未想過她的女兒今後要怎樣去生活。三夫人過世的那陣子,我被關在死寂沉沉的院子裡,一塊冷糕要分三次吃,因為你永遠也不知道下一次的食物會在什麼時候送來。也許一天,也許一個月,誰知道呢,她們早就當我是死人一般,到時候不過是一口薄棺材。」
「凝萱!」趙煦心疼的握緊了凝萱的手,「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答應你今後一定好好待你。我們一定會有一個幸福的家!」
凝萱輕笑道:「你沒嘗過那種挨餓的滋味,你不知道一個人的院子裡是如何的陰森恐怖,你」還沒等凝萱說完,就已經被攬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中,凝萱緊緊靠在趙煦的肩膀上,淚水不知不覺就順著眼瞼流了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