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二四零回:誰在局中 文 / 墨筱笑
崑崙,觀瀾峰仙渡。
從請出仙器鏡花水月後,至此已經是第三日。
伏元真君輕輕將手中拂塵從鏡花水月的鏡面上掃過,輕歎道:「可惜印晨當時元氣未復,精魂疲憊,否則有他做引,也不至於直至此刻仍未找到那人。」
羅克敵道:「那人實力之強悍,竟能屏蔽鏡花水月的追蹤,其修為只怕已經超越藏神巔峰了。」
巍巍崑崙,神州第一大派,所擁有的藏神期高手也通共只得一十四人,這其中藏神初期九人,中期五人,而藏神後期,卻是一個也沒有。這一十四人,或坐閉死關,或外出遊歷,或秘境探險,此時現身前來主持崑崙事物的竟只有三個。其中伏元真君是藏神中期,羅克敵為藏神初期圓滿境界,還有一個秋池雲卻是晉級藏神不超過百年,在一眾藏神期大宗師中,算是後進。
秋池雲慣來形容輕佻,此刻卻難得地臉色凝重起來:「天下有名有號的人物當中,這般修為的,只有一個。」
羅克敵沉聲道:「夜帝明仙渡!」
便在此時,一直安靜侍立在旁的印晨忽而上前行禮道:「三位祖師,弟子請求再開一次鏡花水月。」
秋池雲轉眸過來,看著印晨笑道:「喲!小傢伙糊塗了吧,再來一次,就你現在這幅身板子,能受得住嘛?」他對印晨頗有好感,總覺得這個修習慧劍的後輩弟子身上透著一股難得的明澈之氣,因此很是願意維護他。
這也是印晨的機緣,崑崙之大,只算內門弟子都有八萬之眾,其中天才何其多,印晨向來算不得最出色。可能夠與門派藏神期高手們相交,並得其青眼的,在他們這一輩弟子中,目前卻還只有他這一個。
「回祖師爺,弟子知道自己的極限在哪裡。」印晨聲音輕靈,言語間亦帶笑意,「況且能夠親近鏡花水月的機會可不多,便是為了配得上仙器的高貴,弟子也會努力突破極限的。」
原本靜立在雲池旁,鏡面上一片迷濛的巨大仙鏡忽如靈蛇般輕輕扭動了一下鏡身。然後那鏡面上迷霧一散,便有無數繁花在其中競相盛放。花開錦繡。璀璨鮮妍,雖只是鏡中虛影,卻能令旁邊眾人彷彿嗅到花香,繼而心曠神怡之。清脆的笑聲從鏡中傳出:「哎呀呀,小印晨你這是什麼話嘛。人家知道自己高貴,但是你就這樣直接說出來。人家會不好意思的……」
秋池雲笑罵:「你這個自戀的破鏡子,知道不好意思就趕緊拿出你的手段來,別整天想著出工不出力!」
鏡子委屈:「那還不是因為你們這些傢伙實力不夠,哼!哼!」
伏元真君淡淡道:「秋師弟,羅師弟,既是要再開一次鏡花水月,這便佈陣吧。印晨。你站到中間來,這一次若仍是尋不到夜帝明,便……作罷了。」
印晨神色微微一凜,一邊調整神魂與靈力,一邊快步走到指定位置站好。
這裡沒有蠢人。包括印晨,秋池雲和羅克敵都能聽出。伏元真君沒有繼續說出口的是,為了一個雖然前程看好,卻並未真正進入崑崙核心的弟子,而對天下第一高手緊追不捨,實在並不必要。
至於崑崙的臉面——夜帝明雖是公然在白荒擄人,但在他們追過去的時候,卻當先主動退避,又留下了印晨,這舉動本身便已是一種示好。他既然早將台階擺好,崑崙這邊倒也沒必要太過不依不饒。總之人也找了,葉青籬留在玉磬書院的引魂玉冊上又顯示著她此刻生命狀況良好,也便夠了。
用伏元真君的話來說就是:「世間一切皆是機緣,不可強求。」
伏元真君不知道的是,他所認為的道,恰好就對應了葉青籬和夜帝明之間此刻的暗流。
強求,這正是世間無數高手都逃不掉的一個妄念。
一個人,但凡有所求,便當是心之所往。既是心之所往,倘若求不得,能夠做到不強求的又能有幾個?
至少夜帝明做不到,他不但做不到,更因為他修為的強大,使得他之「強求」顯得格外可怕。
「第二十二個。」當一日間,夜帝明從進入東元城起,到進入望川澤,又輾轉仙門嶂,凡間窺天宗與寂滅宗弟子便出手滅殺,至此已是殺到了第二十二個人。他對葉青籬說,「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
葉青籬冷笑道:「你自殺你的人,與我何干?」
夜帝明道:「你毀諾在先,若是你之前依約交付代價,我此刻便會閉關煉寶,而不是四處行走。我若不四處行走,又怎能遇到這許多寂滅宗與窺天宗門人?若是不遇,自然也就不會有他們此刻的殺身之厄。」
這樣的歪理簡直能把一個正常人都給繞得思維混亂,但葉青籬也不是吃素的。她掰開來反駁:「說到底,晚輩當時在白荒,卻沒礙到前輩什麼。前輩不擄人,自然也不會有交易之事,前輩不擄人,更不會引得我門中長輩出手,前輩此刻也不會避走望川澤。便是來到了望川澤,遇到這兩宗之人,前輩若不出手,晚輩還能逼你動手殺人不成?」
夜帝明道:「你倒是不能逼我殺人,但你可以令我不再繼續殺人。」
「想當然爾,」葉青籬輕嘲,「這是要付出代價的。」
「不錯。」夜帝明道。
「人間災厄無處不在。」葉青籬道,「您高估我了,我拯救不了天下。」
夜帝明微微笑了:「你不是說,你有良知,有底限麼?我便只是想看看,你的底限在哪裡。」
不可否認,即便是境界不穩定,處在「偽出塵期」的夜帝明,其目光依舊犀利得可怕。縱然他顛倒黑白,神魂錯亂,可他的一言一行,卻反而越發血淋淋地直刺人心!
而作為觸動夜帝明心中魔鬼,引出寂滅宗和窺天宗門人一場大殺劫的罪魁禍首之一的蕭閒,此刻卻發了信符,邀約兩宗宗主「共商秘事」。
誰也不知道,他這一局棋,卻是從當初私闖五行台起,便已經擺開。
魔鬼巷中,蕭閒親自動手斟了三杯五花珠玉酒。
他向兩宗宗主舉杯,鳳眼輕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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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