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七十二章 荀環（一） 文 / 獨釣長江雪
「荀良，良兒，哈哈哈，良兒還有後人，良兒還有後人，真是天不絕我荀氏，咳咳咳……」聽得他兒子的名字，荀況更是難掩心中驚喜，不禁仰天大笑，引得自己咳嗽起來。
「先生莫要激動，若是傷了身子，便見不到那位女娃了。」雖然知道那位少女便是荀況的親孫女，李御卻沒有點明，另外他也怕這位老先生一激動就嗝屁了，要知道老人家這樣的情況可不少見。五十七之齡，在此時已算是難得的高壽，當然，那個妖孽的秦王稷不算在內。
「先生，喝口水。」將一樽清水遞到荀況面前，李斯幫著先生撫順了那激烈的氣息。
一旁的鄒衍看到老友激動的模樣，忍不住在心裡歎了口氣，看著少年將軍的臉龐時不禁多了幾分讚賞。相交數十年，鄒衍自然知道荀況的心病，而如今荀氏一族竟然還有後人在世，看來他這位老友是逃脫不了這位少年將軍挖好的陷阱了，不過這樣貌似也不錯。
喝了一口清水，任由嘴邊滴落的水滴打濕衣領，順過氣來的荀況顧不得什麼士人的風度，一把握住了李御的胳膊：「將軍，不知我那孫女現在何處？」
「御不知那位女娃是否先生之孫，然此時天色已黑，不若明日小子再帶先生去見那女娃。」眼見對方乖乖順著他的計劃走，李御也開始拿捏起來。只是面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先生，他心裡難免有些自責。但為了他的計劃順利完成，還是要讓這位老先生著急一下。
「不瞞將軍，老夫孤苦伶仃漂泊數十年，如今得知尚有孫女在世，實在是等不及了，還望將軍體諒。日後將軍若有吩咐，老夫一定遵從。」孤獨了一輩子，驟然聞知還有親人在世，還是他從未蒙面的孫女，荀況的心一刻也靜不下來。恨不得立刻飛到他的孫女面前。
「先生言重了，既然如此，請隨御來。」過猶不及，李御也沒有再堅持下去。
「多謝將軍。」
要去見他的孫女了，著急的荀況連衣服都沒心思換了，迫不及待地跟在李御的後面走出屋子。
「先生請，不知鄒衍先生是否同去？」
院外停著李御前來之時的豪華馬車，李御和李斯二人扶著荀況上了馬車，他再轉過頭來問向鄒衍。
「老友喜得孫女。老夫便不去了，留在這屋中倒得清靜。」看著喜色沖沖的老友。同樣孤身一人的鄒衍也是有些羨慕，不過他可不會去湊這個熱鬧，以免惹起自家的傷心事。
「如此，御便留下幾位護衛，先生若是有何需要，儘管吩咐便是。」對於這位精通天文地理的名士，李御可也不準備放過。都到他的地盤了，哪能說走就走，李御早就在暗處留下了數十護衛。現在只是將他們擺到明面上來罷了。
「多謝將軍。」對李御的好意，鄒衍也不客氣。這種事情，他周遊列國之時見得多了，那些個貴族做得更加『過分』。
「老友，待我見得孫女，再與你一醉。」單獨拋下老友，荀況也是有些過意不去。不過想到即將見到他的孫女，一切事情又都往旁邊靠了。
「嗯，我在此等候。」捋了一下長鬚，鄒衍將那一抹艷羨深深藏在心底。轉身走回了屋子。
上車之前，李御吩咐駕車的親衛鄭倫走慢一點，他還真怕這位老先生激動過度，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讓這條路走得長一點，也好讓老先生的心情平復一些，李御可不想見到樂極生悲的事情在他眼前發生。
「將軍，不知我那孫女現在何處？」馬車剛剛啟動，荀況便忍不住問了一句，他現在真想知道孫女的情況。這麼多年來，他可是一點都沒盡到做祖父的責任，想起這個，荀況的心便揪著疼。
「那女娃現在我府中，先生很快便可見到。」微笑著說了一句，李御心裡倒是有點尷尬，希望到時候這位老先生不要遷怒於他便好。
「不知我那孫女今歲幾何？」聽聞孫女在將軍府中，荀況暗自鬆了口氣，又追問了一句。
「那女娃年已十四，還有五月便是生辰之期。」對於那個少女的情況，李御可是知之甚詳。如果真要說的話，他連少女的身材都是瞭解得很是清楚。
「還有五月便是生辰，那便是十四多七個月。十四年七個月，老夫竟然不知道尚有孫女留於人世，老夫真是白活了這麼多年。」聽到孫女的年齡，荀況不由老淚縱橫。對方沒有提起他的兒子和兒媳，想必皆已不在人世，只是他已然很滿足了，此前他可是以為自己會孤老終生。
「先生莫要自責，此事乃我趙國之失，御代趙國向先生賠罪。」對於李御來說，承認責任並不是難事，他可不會有什麼強烈到變態的自我主義。雖然先王是受奸臣蒙蔽，事後也對當事者做出了處罰，只是那荀氏一族的數百口人依然是死在了先王何的刀下。
「過了數十年，老夫早已將此事淡忘，怪只怪我荀氏一族命該如此。」如果說之前荀況還有對趙國的仇恨，那麼現在的他突然間豁達了，他此刻最想的便是和他的孫女相認，繼而彌補他對孫女的愧疚。
「老夫記得三十八年前……」
放開了心懷，荀況回憶起那不堪回首的往事，眼前浮現出那些原本消散於記憶中的面容，那些面孔卻是已經變得模糊不清。
第一次聽到先生鮮為人知的往事，身為弟子的李斯感同身受，指甲不知不覺間陷入了白嫩的手心之中，幾絲鮮紅流出猶未發覺。
述說著令人心痛的經歷，荀況的心情緩緩平復下來，說完一段之後感覺身下的馬車停了下來，原本平靜下來的心又加速跳動起來。
「小子府邸已至，先生請。」聽了一段感傷的故事，李御也是唏噓不已，為他自己算計這位可憐的老先生暗自懊悔。
「將軍請。」嘴裡客氣著，荀況已迫不及待地下了馬車，看到一位站在門口的少女，注視的那一刻便愣住了。
看著那溫婉可人的少女，荀況記憶中的畫面慢慢清晰起來，和他的夫人太像了，實在是太像了。
環兒今日感到很是迷糊，原本晚間她還陪著幾位夫人在那裡品嚐著荼水，卻聽得跟隨將軍出去的親衛長趕回府中讓她打扮一下。驚喜的環兒還以為將軍今夜要寵幸她了，幸福得她忙不迭地回屋打扮起來，為此還被蘭兒打趣了一番。
只是在她打扮好之後，環兒便從親衛長那裡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原來是將軍幫她尋得了親人，而且還是她的親祖父。
那一刻，環兒反而變得迷惘起來。自小失去雙親，孤獨地在平原君府度過了十三年，直至跟隨將軍之後才體會到人生的美好，環兒以為這輩子都會這樣幸福的過下去。只是這突然間冒出一位親祖父，環兒有些愣住了，無所適從。
等待的時間是煎熬的，在門口等候了一刻，環兒便見到將軍的馬車回來了。看著那位從馬車中下來的白髮老者，環兒有些茫然的心驟然跳動起來，那是她的親人，她唯一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