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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三二六章 借錢 文 / 夜雨驚荷

    大公主笑罵道:「那東西凌冰冰的,又不好克化,誰大冷的天做它?獨萱丫頭愛磨牙,往日也沒見如何吃,怎麼巴巴兒的想起這一口?」大公主雖然這樣抱怨著,可臉上笑意不減,並且叫了外面伺候的小丫鬟去喚平媽媽御朱門。

    大廚房的人正預備午飯,忽聽聞大公主欽點了平媽媽的名字,唬的平媽媽不知所措,還是同來的傳訊的小丫鬟悄悄透漏了來意,平媽媽這才放寬心。大家一面口中喊著恭喜恭喜,一面又暗自羨慕平媽媽的好運道。

    平媽媽往日在廚房裡不過是做些湯品之類的活計,因身份低,所以不曾得大公主單獨召見過,倒是君山縣主沒成婚的時候,大廚房進獻夜宵,有幾次是平媽媽提著食盒去燕園,偶然幾次,竟被縣主記住了名字。

    平媽媽是個細心的人,往正房去的這一路上,不動聲色的問著凝萱的近況,那小丫鬟只挑揀了幾句不要緊的說,餘下時間閉緊雙唇,並不給平媽媽打探的機會。

    還沒進屋就已經聽見裡面笑語不斷,平媽媽心中一喜,大公主是個出手闊綽的,只是平時難得一見好心情,更難得被平媽媽這樣的粗使婆子碰上。

    「殿下,大廚房的平媽媽來了。」

    裡面笑聲漸止,平媽媽不敢抬頭張望,就覺門簾子被掀起,一陣香風驟然吹拂在臉上,平媽媽偷偷的翻了眼皮往上瞄,是縣主身邊原來的丫頭笑槐。

    「笑槐姑娘好。」平媽媽和笑槐是老相熟,有幾道湯品還是她手把手教會笑槐姑娘的呢!

    笑槐輕聲道:「小丫鬟告訴召你來的緣故了?」平媽媽忙不迭的點頭,賠笑道:「難得世子妃還想著奴婢這一手酸辣皮凍,不過老輩兒人都說酸兒辣女,可見世子妃是要兒女雙全的。」

    「哪一個說兒女雙全?」大公主的聲音已經破簾而來,笑槐趕緊沖平媽媽使了個眼色,引著後者往裡進。

    大公主笑呵呵的看著地上站著的平媽媽:「便是你說世子妃能兒女雙全?」

    平媽媽心知,當年的都希望子女成家後和順安泰。便狠狠挑了幾句奉承的話與大公主說。「奴婢雖然不會號脈看診,但這些年家裡親戚家生孩子,奴婢都是要幫把手的,世子妃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模樣。兒女雙全尚是小事,關鍵是世子妃宅心仁厚,福澤綿長,也定會惠及子孫。」

    大公主樂不可支,指著平媽媽與眾人笑道:「瞧瞧,瞧瞧,這哪裡是個廚房裡燉湯熬水的媽媽。分明是大材小用了,就衝你這句話也該賞。」

    平媽媽狂喜,跪在地上不斷叩首。

    「你先別忙著謝本宮,等囑咐你的事兒料理的明白妥當,本宮的賞賜一併給你。」大公主就將凝萱想吃酸辣皮凍,又怕這皮凍對孕婦不好的事兒說了出來。

    平媽媽在來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妥當的法子,所以只略沉吟了一會兒便說道:「殿下瞧這樣可否?奴婢雖然擅做皮凍,不過另有一樣拿手的絕活兒可和它媲美御朱門。用上等的蕎麥粉做了麵條。擀的細細的,用大骨頭熬成了湯,多多的加了辣子香醋。這麼冷的天保管世子妃吃了還想吃。」

    凝萱早在平媽媽開口形容的時候就自動自覺的在腦海裡跟著遐想,不等平媽媽說完,凝萱已經不爭氣的成了小饞蟲了。她忙笑道:「那就有勞平媽媽了。」

    眾人見凝萱饞的不行,笑得前仰後合,大公主更是險些岔了氣兒,好容易能開口說話,「既這樣,索性就多多做幾碗,我們大夥兒一起吃個痛快。」

    平媽媽應聲而去,大廚房新得了命令。先緊著平媽媽的東西準備。有人和面,有人熬湯,有人調味平媽媽儼然一個調度分明的大管事,不大會兒就將一碗碗鮮紅酸辣誘人的蕎麥麵條端去了正房。

    平媽媽的手藝果然不差,麵條筋道香滑,吃一口足叫人暖到了胃裡。眾人吃的汗流浹背。凝萱因是孕婦,大公主不敢叫她多吃,可也是大半碗了,至於在北地呆慣了的顧雲霆、趙煦兩個,身邊堆滿了盛麵條的大海碗,看樣子就知道喜歡的緊。

    趙煦吃完最後一口,抬頭就看見媳婦可憐巴巴的瞅著自己手裡的碗,他立即明白,這是沒吃飽啊,趙煦心疼的不得了,可又不敢真叫凝萱多吃,只好笑著與大公主道:「姑母,不如把平媽媽借給我們用幾日吧,免得凝萱想吃這一口卻沒人像平媽媽的手藝。」

    大公主被磨的不行,只能答應了。平媽媽卻有點為難,她丈夫兒子都在顧家當差,大公主卻只叫自己到王府做事,這可如何是好。

    凝萱瞧平媽媽並不似歡喜的模樣就明白了幾分,她輕笑道:「母親最心疼女兒,不過女兒可不是大肚彌勒佛,哪裡能日日只吃這面?若是偶然想打打牙祭,叫了平媽媽做一碗罷。倘或為這個專程叫平媽媽去王府,多少有些大材小用,不如叫笑槐跟著學兩日。」

    大公主恍然道:「本宮怎麼就忘了她!」大公主忙招手喚來笑槐,握著笑槐歎道:「這丫頭忠心的很,她和碧潭伺候你,本宮最放心不過。今後你主子日常飲食都由你來主持,等萱丫頭生下小世子,本宮記你和碧潭一大功。」

    平媽媽像是被人用大鐵錘捶在了胸口上似的,憋悶的很。她雖然不願意和丈夫兒子分開,可那到底是親王府,並不是公主府能比的,她若要了去,無論從低位上,從身價上,都不是一般僕婦可比擬的。平媽媽忽然後悔的要死,只覺得一個天大的好機會就這樣被笑槐給搶走了。

    她果然在後來的教導中摻雜了許多私念,並不盡心盡力,這且是後話。

    再說凝萱等人第二日回了王府,趙煦忙將喜訊告訴了恪親王。恪親王坐在書房裡愣愣的呆了一上午,等再出房門的時候整個人多了幾分神采,吃午飯的時候雖然有些難為情,但到底答應了趙煦夫妻倆,暫時留在京城,不做遁入道門的打算。

    時光流逝飛快。這一轉眼元月便過,京城回暖,元宵佳節之後殘留的熱鬧勁兒又被忙忙碌碌的生活消散殆盡。趙煦率御林軍三百人於禁宮之中大顯身手,德宗欣喜大周有如此強兵悍將。不但大加讚賞趙家麒麟兒,更大筆一揮,給兵部撥了多兩成的糧餉做軍費支出。

    直到春闈將至,凝萱才漸漸放寬心,只當自己前期的擔心都是多餘的。趙煦因練兵一事又風頭再起,成了京中年輕一輩的權貴人物,來王府攀附關係的人多了一倍。趙煦唯恐累到妻子,擺足了冷臉,找他商議正經事兒可以,若哪家不識趣的派了夫人或太太來打攪世子妃養胎,趙煦可沒好臉子給對方。時間一長,大夥兒也都明白了這個道理,再不敢造次。

    恪親王雖然留在了王府,但郭王妃卻還是入了流雲庵做了俗家弟子。凝萱曾擔心流雲庵的主持師太心懷不軌。會藉著郭王妃對王府不利,趙煦卻笑著告訴她,早在幾年前流雲庵那位能言善辯的明月師太就仙逝了。至於死因,流雲庵上下口徑一致,都只說是風寒。德宗雖然不信佛,但也決心插手流雲庵俗務,吩咐內府選了一個沒落世家的小女兒做了流雲庵新任主持。因有內府在其中斡旋,流雲庵漸漸有抬頭的跡象,風光比不上孝慈師太的時候,卻絕對更甚明月把權那會兒。

    凝萱從外面買了五個小丫頭送去流雲庵服侍郭王妃,也允諾她們,只要盡心服侍。便在幾個人十八歲的時候准她們還俗,王府出筆銀子將她們風風光光嫁出去。五個小丫頭都是家中窘迫無以溫飽的,聽世子妃這麼一說,樂不得應了,照顧起郭王妃的時候更是盡心竭力。

    郭王妃面兒上沒做什麼表示,私下忽然托人送了一雙虎頭鞋給凝萱。一瞧那針腳就知道是個初學者做的。

    凝萱穿著小襖,坐在床榻上把玩手裡的小鞋。就有下人來報,說魏太太來了。

    「我猜到你這兩日忙碌,怎麼沒在家守著,卻跑到我這兒來了?」凝萱側身往旁邊讓了讓,招手叫二姑奶奶魏詩琪坐在自己旁邊。

    如今的魏詩琪已經做了婦人的打扮,年前她才舉行了大婚,公子不是顯赫的名流,但很得廉國公看好,加上詩琪是這幾個孫女之中少數聽話乖巧的,所以廉國公貼補了許多銀錢在這樁婚事上。二姑爺果然不負眾望,在春闈之中一舉驚人,竟奪下了新科榜眼一席。二姑娘的好運道羨煞了好些人,可更多的人還是敬佩廉國公的眼光毒辣,偏就從那些舉人裡相中了貌不驚人的二姑爺。

    魏詩琪坐在凝萱身邊,端詳起小小的虎頭鞋:「相公被翰林院的方大人請去吃酒,我因惦記你,所以和婆婆告了半日的假。這是誰做的?」五妹妹的手藝她還是知道些的,絕對做不出這樣瑕疵遍佈的東西來。

    凝萱笑著從詩琪手裡拿回小鞋子,交給碧潭囑咐她收好:「是我們家王妃親手做的。」

    詩琪一怔,繼而笑道:「東西雖小,難為她有這個心。」詩琪一直都知道五妹妹和她婆婆關係不和睦,現在郭王妃肯主動為凝萱的孩子做鞋,這就是冰釋前嫌的徵兆,詩琪不禁暗暗羨慕凝萱的肚子御朱門。

    凝萱見二姑娘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二姐姐今天來是為了什麼事兒吧?」

    詩琪臉騰的一紅,不安的瞧了瞧站在門口處的碧潭。凝萱就明白她是有難以啟齒的話要對自己說,便打發了碧潭出去。

    「五妹妹我,我是有件事兒相求與你。」詩琪悶聲道:「你能不能借我些銀子?」

    凝萱不是小氣的人,況且諸多姊妹中,她只和二姑娘還算有些交情,若只是借錢,凝萱絕不會吝嗇。只是這次她先沒急著答應下來。

    「二姐姐缺銀子用?」

    詩琪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她明白,五妹妹這是懷疑自己的用心了。她當初成親,祖父不但要求公中出一大筆錢,更私下裡添置了不少,惹得其他幾房夫人們都很是不高興,二夫人更是指桑罵槐。說詩琪是狐媚子,學了她娘的媚態。

    也因為這個,詩琪的嫁妝到底有多少,眾人心知肚明。她成親不到半年就往妹妹家來借錢。是誰都會心生疑竇。

    可詩琪果真是有難言之隱。

    凝萱淡笑道:「二姐姐要是不方便說,這也沒什麼。需要多少錢,我只盡力就是。」

    詩琪要的不是一筆小數目,她心知不說明白,五妹妹就算再大方也不會放心交給自己,況且她二人的交情還沒到那種熟稔的地步。詩琪一咬牙,「五妹妹恐怕也知道了吧。我家相公中了榜眼,按理來說是要到翰林院任職的,最差也是個編修的職位。不過,翰林院的方大人悄悄告訴你二姐夫,林狀元家中門路廣,並不打算在翰林院裡久待,他要托了門路往南江放官。這樣一來,侍講學士的位置就讓了出來。」

    「二姐姐不用說了。姐夫這是看中了人家空出來的位置啊。只是不知道怎樣活動?」

    詩琪尷尬的看著凝萱:「方大人說了,只要兩萬兩銀子就能打點明白這事兒,因他是相公的忘年交。所以只收個辛苦錢。我自己只湊足了一萬兩,剩下的我想和五妹妹這兒借些。」

    凝萱叫了碧潭進來,附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碧潭瞅瞅魏詩琪,不動聲色的去了。

    詩琪坐立難安,五妹妹絕口不再提借錢的事兒,只叫自己頻頻喝茶。不大會兒,碧潭就趕了回來。

    「世子妃,公孫先生說,這位翰林院的方大人走的不是正兒八經的科舉路子。他原依附的是叛亂的逆賊忠嘉王,做了翰林院裡的小小檢討官。因後來告發忠嘉王的諸多惡性,所以在大清洗的時候僥倖逃過一劫。先生還說,這位方大人很懂得媚上的道理,把幾個頂頭上峰弄的是暈頭轉向,幾年的功夫就從檢討管做到了掌院的院士。在陳大人手下當差。奴婢還沒說是什麼來意,公孫先生就猜出了幾分,他叫我轉告世子妃,方大人很是貪財,小心上當。」

    詩琪強笑道:「這怎麼會,方大人和你二姐夫的交情好著呢,再說了,他是官,你二姐夫也是官,要真是像你們府上那個什麼先生說的似的,你二姐夫怎麼會看不出來?」

    凝萱擺擺手,只問一件事兒:「二姐姐,你老實和我說,借錢買官的事兒是你自己的主意,還是二姑爺的主意?」

    「自,自然是我的主意。」

    凝萱冷笑道:「二姐姐的主意?我以為二姐姐這麼精明,就算要托關係,也該找到四夫人那兒,你難道忘了,陳家才是翰林院中永不倒的長青松。」

    詩琪怎麼會不知道這個道理,可是相公好像認準了方大人,她又能說些什麼?

    凝萱輕輕歎口氣:「算了,我也不為難二姐姐。碧潭,去取錢匣子來。」她從碧潭遞來的紫檀錢匣子裡找出了一張一萬兩的銀票交給魏詩琪。

    魏詩琪沒想到事情出乎意料的容易。可轉念一想,詩琪又道:「我給五妹妹立個字據吧。」

    「二姐姐有心了。」

    魏詩琪不免羞愧,看樣子五妹妹是早有這個打算,可歎自己還是靈機一動才想到,若真叫人家開口要求,她豈不是更顯得難堪?魏詩琪正要碧潭去尋紙,凝萱卻笑道:「銀子我可以借,不過字據卻不打算叫二姐姐來寫。」

    見凝萱說話前後不符,詩琪狐疑的去看她。

    凝萱把銀票塞到詩琪手中:「勞煩二姐夫寫份字據吧,若是不署上他的名字,我到底不放心。」凝萱又補了一句,「二姐姐別怪我小氣。」

    等魏詩琪一走,凝萱臉就沉了下來,夜間趙煦回來聽妻子說起此事,趙煦倒是不以為意:「怎麼不找咱們家走動走動?既然是公孫先生說那個方大人不可靠,八成是白搭銀子。」

    「文人都自負,要不然這些年朝堂上也不會弄的文官武官鬥雞似的敵視對方,雖然裡面不乏皇帝的暗中授意,但是文官們看不慣武將的粗蠻,武將看不慣文官的酸腐也是難免的事兒。我這個二姐姐本就自恃清高,能開口和我借銀子,已經不知道下了多大的勇氣,要是再叫她出口和我求情買官,只怕羞也要羞死她了。」

    趙煦笑瞇瞇的摸著寶貝媳婦不甚鼓溜的小肚子,「快說說,你這麼斯文的小娘子,怎麼一眼就相中我這個粗人了?是不是當初一眼瞧上我就拔不出來了?」

    「呸,好沒臉的傢伙。到底是誰看上了誰?」凝萱笑罵道:「你還敢說,把我當幾歲的娃娃似的,只拿幾顆糖粒兒來哄我。」

    夫妻倆不禁齊齊想起當年的趣事相視而笑。(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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