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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二一四章 興義客棧(二更) 文 / 夜雨驚荷

    不用凝萱勞駕,馮果兒早就躥的沒了影蹤,看的宋嬤嬤上下皺眉:「這位馮姑娘可不穩當,有負鏢王家的好名聲御朱門。」

    凝萱淡淡一笑:「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鏢王一生不凡,也不能強求人家的子息也都是同個樣子。不過也有點好處,這位馮姑娘不是能藏住話的人,咱們姑且坐等就是。」

    簾子外的顧准暗暗點頭,果不其然,不多時,馮果兒腳踩風火輪似的奔了回來,半個身子在車內,半個身子還在車外,就忍不住嚷道:「你猜怎地?原來是打西昭來了一支商隊,怨他們自己進鎮遲了,客棧裡沒地方,他們就看中了我家訂的院子。正和店老闆吵嚷呢!」

    馮果兒哈哈一笑:「不過你們別擔心,那店老闆和我爺爺是生死之交,換命的兄弟,怎麼可能讓了咱們住的院子。這家客棧二樓有雅間,爺爺叫你和魏小哥去吃飯。」馮果兒調皮的喳喳眼睛:「這次你不會又要吃白饅頭了吧?」

    擺明了是調侃凝萱的嬌氣,馮果兒說完咯咯一笑的跑了。碧潭臉色不善:「姑娘,這丫頭」

    凝萱截道:「哎!馮老爺子對咱們不錯,不看僧面看佛面,況且馮姑娘是本性使然。我瞧著倒比京裡的那些貴女們好的多。對了,嬤嬤,咱們帶的被褥可夠?晚間叫馮姑娘睡地上多少有些不好,能多做些千萬別委屈了她。」

    宋嬤嬤心領神會,笑道:「這些都不牢姑娘操心,萬事有我和碧潭呢!」馬車噠噠噠到了客棧大門前,元輝親自來接凝萱,就像馮老爺子說的,真是個魚龍混雜之地,佩劍持刀的彪形大漢幾乎比比皆是,空氣中隱隱飄著血腥味兒,但瞧客棧大門兩邊。二十幾盞大紅燈籠直聳入雲霄,將門匾照的通亮,鎮子恍若白晝,又哪裡出現了什麼殺戮場面。

    凝萱提高了幾分防備,袖口中有一把趙煦給的護身匕首,據說削髮如泥。

    馮老爺子打頭陣,昂首挺胸進門的時候,往來豪傑見了無不起身相迎,紛紛抱拳。馮老爺子也不客氣。笑容滿面的一一招呼,偶爾有交好的朋友,老爺子還會停頓腳步多說兩句。

    凝萱帶著帷帽,就聽見周邊不斷有竊竊私語聲。圍繞的主人公自然是鏢王馮老爺子。

    「兄弟,我沒看錯吧?那是馮家的老祖宗?」

    「嗤,你倒是長了一雙好眼睛,可不就是他老人家?」

    也有人表示不解,「不是說已經金盆洗手了?我可記得那件盛世啊!」

    有機警的人往馮家鏢局身後瞧,目光就落在了車上的大木箱子上,眼中充滿了貪婪和羨慕:「能叫馮老爺子出山,肯定是了不得的東西,你們可別忘記了,這兒是往九方城的必經之地!」

    有些眼生的漢子莫名的興奮。手掌不斷摩挲著桌上的刀鞘、劍鞘。

    自然也有人看到了這一幕,毫不客氣的上來潑冷水:「馮老爺子是什麼人物,北疆赫赫有名的豪傑,岳王的關門弟子,怎麼,還有不長眼的想往上衝?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想能請動馮老爺子,那人家也不是什麼等閒之輩,哼!」

    這話說的中肯,有人醒悟過來,後脊背一身的冷汗。慶幸自己沒亂動出手。

    可也有賺錢不要命的主兒,愣是不知道岳王是誰,還當是什麼王爺侯爺呢。他們不敢在興義客棧裡明目張膽打劫,但出了鎮子這些人詭異的一笑,根本看不到前途的凶險。

    客棧裡難見一個女客,宋嬤嬤年老,並不戴帷帽,但凝萱和碧潭身段窈窕,雖然穿著刻意粗俗了些,卻仍舊遮掩不住清麗動人御朱門。

    馮老爺子重重一咳,登上二樓之後歉意的對凝萱說道:「都是粗人,姑娘別放在心上。」

    凝萱笑道:「瞧老爺子說的,我要是那種拘泥小節的人,只呆在宅子裡就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不順勢而倒,反要逆風而起,這可不是明智的做法。」

    馮老爺子一怔,大約是沒聽人說過這樣的一句話: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老爺子反覆默念幾遍,越是讀,越覺得口齒留香。讀過書就是不一樣啊,哪像他們家那些猴兒馮老爺子從徐校尉旁敲側擊了一下魏家兄妹倆的身世,原來有幾分的洩氣,自覺那樣的門第不是他們馮家能攀附的,可眼瞧著魏家小姐又不是那種張狂的人,老爺子的心思又活泛了起來。

    給這樣知書達理的人家做兒媳,想也不能虧待他孫女。

    馮老爺子指引著凝萱等人進了雅間,他拉著魏元輝卻去了隔壁。

    說是雅間,其實半點不雅,坐在這兒和坐在下面沒什麼分別,喝酒划拳的吵嚷聲絲絲入耳,只是周圍封閉了些,宋嬤嬤伸手摘下了姑娘帶著的帷帽,沒理會小二驚艷的眼神。

    「姑娘,看他們家的紅火勁兒,應該有些好東西吃,午間那半個饅頭可不頂用。」宋嬤嬤心疼凝萱,叫住了還有些失神的店小二,一連點了十道熱菜,四道涼菜,臨了看著水牌還歎息著說粗糙了些。

    馮果兒趴在桌子上笑瞇瞇的看著喝茶的凝萱:「我說魏姑娘,你們這些大戶人家的小姐出門都這樣興師動眾啊?」想了半天,憋出後面的四個字。

    凝萱笑著放下手中的杯盞:「瞧馮姐姐說的,少不得要為自己辯解一二,我不過小戶人家的女兒,都是借了三哥的光。你若見了那些真正的興師動眾肯定不會這麼說我,她們每日喝的是玉泉山上運下來的活水,一道菜只摘取最精華的部分做食料,偶然有哪家小姐請客,三五個朋友沒百十兩銀子根本下不來。每日用的胭脂水粉是難以想像的精緻,就連熏衣裳的爐子都是純金鍛造。」

    馮果兒聽的嘴巴根本合不攏,連店小二們上全了席面還沒回過神來。凝萱笑融融的拿起碗筷,夾了整隻雞腿放到宋嬤嬤碗裡,又把另一隻給了碧潭。

    一隻雞自然沒有多餘的第三條腿,等馮果兒回過神來,她最喜歡的貴妃雞已經去了大半。

    馮果兒不太雅觀的叼著筷子,好奇的打量座前主僕三人。別人家的小姐都討厭和婆子、丫頭一起吃,嫌沒規矩,這家子可真是不一樣。不但同桌而食,還勞駕小姐給下人夾菜。

    馮果兒索然無味的往嘴裡一筷子接著一筷子的塞,一頓飯的功夫下來,凝萱三個人的食量比不上馮果兒一位。凝萱端了香茗站到半遮半掩的小窗旁,從縫隙裡瞧下面的光景。不大會兒,徐校尉等人才姍姍來遲,一踏進客棧,大廳忽然鴉雀無聲,硝煙味濃重。

    凝萱沒有戴帷帽,只是將身形往後退了退,目不轉睛的看著下面形勢。馮果兒端著小飯碗也湊了過來,嘴巴含糊不清的說道:「還是我爺爺有先見之明,要不然咱們一道進來,肯定打眼。」

    凝萱不動聲色的往後傾斜了一點,躲開這姑娘噴出的油腥。

    不過,馮果兒有一點說對了,徐校尉他們身上的兵士味道太重,就算穿了雜色衣衫,牽著劣馬,但還是能被認出身份。這客棧裡行來走往的都是在刀口上討生活的人,誰沒一兩樁人命官司在身?

    民見官,怕。

    匪見官,未必!

    凝萱居高臨下,很快就看見坐在角落裡的兩伙人桌案下已經亮了傢伙,不禁有些心急。馮果兒看在眼中,不免得意道:「魏姑娘放心,我爺爺都已經安排」還沒等說完,客棧裡的大掌櫃就迎了出來。

    那些人見是客棧老闆的熟人,無不悻悻然的收起了刀劍。

    凝萱一顆懸著的心放下了大半,正要往回坐的時候,眼光無意間瞥過門口一個身影,她心一沉,再去瞧人,對方已然消失不見。

    凝萱的臉色可稱不上好看,宋嬤嬤率先發覺了這種異樣,「姑娘怎麼了?」

    當著馮果兒的面,凝萱決計不能透漏半點,她強笑著坐在了圓椅身上:「站的高了,有些頭暈。」

    馮果兒暗笑小姐身子就是弱,扭頭去吃盤子最後的一顆紅燒獅子頭。宋嬤嬤卻心生警覺,皇宮大內的殿宇高不高,公主府戲檯子對面的聽音閣高不高,什麼時候見過姑娘眩暈過,這裡一定有蹊蹺。

    碧潭悄悄拉了拉宋嬤嬤的衣襟,然後微微丫搖頭。

    出行不宜飲酒,縱然馮老爺子欣賞魏元輝,可他們那屋也很快解決了晚飯。到了下榻的院子,凝萱擇了主屋住,魏元輝就在東廂房,馮老爺子佔了西廂。鏢王很是不好意思的向凝萱連連致歉:「照理說該分兩個院子,只是情勢不得以,還望姑娘多多海涵。」

    凝萱明白他們的難處,以馮老爺子的地位,就算再多佔兩個院子也是易如反掌的事兒,只是如此一來保護自己便成了大難題。人家懶得惹事,自己何必自討沒趣?

    馮老爺子當著元輝的面直誇凝萱,說的元輝和宋嬤嬤心花怒放。兩家人的關係似乎更親近了些。

    鏢王果然不負盛名,說話的功夫底下人就布安排好了守夜的章程。房頂四個角各有八人放哨,院中另有兩人,餘下分作三班休息,直至天明。凝萱暗暗記在心中,便覺得老爺子的做法有行軍佈陣的大將之風,遠不止江湖上這點小本事。(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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