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一曲新詞酒一杯 第167章 牆內開花牆外香 文 / 憂鬱的青蛙

    林宥倫陪邵毅夫進了二樓包廂，臨到影片快要開場時，岑健勳突然神色匆匆地進來。

    見岑健勳眼神閃爍似乎有話要說，林宥倫只好向邵毅夫告罪一聲，和岑健勳一起走出了包廂。

    「有人在下面看到曾志韋和於人泰，他們拿著票和觀眾一起進來，手下人就沒好把他們攔下。」岑健勳從德寶轉投嘉誼，身上不免會帶著德寶舊臣的烙印，為了避嫌，他涉及德寶的事情上，立場態度一直都很明確。

    於人泰是潘笛生手下的導演，而曾志韋的好朋友電影公司又與新寶院線是合作關係，這兩個人出現在首映場，目的肯定不止是看電影那麼簡單。

    「買票進場就是我們的觀眾，只要不搗亂就不用管。」林宥倫目光平靜像一潭清水，不見絲毫波瀾。

    岑健勳心想著這兩人十有**是來打探情況的，鬧事的可能性不大，便沒有再多說什麼。

    電影已經開場，觀眾們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大銀幕上，並沒有人認出曾志偉和於人泰。

    「進來時，影院的人應該是認出我們了。」於人泰壓低聲音說。

    「我們賣票進來，難道他們還能來趕我們走不成？」曾志韋撇撇嘴，「我們如臨大敵，人家說不定根本就沒有把我們放在眼裡。」

    曾志韋這話並不是自嘲，事實便是如此。聽說嘉誼上映這部新片是林宥倫監製的，潘笛生立刻緊張得不行。非讓他們兩個過來打探情況。

    和林宥倫做對是一回事，能不能被林宥倫當成對手又是另一回事，從潘笛生的反應來看，便是他自己也沒有信心能成為林宥倫的對手。

    銀幕上嘉誼院線的標誌一閃而過，片頭字幕、主創名單什麼的都還沒有出，開場孫悟空就與觀音大戰在一起，這場打鬥戲融入了不少特效技術。視效比3年前轟動影壇的更加震撼，只是叛逆悟空和話癆唐僧的形象過於另類，觀眾一時間有些不太適應。

    「你想要啊！悟空。你要是想要的話你就說話嘛，你不說你想要我怎麼知道你是真的想要了？雖然你很有誠意的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想要的。不可能你說你想要我不給你，你說你不想要我偏要給你，大家要講道理嘛！你真的想要嗎？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難道你真的想要嗎？」

    片中唐僧的語言顯得異常囉嗦，劉鎮韋本來是想要用這種囉嗦饒舌的人物語言來凸顯喜劇的效果，可這些話對情節推進並沒有實質性作用，這對於看慣那種不用過腦子就可以哈哈大笑的喜劇片的觀眾而言，確實很難接受。

    的搞笑大多集中在台詞上，不仔細看電影不認真聽台詞就感覺不到影片哪裡搞笑，影片放映中的「笑果」並不像劉鎮韋預期那麼好。個別觀眾倒是笑了，可周圍人都不笑，弄得發笑的人好像神經病一樣，慢慢的，就是那些能看懂影片的觀眾也不好意思再笑了。明明是喜劇片，影院裡的氣氛卻越來越古怪沉悶。

    「搞什麼飛機，廢話那麼多！」

    「還說是喜劇片，這個開頭一點都不好笑！」

    周圍觀眾的小聲議論傳到周星池耳中，就像刀扎一樣難受，他看著劉鎮韋。眼神失望到了極點。

    周星池這種冰冷的態度像對劉鎮韋兜頭澆了一盆冷水，劉鎮韋感覺自己渾身都像冰一樣冷，本來他是想解釋兩句的，可觀眾的反應和他想像中差距太大，嘴唇抖動著，終於什麼也沒說出來。

    電影主角從孫悟空轉到至尊寶身上，情況才稍好了一些，至少大家又看到了以前那個熟悉的周星池，而不是那個奇怪的猴子臉。

    真正讓觀眾眼前一亮的還是張曼鈺，一顰一笑，眼波流轉間嫵媚的風情，一下子就讓春三十娘這個角色深入人心。

    隨後登場的王組賢也不甘示弱，一襲白衣幽怨、哀艷，風拂青絲，衣袂飄然，攝心動魄的眼神釋放出隱隱的殺機，白骨精卻是叫她演得入木三分。

    兩女在戲中的表演太過驚艷，光芒已經蓋過周星池和吳夢達，觀眾被她們兩個所吸引，對劇情更加不在意，很多搞笑的情節就這樣被忽略掉了。

    有好一陣子，劉鎮韋都不敢去看周圍觀眾的反應，全身都浸透在一種絕望的破滅感裡。他怎麼也想不到影片上映時會是這樣的情況。希望就像一個五彩繽紛的肥皂泡，突然在眼前破滅了，讓他感到無比的沮喪。

    散場時，周星池一言不發地走了，而劉鎮韋還呆呆地坐在座位上，一種無邊的悲愴淹沒了他。

    整部影片看完，很多觀眾腦子裡唯一記住的就是嫵媚多姿的春三十娘和妖艷性感的白晶晶，當然還有在結尾處驚鴻一瞥的紫霞仙子，除此之外，大家對這部影片的印象就是「太吵太鬧」或者是「不知所云」。

    真正看懂這部影片的人不多，曾志韋就是其中一個，影片結束時他感慨地對於人泰說：「這部電影拍得真得很好，只可惜生不逢時！」

    於人泰同意他的觀點，不過這部影片票房前景黯淡，嘉誼院線受此挫折，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個好消息。

    ——

    1985年聖誕節前三天上映，衝著影片豪華的明星陣容，一開始有不少觀眾買票進場，票房成績曾一度形勢大好。可惜「開門紅」並未持續太久，隨後的整體票房急轉直下。

    按照嘉誼院線以票房排檔期的規定，電影上映兩周就開始縮減放映場次讓位給其他票房更賣座的電影，這部影片在香港的最終票房只有2500萬，甚至連成本都沒有收回來。

    林宥倫一直保持的「票房不敗」的金身被打破，頓時引髮香港媒體熱議，反而是這部影片的導演劉鎮韋卻被人徹徹底底的給遺忘了。

    娛樂圈就是這麼現實，當你走紅時，一定會有很多人把你當作大師，而當你落魄的時候，這些人一定會全都離你而去。

    邵氏倒是沒有忘記劉鎮韋，還專程打了一個電話過來，不過不是為了安慰他，而是通知他的拍攝暫停，什麼時候恢復拍攝會再通知。

    自從接完這個電話後，劉鎮韋就變成了一具「走屍」，變成了一堆灰燼，他把自己整天關在家裡，茶不思飯不想，丟魂丟魄的，像著了魔一樣，日子在糊里糊塗中打發出去，翻過年的日曆還沒有來得及去買，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日子過到了那一天，只隱隱約約地知道現在還是一月。

    才不到一個月時間，王佳衛再見到劉鎮韋，發現他的變化非常大，不但眼眶深陷下去，連精神也更不濟了。兩人聊天時，劉鎮韋常常走神，有時候王佳衛喊他，他會嚇一跳，像是夢中被驚醒似的，目光好似剛從遙遠的地方摸索回來；有時候眼睛又出神地向前方呆望，直接把王佳衛撇在一邊不理不睬。

    「喂，我說你到底有沒有在認真聽我說話，你這部電影拍得真的很好，你沒必要這麼消沉！」王佳衛不滿地敲敲桌子，他今天來找劉鎮韋，本來是要告訴他一個好消息的，可自己說半天，這傢伙居然什麼都沒有聽進去。

    「你覺得好有什麼用，觀眾又不買賬！」劉鎮韋眼神空洞，有氣無力地回答了一句。

    「誰說觀眾不買賬？」王佳衛拿出一盤錄音帶，「這是我在台灣西門町一家影院裡看這部片子時，裡面觀眾的反應，你自己聽聽看。」

    劉鎮韋找來錄音機，把磁帶塞了進去，按下播放鍵，哧哧的雜音過後，便是一陣混亂的喧囂聲，有笑有哭有叫有鼓掌，最多的便是「哇」的驚歎聲和「哈哈」的大笑聲。

    「有沒有這麼離譜？」劉鎮韋抬起頭，眼中滿是懷疑，他覺得這盤磁帶是王佳衛為了安慰自己搞出來的，這些聲音肯定都是假的。

    ——

    林宥倫拿到台灣票房數據的時候，一開始也感到難以置信，在台灣的票房收入折合港幣竟有3500多萬。

    在香港這邊票房慘淡的將拷貝轉到台灣，台灣院線商出於謹慎考慮，只是將影片在台灣的一些高校裡進行試映，想看看效果如何。

    或許是這樣「另類「的影片更適合在校園的土壤裡開花，電影在台灣高校中的放映立刻引起「滿堂彩」。甚至有人專門研究影片的巡迴式結構、台詞對白、經典解構等之於文化學上的意義，一時間這部電影被炒得大熱，而追捧者多為年輕大學生。

    台灣校園裡的刮起的這股「大話」風潮很快就吹進了台灣社會，觀眾們紛紛湧進電影院，看多文藝電影的台灣觀眾比香港觀眾更有耐心，更能夠接受這種無厘頭式的喜劇風格，一時間很多人都喜歡上了這部電影。

    戲劇性的在台灣地區「大熱」，牆內開花牆外香的結果，讓林宥倫也始料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