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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一百二十一章 策馬狂奔心事吐 文 / 霏雪如是

    第一百二十一章策馬狂奔心事吐

    今日散學過後,婉兒便同著太平一道往椒蘭殿去。

    在路上,太平一直拉著婉兒的手,訴說著她的不安。

    「婉兒,這幾日宮中關於六哥身世的傳聞怎麼壓也壓不下去,你說,到底應該如何是好?」太平拉著婉兒的那隻手沁著汗水,看見她心中的焦慮。

    婉兒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道,「謠言止於智者,宮裡的生活太過無聊,住在這宮中的人對那些莫須有的事情最感興趣,所以,流言蜚語在這裡流傳的最快,公主,千萬別將這些事情放在心上,徒增煩惱罷了」

    「可是……」太平說到這裡,警覺地抬起頭,環顧四周,吉祥同織錦會意,遠遠地退了開來,壓低著聲音,太平在婉兒的耳邊說道,「我懷疑,此事是從母后的宮裡傳出來的。」

    聞言,婉兒看太平的目光有些變了,她早該知道的,太平公主雖然魯莽,但絕對是個一等一的聰明人,若是靜下心來仔細觀察,這宮中的伎倆又怎能真的逃過她的眼睛?

    看來,一直以來她想要保護的天平公主,現在,真正地開始成長了

    唇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婉兒點點頭。

    太平得到了婉兒的肯定,一雙秀眉擰得更加緊了,她沉思半晌,才開口道,「看來,母后與六哥的爭奪已經明朗化了。」

    婉兒無言,只好緊緊地握住太平的手,讓太平能感覺她的支持:無論如何,她都站在太子的這一邊

    「小人(奴婢)叩見太子」就在二人手掌相握之時,宮人請安的聲音身後傳來。

    二人聞言,趕緊轉過身去。

    太平一見李賢的模樣,不由得驚叫了一聲,「六哥,你的額頭怎麼了?」

    李賢卻不曾回答,長臂一伸,將太平身邊的婉兒拉到身邊,又快步地離去。

    「殿下,你這是要做什麼?」婉兒疑慮不已,想要拉著李賢,不讓他離去。

    「跟我走……」李賢抬頭,婉兒正對上他通紅的雙眼,不由一怔,「求你」他開口,聲音已經有些一絲哽咽。

    婉兒腳下一鬆,便由著他拉著離去。

    剩下太平公主及眾宮人留在原地,面面相覷。

    一對護衛從這裡巡邏經過,沒有人注意:站在隊首的侍衛長在看到上官婉兒被太子強制地拖著走的時候,藏在衣袖裡的拳頭已經握得緊緊的,他咬著牙關,強制自己鎮定自若地繼續巡邏。

    這個人,正是——崔湜

    飛黃閒(註:唐朝專門養馬的地兒,那裡的官員相當於咱孫大聖當年的官職——弼馬溫前面出現過,就是太平帶著婉兒去領追風的地方。)

    李賢從官員的手中接過韁繩,便立刻將婉兒抱上馬去,自己一個飛身,坐上了這馬,二人共乘一匹,朝著宮門,絕塵而去。

    「殿下,你這是去哪裡,你額角上的傷……」

    「婉兒,不要說話」不等婉兒說完,李賢打斷了她。

    二人一路沉默,耳中只聽得馬兒急急的馬蹄聲混著呼呼的風聲,李賢一手摟住婉兒,一手不停地揮動著鞭子,馬兒,跑的越發得急了

    衝出了宮門,再奔馳過長安城內的十里官道,李賢揮鞭,駕馬從春明門出城去了。

    約莫在長安城東的平原上奔跑了一個多時辰,馬兒全身已經汗濕,腿腳也顯出乏力之相時,終於,李賢勒起韁繩,馬兒打了個響鼻,停了下來。

    李賢翻身下馬,不容婉兒拒絕,便直接將她抱了下來。

    腳剛一觸地,婉兒就要開口,李賢似乎發現了她的動作,長臂一伸,將她緊緊摟在懷中,嘴裡道,「婉兒,別說話,讓我抱著」

    此刻,婉兒的鼻孔裡全是李賢獨有的氣息,她有些喘不過氣來,下意識地想要推開他,意識到懷中人兒的抗拒,李賢的懷抱鎖得更緊了,婉兒感受到了他胸膛中那顆急劇跳動的心臟,還有他抑制不住的全身的顫抖

    忽然,李賢抱著婉兒,嚎啕大哭起來

    那一刻,婉兒徹底地懵了

    她從來不知道,原來男人的淚水是涵蓋著這麼多的東西,每一滴都那麼地晶瑩,卻又那麼的令人悲傷

    李賢的胸腔不停地抽動著,婉兒的頭緊緊地貼著,他的淚水,全都滴在了她的頸間,他的哭聲,滿含悲愴,在婉兒的耳朵裡,不斷地迴響

    忍不住地,婉兒的眼角也滴下清淚,抱著她的那個人,心中到底有多少悲涼,多少恨啊?

    婉兒任由他抱著,任由他哭著,直到——

    不知過了多久,李賢像是哭累了,終於,他鬆開了婉兒,讓自己坐在了平原青鸀的草地上。

    婉兒只得坐下,卻看見李賢額角的傷口已經不再滴血,但還是不放心地問了句,「殿下,你額角的傷?」

    「不礙事。」李賢搖搖頭,因為方才才哭過,他回答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他咳嗽了幾聲,直到覺得喉嚨舒服了,才接著說道,「方纔,多謝婉兒了。」

    「你我之間,何須如此?」婉兒搖頭,她的目光望向李賢那張清俊的臉,心中卻在感歎:這樣的一個年輕男子,心中到底要背負多少痛苦?

    「婉兒,母后終於還是忍不住了,五哥走了,我這個老六她也不想留了」李賢垂著頭,無力地說道,「額角上的傷便是母后的態度,只要誰敢攔住她追逐權勢的道路,她便要將那人置於死地,就算是至親也不行」說到此,李賢長長地歎口氣,抬起頭,雙眼通紅地看著婉兒,問道,「婉兒你說,母后怎麼就那麼狠心呢?如果我們幾兄弟都成為了她的絆腳石,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將我們剷除,最先是五哥,接著再是我,最後……」說到這,他終於還是哽咽了,喉嚨如同被一隻手掐住,再也發不出聲音來。

    「不,不是的——」婉兒搖頭,想要告訴李賢,李弘的並非天後下的手,剛要開口,卻忽然警醒:如今之勢,太子與天後已成死敵,二人大戰一番在所難免,若此刻告知李弘身死的實情,說不定,李賢一個不忍,未上戰場便已經自亂陣腳了況且,當初李賢認為天後動手殺了李弘,不正是自己暗示的麼?不行,此刻決不能告知這件事情

    「不是什麼?」李賢接著婉兒的話,問道。

    「不是這樣的,」婉兒趕緊改口,「結局一定不是這樣的,太子你一定會登上大寶的,你的兄弟姐妹一定都不會有危險的相信我,太子」

    在婉兒灼灼的目光下,李賢終於慘然一笑,說道,「婉兒,幫我」

    「嗯」婉兒重重點頭。

    不久,天空中星辰浮現。

    二人共乘一匹,靜靜地回了宮中。

    臨了,李賢在婉兒的耳邊說了一句話:「我與母后,正式開戰了」說罷,也不等婉兒有任何回應,李賢轉過身,緩緩離去。

    夜色中,他的背影染上了一絲淒清,不知怎地,婉兒的淚水再次上來了。

    丹鳳殿

    殿中的九枚夜明珠,照的大殿內如同白晝。

    天後斜坐在鸞椅上,面無表情,她還沉浸在今日李賢離去時候的場景中,李賢啊,終於向她開戰了麼?

    鶯歌端著酪漿,輕手輕腳地從外殿走進來,「娘娘,請用酪漿。」鶯歌按照天後平時的習慣,小聲地在天後的耳邊提醒。

    天後這才總自己的思緒中走出,她抬起頭,眨眨有些酸澀的眼,看了一眼鶯歌,又迅速地移到盛著酪漿的銀碗上,嘴裡發出一聲『嗯』,便伸出手,一手端碗,一手執勺,慢悠悠地享用起來,那模樣,說不出的優雅

    但這優雅背後,鶯歌卻看出了不妥:此時,天後執勺的手居然在微微地顫抖

    終於,天後慢慢地將銀碗中酪漿吃了乾淨,鶯歌伸出手,接過了空空的銀碗,就要下去。

    「等等——」天後忽然叫住了她。

    「娘娘還有和吩咐?」鶯歌只覺得一陣惶恐,趕緊轉過身子面向天後,低著頭,一副無比恭敬的模樣。

    「太子他……」天後開口時,鶯歌卻發現她的手有了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太子他可曾回宮了?」

    「回娘娘的話,剛回來還不到一刻鐘呢,」鶯歌回答,末了,又添上一句,「御醫已經等在東宮,此時,應該為殿下包紮額角的傷了。」

    「嗯,」天後應了一聲,隨即長長地舒了口氣,像是放下了心口的一塊大石,但隨即又想到另一件事,她開口道,「那個上官婉兒可是一直陪同在太子左右?」

    「是的,娘娘。太子殿下一直將上官婉兒抱在懷中,回宮之時,還將她親自送到了掖庭宮門口。」

    天後點點頭,垂下眼瞼思慮了半晌,眼中精光一閃,心頭已是有了計較,她吩咐道,「明日叫裴炎上一道折子,說是本宮的身邊差一個掌管書記的女官,讓他在他的學生中推薦一個,至於人選嘛,就上官婉兒吧」

    「奴婢明白」

    「好了,下去吧」天後十分無力地揮手,示意鶯歌退下,那模樣,十分地疲倦。

    鶯歌行了個禮,便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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