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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章 醒時忽為異時人 文 / 霏雪如是

    「好痛……」楊曉只覺得自己的腦中渀佛被注滿了鉛,凝固住,無法思考,眼皮重得打不開,「好痛……」

    床上的人發出不舒服的呻吟,儘管輕微,但仍然傳入了一直守在床邊的婦人耳中,她慌忙地將手放在床上的人的額頭上,焦急地問,「婉兒,你醒了?」

    「水……水……」床中的人嘴裡含糊地吐出話來。()

    婦人趕緊走到桌前,舀起茶壺,倒上一杯,坐到床邊,仔細吹涼了,再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那人的嘴邊。

    乾涸的唇一挨到水,便自動地張開,「咳咳……」喝得太急,床中的人劇烈地咳嗽起來,「婉兒!」婦人舀出手中的絲絹,為那人擦掉灑出來的水,嘴裡說著,「婉兒,你快睜開眼,婉兒!」

    「咳咳咳……」劇烈的咳嗽過後,床上的人睜開眼,接連著,她使勁地眨了幾下,直到眼前模糊的畫面終於變得清晰。

    陳舊的木製雕花大床,未曾掉盡的紅漆斑駁地殘留在雕花上,大床不復往日的精巧,卻有一絲歲月的掙扎,白色的紗帳掛在上面,死氣沉沉,一眼便能識別出,這也是多年前的陳帳了,不遠處,燭台矗立,一節白色的蠟燭照亮漆黑的房間,可它是如此微弱,以至於讓甦醒的人總舉得自己處在一片朦朧。

    「我……我……這是在哪裡?」許久的昏睡,讓她開口時的聲音十分嘶啞,她轉眼盯著一直守在一身粗布衣裳的婦人。

    「婉兒,你終於醒了!嚇死娘了!」那婦人卻不管她的疑問,而是一把撲上來,將她緊緊地圈在自己的懷中,淚,似雨下,「婉兒,婉兒,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什……什麼……」她沒有回過神,「誰是婉兒?」

    「婉兒,你……」聽了她的話,那婦人像是受了什麼巨大的刺激,抓著她的雙肩,瞪著雙眼,「你……你說什麼?」

    「婉兒……婉兒是誰?」她再次問道。

    「我苦命的孩子!」誰知那婦人沒回答,卻是再次抱著她嚎啕大哭起來,她剛甦醒,就被這婦人抱得這般緊,險些又背過氣去,還好,婦人發覺了她全身都在顫抖,及時鬆開她。

    再一杯水下去,她徹底緩過氣來,她才好好地將自己身處的地方看個清楚。

    這是個還算寬敞的房間,興許是因為著實沒有過多的傢俱物什來讓這個房間看起來更擁擠一點,除了一櫃,一鏡台,一佛龕,一方桌,還有她躺著的床,別無他物,

    「請問……」楊曉望著眼含淚水的婦人,小心翼翼地斟酌著自己的話語,「這……這是哪裡?」

    「掖庭宮。請記住我們的網址)」婦人一邊抹去眼角的淚水,回答的時候聲音含著哽咽。

    「掖庭宮?」楊曉完全迷糊了,她好好地在家裡睡著覺,沒病沒災的,怎麼一睜開眼就來到了一個莫名其妙的地方,誰能告訴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婦人見她茫然的模樣,心疼地握住她的手,用自己手中的溫暖將她的冰涼裹住,「這是你從小長大的地方,你記不得了?」

    「掖庭……掖庭宮……」楊曉的嘴裡默默地念叨著,低著頭,觀察那一雙握住自己的手,這一雙手因為常年的辛勞而不滿褶皺,那接觸到皮膚的粗糙感,讓她意識到這雙手的掌心有著幾條粗大的皴口,楊曉接著往下看,但她被嚇住了,她猛地掙開婦人的手,將自己的手掌舉到眼前,眼瞪大最大,連眨也不敢眨一下。

    「婉兒,你……」婦人被她迥異的反應嚇得不輕,也定在那裡,看著楊曉一個勁兒地朝著自己的手猛瞧。

    等到她瞧夠了,又把視線移到自己的身上,只見她伸出手,摸摸胳膊,碰碰腿,最後朝著自己手臂上狠狠地那麼一掐——

    「好疼啊——」楊曉疼得齜牙咧嘴。

    「婉兒!」婦人見楊曉的手臂上腫了一塊,趕緊為她輕輕揉搓,眼淚滾了下來,「婉兒,你何苦如此糟踐自己?」

    抱著楊曉,那婦人又是一陣哭泣——

    楊曉,二十四歲,中華人民共和國公民,兩年前畢業於某名牌師範大學中文系,剛畢業就進了一家國家重點高中,擔任高一的班主任,她平時愛崗敬業,待人和氣,彬彬有禮,教學水平很高,深得廣大師生的喜愛,當然,作為一名深受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四有青年,楊曉當然從不語怪力亂神。

    或許,只能用或許來說了。上天看這麼好的一個小年輕,多麼的溫良恭儉讓呀,居然不相信老天的存在,於是趁著一個月黑風高的夜,一個楊曉好同志睡得不省人事的夜,就這樣,偷偷摸摸、靜靜悄悄地將楊曉給——穿越了!

    楊曉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既不危害鄉里,也沒有擾亂社會,為嘛是她要穿越?她還有一個穩重的老爸,還有一個活潑的老媽,她還沒有結過婚,她甚至還沒有帶過一個高三,怎麼就不明不白的穿越了?

    穿越了也就認了,怎麼就穿越到了唐朝,若是像其他穿越的同仁們空降到一個架空的時代,也許楊曉還能以自己中文系畢業生的優勢,把那些文人騷客的作品們一一剽竊個夠,說不定還能成就一代文豪。只可惜——只可惜——楊曉同志沒那種命,她穿越了,穿越到了唐朝,還好死不死地穿成了唐朝除武則天和太平公主以外名氣最大的女人——上官婉兒,還是九歲的上官婉兒!

    上官婉兒的娘,也就是現在照顧楊曉的婦人,端起一碗湯藥,輕輕地放到嘴邊,確定涼了之後,才餵給楊曉,楊曉乖巧地將藥汁喝下,不出她所料,果然——奇苦無比!這時候,楊曉十分懷念那些一顆顆的小藥片,雖然,那曾是楊曉十分厭惡的東西,但至少,不會滿口都苦!

    「來,張嘴。」婦人見楊曉喝了藥,從盤中給她舀來一個蜜餞,楊曉連忙含在嘴裡,一會兒,甜膩壓住了苦味,楊曉頓感輕鬆。

    婦人見楊曉的眉頭展開,她也展顏,說道,「還是太平公主想的周到,知道你從來都是討厭湯藥的,特地給你送了蜜餞過來。」

    「太平公主?」武則天最寵愛的女兒?楊曉有些震驚,唐朝的詩歌自己倒是背了不少,但唐史,她就談不上熟悉了,歷史上那些有名的大腕兒她也知道,不過,這都還是托了電視劇的福,至於在真實的歷史場景中,這些人是個什麼性格,他們之間的關係怎樣,楊曉就確實不知道了。現如今,她突然聽這婦人說到太平公主,倒有些吃驚起來。

    「哎……」婦人看著楊曉有些茫然的神色,有些無奈地歎口氣,將楊曉的雙手握住,輕輕摩挲著,「我可憐的婉兒,這次風寒來得又急又猛,你一連幾日都高燒不斷,連公主殿下帶來的御醫都束手無策,祖宗保佑,你可是醒了,但過去的事情你都……」說著,婦人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楊曉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在她面前垂淚,趕緊反握住婦人的手,遲疑了一下,才怯生生地叫了聲,「娘……」

    誰知那婦人一聽這嬌氣的聲音,淚掉得更凶了,楊曉見狀不由得傻了眼,但隨即心中便有了主意:自己如今到了唐朝,回不回得去還猶未可知,自己既然佔了這副身軀,倒不如安安心心地做好上官婉兒,興許還有意料不到的收穫。想到此,楊曉便又開口道,「娘……」雖然有些生疏,但好歹也是叫了出來,「娘,您就別傷心了,風寒再怎麼凶險,但婉兒也熬過來了,如今,雖然忘了些許事情,但還有娘在呀,只要娘告訴婉兒,婉兒不就知道了麼?」

    「好,好,」婦人聽了楊曉的話,趕緊擦著眼淚,「婉兒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娘都聽你的。」

    楊曉伸出頭,擦掉婦人眼角的殘淚,又安慰道,「娘您放心吧,婉兒一定要讓娘早日走出掖庭宮,再也不用為奴為婢!」楊曉在九歲的婉兒的身體裡,向婉兒的母親發下誓言。

    「婉兒,我的好女兒……」婦人為楊曉方纔所說的話欣喜不已,緊緊地將楊曉擁在懷裡,淚水再次流落,不過這次卻是喜的淚水。

    待婦人平靜下來,楊曉走下床來。

    「娘,張嘴,給你吃!」楊曉從盤中舀了個蜜餞,就要放到婦人的嘴裡,哪知那婦人只是搖頭,說道,「婉兒,這是太平公主特意給你送來的,娘怎麼能吃?」

    「娘——」楊曉才不管這些,撅著嘴,頗有些撒嬌的意味,「公主把這蜜餞給了我,這些就是我的了,我想給誰就給誰。」

    「婉兒,這……」婦人還猶豫不止。

    「若是娘不吃,婉兒也不吃,就等著蜜餞擱著,風乾了為止!」楊曉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兒,她今日,非得讓「她」的娘親吃這蜜餞不可。

    「那好,娘就吃這一個,剩下的,你要吃完!」終於,婦人還是妥協地張開了嘴。

    楊曉開心將蜜餞送到婦人的嘴中,看著婦人慢慢地咀嚼,半晌,像是捨不得似的,才有些不情願的將嚼碎的蜜餞吞入腹中。楊曉見了她的動作,又舀出一個蜜餞,要朝她嘴裡送去。

    「婉兒,這可怎麼行?」婦人避開楊曉的手,一臉疑問地望著她。

    「怎麼不行?」楊曉反問,「我可什麼都沒答應,再說,我這兩天一直躺著,頭老是犯暈,一吃甜的就噁心,娘若是不吃,我便把它倒了。」作勢,楊曉就要開窗,將盤中的蜜餞往窗外扔。

    「等等——」婦人一把攔在窗前,從楊曉的手中奪過蜜餞,嘴裡埋怨,「瞧你這孩子,這公主給的就是御賜的東西,你怎麼能說扔就扔?」

    「娘不吃,我也不吃,留著它還佔著一個盤子,不如扔了了事!」楊曉卻不依不撓,一副天經地義的模樣。

    「哎……」婦人終於還是歎口氣,說道,「留著吧,娘愛吃。」

    「那好。」終於,楊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這笑容感染了婦人,婦人也展顏,心中十分甜蜜:自己的婉兒,懂得心疼母親了!

    二人相視不言,但這份情,心中卻已然明瞭。

    幾日以來,婦人一直照顧病重的婉兒,未曾合眼,如今,見婉兒好了,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不多時,婦人就哈欠連天,疲倦不已,婉兒趕緊勸她睡下,自己則穿好衣服,坐在房中,回想著今日的事情。

    從此,世上再無楊曉,有的,是上官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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