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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二零六回:在水一方 文 / 墨筱笑

    葉青籬最擔心的,就是玉璇真人誤會自己能夠控制裂闕環仙渡。

    不過這位崑崙掌門接下來的一句話還是驚得她險些失色,聽他又說:「此物既是你家中祖傳,待魏長老鑒定之時你便也隨他同去吧。」

    葉青籬暗道不好,生怕玉璇真人要揪著自己不放,連忙又跪下來,急道:「回稟掌門,弟子參與了論劍大會,現今正是激流爭先之時,只怕分身乏術。弟子不才,有幸得入玉磬書院,雖是僥倖在前,但也不敢墮了書院的威名。」

    說完話,她為表誠意,依舊是伏著身子不敢抬頭。

    她雖然是伏在雲台上,眼睛也只看到方寸一片小小白雲,然而後背上卻敏銳的感覺到一股深沉的視線正落在自己身上。

    葉青籬忍不住緊繃起心神,每一呼吸都顯得時間格外緩慢。

    如是過得摸約十息時間,那視線才稍稍移開。

    玉璇真人道:「既是如此,你便好生打起精神,且再比試去。如今各路高手聚集,你多瞧瞧其他門派的本事,若能觸類旁通,更上一層樓,那便是極好了。」

    葉青籬恭敬應答,垂手起身,又將手頭存留的一點息幻塵和配方全部交出去,才又躊躇著說:「掌門……」

    「你還要說什麼?」玉璇真人溫言道。

    「弟子……」葉青籬面帶愧色,眼含焦急,「顧師弟在此次百煉一節的比試中原本名次極為靠前,只是不知他要何時才能歸來,也不知到那時,他是不是會失去進階的機會。」一句堪稱得寸進尺的話說完之後,她又連忙躬身道:「掌門恕罪,弟子逾越了。」

    玉璇真人看著她。沒有說話。倒是旁邊的魏予忽然輕笑一聲:「掌門,顧硯雖然犯了錯,不過現今正是論劍大會進行時,齊思闌的性命既然有救,不妨便先將顧硯放出來,待此次盛會過後,再行論罪處罰不遲。」

    葉青籬聽得這話,不由得一抬頭,就見到魏予正含笑含著自己,那目光中雖然透著審視。但也帶著難得的親善。

    這樣善意的目光葉青籬幾乎從未在崑崙高層身上看到過,此刻觸及。當下又是惴惴,又忍不住在心底泛了些暖意。

    「既是如此,」玉璇真人道,「便依師叔所言。」

    葉青籬這才真正告辭離去,待得飛下雲台。再次落至演武類的試法台上時,她幾乎腰腿一軟。就要站立不穩。

    「葉師妹。」忽然旁邊響起一道清朗的男聲。

    隨即有一隻手輕輕伸過來,在葉青籬右臂肘彎處稍稍一托,就將她扶住。

    葉青籬連忙站穩,適才扶她的那隻手便順勢放開。那衣袖回轉時,稍稍帶起了溫暖的風聲,和似曾相識的草木氣息。

    「陳師兄?」葉青籬驚訝地轉過頭去,就見眼前含笑立著一個白衣的修長身影。那容顏仍是少年模樣。墨染般的長眉下,他的雙眸就如那侵潤在初化山溪中的黑玉一般,透著沁涼的色澤,卻不是陳容又是哪個?

    見到陳容的第一眼後,葉青籬先是驚喜。緊接著又有些擔憂。

    她的目光下意識往那邊雲台上一望,只見上頭已沒有了掌門和魏予的身影。才悄悄鬆一口氣。

    「師妹在看什麼?」陳容微斂眉,問道。

    葉青籬抿了抿唇,稍頓,歎道:「掌門人是要對陳家出手了吧?」

    見她話語中隱含著關心自己的意思,陳容臉上的笑意又深了些:「師妹勿需擔憂,我自有打算。」

    他雖然沒有說清楚這個「打算」是只算他自己,還是包含了整個陳家在內,不過葉青籬已經直覺認為他說的是後者。見他說這話的時候並不避諱自己,葉青籬心底又有些赧然。

    她對陳家不但沒有好感,甚至還有些惡意。在準備獻出裂闕環時,她首先想到的接收對象是掌門,也是存了要挑撥掌門一系跟陳家之間關係的想法。

    那些各種各樣的曲折心思,葉青籬原本是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的。以牙還牙而已,誰規定了只許州官放火就不許百姓點燈?然而這世上又還有一種說法,叫做投我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陳容待她多番厚誼,又豈是木桃可以形容?

    而葉青籬莫說是報之以瓊瑤了,便是木桃她都極少有報答過。

    這般回過神來,葉青籬心底便不止是赧然,還更生了許多的自慚。

    陳容跟陳家雖然不能混為一談,但陳容卻是不能脫離陳家來看待的。葉青籬傷害陳家,也就等於是在間接傷害陳容。

    她有心想要再說些什麼,或者問一問陳容的近況,然而話到嘴邊,卻竟然又一個字都說不出口仙渡。

    反倒是陳容先問起來:「葉師妹,你方才送出去的,便是裂闕環吧?」

    適才裂闕環靈光大亮,此為數萬修士所共見,便是葉青籬已經回到這試法台上,也依舊有不少修士在或明或暗地打量她。若說陳容是因此而來,倒也解釋得通。

    葉青籬點頭,又聽陳容說:「你將這東西送出去了,甚好。」

    「你……」葉青籬微訝,「陳師兄知道裂闕環原本在我手上?」

    陳容笑道:「我原先自然不知,適才也是遠遠瞧見了靈光,才飛行至此。現在數萬修士共見,這東西已經到了魏予師叔祖手上,葉師妹可以放寬心了。」

    葉青籬聽他言語間只關心自己,心底下越感動便越慚愧,一時不知該說什麼,便又問:「陳師兄,顧硯現在風雷崖可好?」

    她其實想問的是,陳家為什麼會忽然想要對顧硯出手。拋開原先的百年之約不談,顧硯身份特殊,原本各大勢力對他的態度都是放任並監視,陳家也同樣如此。而正是因為如此,陳涵之昨日的動作才格外令人難解。

    不過這話葉青籬卻問不出口,她也無法拿這樣的問題去問陳容。

    陳容卻道:「老祖宗當日自白荒歸來。傷勢雖被初步壓制,近日卻忽然反彈爆發,尋常藥石難以救治。顧師弟體質神異,取其心頭血入藥可架經續脈,鍛神煉骨。」

    葉青籬暗驚,一抬眼只又撞見陳容沁涼清透的眸子。

    她還未及說話,又聽陳容道:「顧師弟雖損元氣和修為,然性命無礙,師妹不必擔憂。此事既是為老祖宗療傷而起,自當由我承擔。」說話間語氣平淡。神情坦蕩,顯然是下定了決心要補償顧硯。

    葉青籬想起他當年同樣面臨重傷難癒的窘境。那時候他寧可自傷,也不願傷害旁人——即便那些旁人全都是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而今日情形,同當年又何其相似?

    葉青籬驟然通透,陳容並非手不沾血一味善良的老好人,他之所以在當年有那樣的舉動。理由其實也就同如今一般——他無法虧欠別人,所以不如自己承擔一切。

    自來人情債便是最最難還。還得清的便也不是人情債了。

    葉青籬在這一瞬間,就彷彿透過陳容這看似溫淡的身形看到了他內裡的凜冽。若非骨子裡極致的恩怨分明,又何至於此?

    「不過以顧硯的性情,」葉青籬暗自在心底苦笑,「只怕未必會接受你的補償呢。」

    「師兄,」她頓了頓,轉移話題。「不知師兄為何拒絕參加論劍大會?」

    「我的劍……」陳容伸出一隻骨節修長肌膚如玉的手掌,那手掌虎口處有些微薄繭,「我的劍,已經不誠了。」

    他的表情雖然沒什麼變化,但葉青籬還是看到了他在說話之前。那唇角極細微的一抿。他伸出手掌,目光垂落。眼睛的顏色驟然轉深,好似那條浸著墨玉的淺溪只在瞬間就變成了深潭一般。

    葉青籬心裡咯登了一下,頓覺自己說錯了話。

    她有心想要安慰,訥訥片刻,終於還是說:「誠與不誠,全在一心之間。師兄自己明白,何必執著?」

    陳容笑道:「師妹說的是。」他頓了頓,轉而道:「師妹如今可以放寬心了,論劍大會亦是機緣,如果可以的話,師妹還是盡早結丹為好。這一次的北戰只怕……」

    他皺皺眉:「師妹既已從漩渦中脫身,如有金丹期的實力,小心謹慎些,應是能自保。」

    葉青籬知道陳容想要提醒自己,但有些話卻又不能說。而她實際上,遠比陳容想像的要知道的多得多。

    然而這試法台上人多眼雜,有些話葉青籬同樣也是不能說的。兩人相顧靜默片刻,隨即去看試法台上各人的比試。陳容間或指點幾句,往往能切中要害,葉青籬偶爾評說,也有自成一家之感。

    先前略顯尷尬的氣氛便漸漸消弭,兩個都是年輕人,這時候旁觀起比試來,倒很有些指點風雲,激昂年少的感覺。

    兩刻鐘後,陳容告辭離去。

    他一振衣袖,劍光裹起遁光,飛速消逝在天際。葉青籬正目送他,忽又見試法台上飛出一溜劍光,卻是印晨御劍追著陳容的方向去了。

    葉青籬取出袖中的擷英令,低頭一看,上面正顯示著:「葉青籬,玉籌二十九支,排名二千零三十四。」

    而這一日,最後能夠進階的將是所有比試者中的前兩千五百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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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捂臉,昨晚斷電了~順便說,前天整理了所有長評,現已全部歸納入公眾章節中的長評卷裡,並且大致做了一番作者回復。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很抱歉,小墨因為平時上網時間少,所以沒能及時地在書評區一一回復大家的評論。不過所有書評我都會去看,所有的鞭策與鼓勵也都是我的動力o(n_n)o~(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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