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六五章 聰明反被聰明誤 文 / 霏雪如是
乾殿中,所有的人都屏氣凝神,他們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一處——正在為天皇把脈的明崇儼身上。
只見明崇儼先是伸出手翻開天皇的眼皮,復又將他的面色仔仔細細地端詳了一番,最後,才將手搭在天皇的手腕處,閉上眼,明崇儼聚精會神地感受著呼李治微弱且雜亂的脈搏。
一息——
兩息——
三息——
終於,他睜開了眼睛。
「明大人……」李賢腦中的神經一直緊繃著,雙眼也一直盯著明崇儼,見他忽然睜開了眼,便以為是父皇的病有了眉目,趕緊上前,小聲地問道。
明崇儼面色一沉,抬眼望了李賢,忽地搖搖頭,示意李賢不要開口。
坐在李賢身後的天後原想開口,但見明崇儼這般神色,當下,便收了的打算,靜候一側。
明崇儼將的袖口捲起,從藥箱中取出一個布裹,打開一看,裡面整齊地排列著不同粗細的銀針。
「王公公,請助某一臂之力」明崇儼從布裹中取出一根極細極長的銀針,轉過臉去喚王福祿前來幫忙。
「明大人,讓我來」李賢搶在王福祿之前,一個大步,跨到了明崇儼的身旁,滿懷殷切地看著他,「明大人,賢想為父皇盡些力。」說罷,李賢也學著明崇儼方纔的樣子,將繡滿蟒紋的袖口捲了起來。
明崇儼知他是一片孝心,便也不再推辭,叮囑了幾句,便讓李賢將地將天皇從床上扶了起來。
鬆開李治的明黃色的中衣,李賢的眼眶剎那紅了,鼻子一酸,眼淚差點就掉了下來,他心中的李治,總是高高地坐在龍椅之上,身上穿著整齊的龍袍,雖然瘦弱,卻還是自由一股帝王的氣勢與威儀,這股天子之儀從來沒有人敢小覷李賢在天皇的面前,保持著一個對父親,一個臣子對皇帝應該恪守的禮儀,從來都是滿懷敬意地甚至是有些畏懼的心理來對待李治,他從沒想過,原來的父皇已經消瘦成這般模樣。
天皇以為長久以來纏綿病榻,身上的皮膚顯出病態的蒼白,並且疲軟地趿拉著,已經了沒有彈性,更明顯的是,天皇腹部的根根肋骨十分分明,在蠟黃色的皮膚的包裹下,一根根都清晰地顯示在了李賢的面前。
李賢的心痛極了,他忍著淚,將李治地扶著,感覺到身後的目光,他側過頭去,果然看到了天後也正望李治裸露的身體,眼中有壓抑也有痛心。
朝著的母后點點頭,李賢的轉過頭,注意力繼續回到李治的身上。
只見明崇儼的不斷地從布裹中舀出銀針,不斷地紮在天皇身上的不同穴位,持續了大約一刻鐘,豆大的汗珠從明崇儼的額角滑落,而李賢則因為緊張而憋紅了臉。
忽地,天後的胸脯微微一動,接著,喉嚨中發出一陣輕微地咳嗽聲來,「咳咳……」
只這一個微小的動作,承乾殿中所有的人的眼中立刻流露出驚喜的神色——天皇,這是要醒了麼?
似乎察覺到了眾人的心意,天皇,果然在眾人希冀的目光之中,慢慢地睜開了他的眼。
眼皮一開一合,緩慢地眨巴了幾下,終於定格,天皇有些渾濁的眼珠對上一雙焦慮的眸子,好半天,他才反應:正被扶著。
「父皇,您醒了?」李賢的語氣比起方才明快了不少,眼中滿滿地都是喜色。
「陛下」天後注意著李治的一舉一動,見他已經醒來,趕緊靠了。
「唔——」天皇想要開口,卻發覺張開嘴後,喉嚨中卻只能發出意義模糊的單音。
明崇儼見狀,趕緊從的藥箱之中舀出一個白色的瓶子,在手心中倒出一粒丸藥,王福祿隨即端來一碗已經涼至溫熱的水送到明崇儼的手中,明崇儼剛一伸手到天皇的嘴邊,還沒來及開口請天皇吃藥,天皇便自動張開了嘴,將藥丸含在嘴中,接著喝下明崇儼另一隻手送來的水。
天皇對明崇儼信任至斯,令在場的眾人稱奇
天後與李賢的眼中同時閃過一陣光芒,只是,二人隱藏得太快,在場的人未曾發覺。
水潤了喉嚨,天皇覺得喉嚨輕鬆了不少,開口第一聲,卻是喚道,「媚娘——」
「陛下,臣妾在這兒」天後淚痕未乾,伸出手,地從李賢的懷中接過李治,順勢坐到了龍床一側,好讓天皇以最舒服的澗勢靠著,「臣妾在這兒,臣妾在這兒……陛下……」喊著喊著,天後的眼眶中的淚水又落下。
「娘娘,還是讓陛下好好躺回龍床吧。」明崇儼開口。
天後如夢初醒,趕緊將天皇放回床上,又親自為他蓋好了錦衾。
「媚娘……」天皇望著天後,並無其他言語,只是綿長地叫了一聲,可這一聲卻含了太多的情緒——
李賢與明崇儼交換了一個神色,二人默默地識趣退下。
出了寢宮,婉兒早已經等在那裡。
「太子殿下,明大人」婉兒朝著二人躬身行禮。
「婉兒免禮」明崇儼在側,李賢抑制住心中想要伸手扶起婉兒的衝動,點點頭,讓的語氣盡量聽起來沒有波瀾。
「謝過殿下。」婉兒緩緩起身,恭順地站在一旁。
「殿下,陛下正喚您呢」好不容易逮到機會,李賢見上婉兒一面,原本是有一肚子的話要講,卻在正要開口的時候,聽到身後傳來王福祿尖細的聲音,打斷了他與婉兒的相處,李賢的心中頓時升起一陣不耐,但一想到還在病重的父皇,他只得對婉兒苦笑,轉身,便跟著王福祿往寢殿中去。
此時,這裡只剩下明崇儼與婉兒二人了。
「明大人。」婉兒點點頭,慢慢地後退至身後的朱紅色的大柱子,明崇儼緊隨其後,二人的身影隨之隱沒在柱後。
「放心,沒人跟來。」明崇儼小聲地說道。
婉兒點點頭,抬頭看著明崇儼,臉上一片沉重,壓低著聲音,「還有多久?」
明崇儼聞言,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看得婉兒莫名其妙,他輕輕地開口道,「在某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某還有一惑,請上官為某解答」
「大人請講。」婉兒被名明崇儼臉上莫名的笑意搞得心中忐忑,但此時與明崇儼也算同盟,斷不能為了這樣的小事兒而與他撕破臉,因此,縱然心中不安,她仍舊是答應了下來。
「今夜承乾殿中起火一事,可與上官有關?」明崇儼靠近婉兒的耳旁,輕輕地問道。
他溫柔的氣息噴在婉兒的耳根,不自覺地,婉兒的脖子上居然起了一串雞皮疙瘩,她小小地挪動步子,不著痕跡地拉開與明崇儼的距離,勉強地輕笑,婉兒否認,「大人真是說笑,婉兒那時被娘娘關在暗室內,承乾殿內起火會與婉兒有關?」
「上官此話不然,」明崇儼輕輕搖頭,腳下微動,又拉近了與婉兒的距離,他嘴裡的熱氣繼續噴在婉兒的耳根,引起一陣陣戰慄,但明崇儼好似十分得意的作為一般,繼續說道,「上官的本事,某從來不敢小覷,承乾殿戒備森嚴,外人想進入殿中,簡直是難比登天更枉論放火這種事情?更何況,這火起的時刻也真是蹊蹺呢,不早不晚,恰好是在上官深陷暗室的時候,這,是否又太過巧合呢?」明崇儼的話鞭辟入裡,卻字字都是關鍵,不偏不倚,全都正中紅心
婉兒抬頭,對上明崇儼的臉,陡然間,涼意從她的腳跟冒起來,接著將她迅速包裹起來,不多時,婉兒便覺得如墜冰窖
算計她在明崇儼的臉上明明白白地看到了算計
婉兒陡然警醒:一直將明崇儼算在了的計謀之中,卻不何時,明崇儼已經算計了?
與虎謀皮卻進退維谷,這便是婉兒此刻處境
她低垂著頭,沉默著,心中思緒紛繁複雜。
明崇儼見她沉默,更加肯定了的推斷,他步步緊逼,在婉兒的耳邊說道,「上官,明人不說暗話,與某之間,這樣隱瞞也是無意義的。」他的嗓音刻意地溫柔而醇厚,像是催眠一般,「上官,你說呢?」
「哼」婉兒冷哼一聲,忽然抬手,將越來越貼近的明崇儼推開,柳眉倒豎,怒色滿溢俏臉,她冷冷地瞪著明崇儼,「明大人這話婉兒不懂,婉兒只,承乾殿起火之時,婉兒深陷暗室,並不知曉其中的來龍去脈若大人沒有別的事情,婉兒先告退了」說罷,婉兒輕一躬身,行禮,就想離去。
明崇儼忽然伸出手,拽住婉兒的手臂,將她拉了,「上官若是不聽某接下來所說的話,將來,定是要後悔的」
「請大人明示」婉兒收拾的憤怒,一瞬間,臉上已經是雲淡風輕。
「天皇本有一月,因為承乾殿的這場大火而受了驚嚇,怕是只有半月好活了」明崇儼不緊不慢,慢慢地說道。
「?」婉兒不虞天皇的笀命已經短至如此,當下驚愕不已。
婉兒還未從這句話的震驚中走出,明崇儼卻抓著這個機會,向婉兒的心湖裡投下另一枚重磅炸彈
只見他慢慢地說道,「如今,天皇只有幾日好活了。」
「你……」婉兒一個站立不穩,險些跌倒在地,她難以置信地看著明崇儼,指著明崇儼的手開始顫抖,「你……是你下的手?」
「呵呵呵呵……」明崇儼只是輕笑,不回答婉兒的問題,朝著殿外,慢慢地走去——
是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