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六十一章 黃雀誰人（三） 文 / 獨釣長江雪
一隊隊氣勢十足的黑甲兵士從城門中走出，在城牆前方沒有巨石的平地上列陣，嚴陣以待的秦軍甲士沒有絲毫動作。
知曉秦軍主將的想法，李御也沒客氣，讓麾下的兵士有條不紊地擺好陣勢，順便還有功夫清理掉那些損壞的器械，以免影響兩軍交戰。
「將軍，此陣交由屬下即可。」雖然知道改變不了李御的心意，胥安還是忍不住再次說了一句。
「此戰，我不可不戰。」
李御也知道胥安的好意，然而他身為軍中主將，若是躲在後方，對士氣的打擊可想而知。面對氣勢正宏的秦軍，趙軍的勝算本就不高，唯有李御親自領軍，激發麾下兵士的軍心，方才有一線勝機。何況李御也有不得不戰的理由，這次乃是他生命中最沒把握的一戰，卻也是他最重要的一戰，一旦他不戰而退，那這便會成為他一生的心魔。
坐在高大的戰馬上，看著那城門中邁出的黑甲兵士，王翦的心裡沒有泛起一絲波瀾，臨近大戰，他的心總是平靜無波。
在接到秦王的命令之初，王翦就不準備做一個單純的看客，直接調動了本家兩萬親兵前往周地潛伏。
王翦從未認為趙國會輕易放棄上黨之地，自晉國始，君王同為贏族的秦趙兩國相爭數百年，身為秦將的王翦對於趙國之勇武知之甚詳。寧可玉碎不為瓦全，這樣的信念深深刻在秦趙兩國百姓的心中。
做為趙國崛起的底蘊，上黨之地被趙國君臣寄托了難以言喻的希望，豈是諸國幾句威脅和幾十萬兵士相迫就會放棄的，唯有那些陰暗的政客才會認為趙國會被強勢壓服。在王翦的信念裡，根本沒有僥倖一詞，因而他早就準備著和來援的趙軍一戰。
雖然王翦知道，加上他的兩萬本部親軍，配合聯軍絕對可以打破雍城的僵局。但是王翦並沒有出手，一者齊楚魏三國名為聯軍。實則一盤散沙，根本就不聽他指揮；二者聯軍和他們秦國本就不是同一路，此時也不過是臨時聯合，王翦有理由相信，一旦三國聯軍打敗趙軍。下一個對手便是他們秦國；三者。秦國既然無法掌控高都，更不會讓諸國掌控，一個強大到讓諸國猜忌的趙國和武備強大的山東諸國相比，秦國上下都會有明確的選擇。不過。能有打擊趙國的機會，秦國也不會放過。
相對於那位不知政事只知攻伐的武安君，王翦對於朝局和天下大勢看得更加清楚，也善於擺正自己的位置，做出最佳的選擇。在選擇了要堂堂正正地擊敗趙軍之餘。王翦依舊不留餘力地打壓趙軍勝利的機會，他等著聯軍敗退，他等著李御派出步軍甲士前去清理戰場，他等著聯軍將李御所部的銳氣消磨，他等著率領本部親軍擊潰李御所部，將趙軍的軍心士氣打壓至最低，他等著秦國和諸國一同迫使趙國讓出一部分利益。
「將軍。」
「嗯。」
原本想要勸說什麼，都尉王成被王翦平淡的眼神一看，什麼話都堵在心中說不出來。他根本就理解不了。為何要讓趙軍能從容地佈陣，現在衝陣趙軍，絕對能讓對方潰敗，而等到趙軍結陣之後，他們要付出的傷亡要大得多。要知道他們這次前來的都是王氏一族的本部親軍。是他們王氏一族在秦國賴以生存的資本，每一個兵士的損失都是讓人心痛的。
半個時辰，上萬趙軍甲士終於在雍城南城前擺好陣勢，王翦右手一抬。戰鼓聲轟然響起。
站在趙軍方陣的前列，李御瞇眼看著陣勢森然的秦軍方陣。一萬對兩萬，很難很難。
隨著秦軍的戰鼓響起，雍城城牆上也響起了戰鼓聲，片刻之後，兩方戰鼓同時一停，兩個方陣中猛然爆發出一陣沖天的喊殺聲，兩條黑色的洪流緩緩向對方衝去。
天色將明，數百騎兵從共城城門飛奔而出，前去刺探趙軍大營的動靜，很快，共城城中的魏軍將領們便得知城外的趙軍大營早已空無一人，留下了不少的輜重糧草，除了那東城的龐煖所部依舊駐守在那。
與此同時，隔斷了數日的糧道也恢復了正常，一隊隊運量兵將糧草運送進共城和孟門關中，魏軍士氣大增。
「大將軍，想必李御所部已去救援雍城，萬不可讓趙軍得逞。」得到情報的那一刻，魏將魏慷眼中露出精光，大聲對著主將位上的魏祜說道。
「慷將軍所言在理，大將軍，雍城之戰事關我魏國之勢，切不可讓李御所部救援雍城，末將請戰。」
「大將軍，末將請戰。」
「大將軍，末將請戰。」
……
在魏慷開口打破沉默之後，大廳中的諸位將領熱血沸騰地請戰。雍城之戰如火如荼，李御所部丟棄輜重前去救援，必然是驚慌趕路，他們挾尾而追，大敗趙軍乃是輕而易舉之事。對於大廳中的諸將來說，戰功可是他們加封進爵的必由之路，這次的機會絕對不可錯過。
看著眼前激動的諸位將領，魏祜一陣頭疼，他當然知道李御所部是前去救援雍城，可是他怕這次是李御布下的計策，引誘他們出城。對於那位能打敗秦軍老將王齕的少年將軍，魏祜可是極為在意的，何況東城外還駐守著三萬趙軍。
「諸位將軍，李御所部雖退，然則龐煖所部依然駐留東城之外，不知該出動多少兵馬追擊李御所部方是？」面對群情激奮的諸將，魏祜也沒了辦法，只能將計策定得穩妥一點。雖然他只想安安穩穩地守住共城，但是他若阻撓麾下將領建功立業的機會，那他這個大將軍也差不多當到頭了。
「大將軍，龐煖所部不可不防，不若由我共城出兵五萬，孟門關出兵三萬，一同前去追擊李御所部。」一聽魏祜之問，心中早有對策的魏慷便出言說道。在這憋在城中的數日當中，魏慷可是沒少研究當前之勢，離封君封侯不過一步之遙，他想獲得戰功的心思比大廳中的任何一位將領都要迫切。
「如此，也好。」
頗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自家的遠房族弟，魏祜同意了對方的提議：「諸將聽令，本將特令魏慷將軍統領我共城五萬大軍，合孟門關牟韜將軍所部三萬大軍，共同追擊趙軍。切忌，萬不可輕敵冒進，本將駐守共城，以為策應。」
「諾。」聽到魏祜同意出兵，諸位將軍大聲應諾，聲勢比之以往勝了十倍，完全沒有之前的敷衍。這年頭，有利益才會有人為之效力。
金烏方才升起，漸漸入冬的天氣已然有些寒冷，沉睡了數日的共城和孟門關卻驟然熱鬧起來，一隊隊身著紅甲的兵士快速出城，在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裡便集結完畢，追向西南方而去。
「先生，魏軍出城了。」
「嗯，令我軍兵士準備。」
「諾。」
站在茅城以北的一座名叫澍山的山頂上，虞慶有些憂慮地看著西南方，那座雍城才是這次大戰的主戰場，他們這裡不過是小打小鬧罷了，結局早已注定。
「將軍，我等請戰。」
「將軍，我等請戰。」
……
此時的雍城城牆之內，一位位戰後餘生的趙軍兵士跪在地上，看著上方的藺堅。他們的袍澤已在外激戰一個時辰，喊殺聲依舊未歇，讓他們在這裡如何安心得下，他們趙軍從來不懼死亡。
咬牙看著城外的激戰，藺堅眼裡也是滿含怒火，但是他知道，麾下的這次兵士都已是強弩之末，此時加入混亂的戰場毫無益處，只有憑添傷亡罷了。
一番衝鋒，戰馬損失六成，驍騎營的兵士直接下馬而戰，衝向了已被他們攪動的秦軍大陣。作為騎兵，他們是無可比擬的佼佼者，但是作為步兵，他們依然是驍勇的驍騎營。
看著那衝向秦軍本陣的驍騎營兵士，李御的眼中滿是血絲，那可都是他辛辛苦苦培養出來的驍勇之士，此刻卻是拋棄了他們最大的優勢，作為步軍與秦軍甲士硬碰。但是李御也沒有辦法，他麾下的一萬甲士只是引出了兩部秦軍，尚有一萬秦軍甲士待機而動，他絕對不能留下這個不穩定的因素，只能讓疲累卻尚可一戰的驍騎營出動。為了讓驍騎營衝陣功成，李御可是將身邊的兩百親衛都編入了衝陣之列。
「王成。」看到己方剩下的一萬大軍被數千趙軍騎兵的衝鋒帶入戰場，王翦眼中露出一絲異色。
「在。」等待許久的都尉王成聽到王翦叫令，大聲應道。
「給本將堵住那部趙軍。」手中的馬鞭輕輕一指衝入己方方陣的數千驍騎，王翦淡淡說了一句，不見絲毫慌亂。
「諾。」
等到秦軍主將身旁的那部秦軍動了起來，李御終於呼出了一口氣，驍騎營的傷亡不是沒有效果的。雖然秦軍四散而開，沒有出現大的傷亡，但是驍騎營畢竟還是將剩下的秦軍大部拖入了戰場。
「胡善，隨本將殺敵。」
一夾馬腹，李御胯下的戰馬快速奔向側方，身後的三百胡軍騎兵隨之而動，直插秦軍主將的親衛方陣，這是李御最後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