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57章 賭王 文 / 憂鬱的青蛙

    「姚經理，中視想要《神探狄仁傑》的播映權，拿這樣一部『水貨』來作為合作條件，我真看不到你們的誠意在哪裡。」

    周遊的這話聽起來有些刺耳，但姚冠文卻從中敏銳地捕捉到了某種態度的變化，隨即他便猜想，這很有可能是和周遊出去接的那個電話有關。

    為了驗證自己的判斷，姚冠文決定先試探一下周遊的口風。

    「那拉姑你覺得中視怎麼做才算是有誠意？」

    「《神探狄仁傑》拍續集的時候，中視必須無條件同意金朝群、何加勁來出演。」

    周遊提出的要求在姚冠文看來倒也合情合理，本來他還想拖延一下，再繼續試探一下這邊的底限，沒想到卻被周遊一句話給頂了回來。

    「這個要求是林先生的意思，中視答應我們就合作，不答應大家就一拍兩散！」

    書房裡，林宥倫正在接電話，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

    「這麼說中視那邊已經答應了？」林宥倫邊說電話，邊抬起頭往書房門口看了一眼。

    王京一臉焦急表情地出現在門口，正準備要敲門提醒林宥倫自己來了，在他身後，吳媽臉色看上去有些難看。

    「好的，這件事我知道了。」

    林宥倫才掛上電話，吳媽立刻搶著開口：「林先生，我告訴王先生你正在通電話，但是他不肯聽我的，硬是要往樓上闖……」

    一聽吳媽在告狀。王京趕緊打斷她。

    「吳媽你誤會了。我真的找阿倫有急事！」

    眼看著兩人就要吵起來。林宥倫只好讓他們都住嘴。

    「好了，吳媽，你去忙的，有需要我會叫你的。」

    吳媽瞪了王京一眼，轉身離開。

    王京也沒工夫計較吳媽對他的態度，逕直走到林宥倫面前，哭喪著一張臉：「阿倫，這次你一定要幫我！」

    「又怎麼了？」林宥倫沒好氣地拉開椅子坐了下來。

    王京端起桌上的杯子想要喝口水。突然意識到這是林宥倫的杯子，然後又訕訕地放下。

    「向化強找我幫他拍一部電影，我不想拍可是又沒有合適的理由推，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林宥倫伸手捏著王京的兩邊臉頰，左右轉了轉，自言自語道：「奇怪了，你這腦袋也不像被門夾過的樣子啊？」

    王京掙脫了林宥倫的手，急得就差在他面前跳腳了。

    「我沒有和你開玩笑，這件事很嚴肅的。」

    「少來了，我會不知道你是什麼人？」林宥倫哼了一聲。根本不吃王京這一套。

    「你真要逼我死在你面前才肯幫我是嗎？」王京擺出一副豁出去的架勢，不得不說這傢伙表情演得還挺逼真的。

    「要我叫吳媽給你拿一把刀嗎？」

    王京眼睛睜得大大的。一臉絕望地看著林宥倫，「你不會真這麼無情吧？」

    林宥倫不耐煩地一揮手，「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好好說事，要麼立刻滾蛋！」

    王京盯著林宥倫的眼睛看了三秒，「那我還是說事吧。」

    他拉過一把椅子在林宥倫面前坐下，接著便跟林宥倫說起來這件事的起因。

    「去年傳記片不是很多嗎？麥單雄拍了一部《跛豪》，向化強拍了一部《雷洛傳》，都是票房大賺，然後我也想拍一部……」

    「你拍傳記片？」林宥倫忍不住笑了起來，「這是我今年聽到的最好笑的笑話！」

    「好吧，我承認自己確實沒有拍傳記片的經驗，但是一開始我不是這樣想的，又一次遇到向化強，我嘴賤跟他說了這個想法，然後向化強就說沒問題，他支持我拍……我以為他只是開玩笑的，沒想到前段時間他真的就來找我，說手上有一部傳記片要我幫他拍。」

    林宥倫撇撇嘴，「那你就幫他拍好了，難道你還擔心他罩不住嗎？」

    香港的傳記片，因為主要講的都是黑道梟雄的事跡，所以不是一般人隨便就能拍的。膽大妄為如麥單雄，在拍《跛豪》的時候也得在前面加一段話，表明這個故事並不是專門影射吳錫豪；而向化強能夠順利開拍《雷洛傳》，也是因為他和片中雷洛的原型呂樂沾點親戚關係，但即便如此，《雷洛傳》拍攝完成後，城中還是傳出呂樂不高興，要阻撓電影上映的傳言。

    「可這次他真的罩不住！」

    王京的回答讓林宥倫很意外，同時也對這部電影生出了幾分興趣。

    「他究竟要讓你拍誰？」

    「何鴻森！」

    王京說出這個名字，就連林宥倫都有些微微動容。

    澳門是賭博天堂，而何鴻森就是這塊樂土的王，名正言順，華人之中搞賭業的沒那個能有他的風光，由此也可見他的厲害。

    當年為了借葡京賭場開拍《十一羅漢》，林宥倫與何鴻森打過一次交道，更深知何鴻森的厲害，只是他想不通，向化強怎麼突然就想起要為何鴻森拍一部傳記片？

    「你應該，澳門一開始的賭王並不是何鴻森，而是一個叫葉翰的人。」

    何鴻森出生於香港望族，小時候父親幾兄弟在股市失算弄得家破人亡，何鴻森從小並沒能享受到榮華富貴，甚至在香港大學讀書尚未畢業就去到澳門創業做買賣，只可惜很快生意蒸蒸日上的何鴻森被澳門勢力趕出澳門，黯然回到了香港。

    在香港期間何鴻森開始接觸新興的房地產生意，短短幾年成為千萬富翁，要是一直這樣下去，也就不會有現在的澳門賭王，取而代之的是香港可能多處一位叱詫風雨的地產大亨。

    何鴻森能夠重回澳門，就和王京說到的這個葉翰有很大的關係。

    在1961年之前。澳門的賭牌是由傅、高兩大家族所有。而葉翰曾是傅家上代掌門傅老榕的得力干將。葉翰不願久居人下，要求入股賭博公司被傅老榕拒絕，兩人就此鬧翻。

    60年澳門當局準備重新核發賭牌，葉翰認為自己勢單力薄，無法與老牌的博、高集團競爭，先把花花公子葉德利拉進來，組建競牌財團，而葉德利又以葡國國籍和澳門生意為理由。說服葉漢讓何鴻森加盟。同年10月，財團競標勝利，成為澳門賭業新東家，隨後澳門娛樂公司成立，葉德利擔任公司董事長，何鴻森擔任總經理，葉翰擔任賭場總經理。

    葉翰自恃投標有功，又精通賭博，身為賭場總經理要職，便時時處處以「賭王」自居。而在澳門娛樂公司成立的最初幾年。港澳媒體多稱葉翰為「賭王」。

    澳娛承辦澳門賭業賺得盤滿缽滿，股東的錢包也漲滿。但葉翰與何鴻森間的矛盾卻越結越深，兩人各自出招，最後葉翰失大勢，以退休名義退出管理層，賭博公司大權被何鴻森掌控至今。

    林宥倫對葉翰的故事並不陌生，但他不明白這和向化強為何鴻森拍傳記片又有什麼關係？

    「當然有關，澳門只有何鴻森手裡有一張賭博牌照，你覺得向化強、向化勝兄弟憑什麼進去分一杯羹？」

    「因為什麼？」

    「東方公主號！」

    「你說的是那艘著名的公海賭輪？」

    王京點點頭，「那艘賭輪的第一任主人就是葉翰，而公海賭博也是從他手上開始發展起來的。」

    葉翰被何鴻森擠出澳娛公司之後，卻未就此退出江湖，他曾經創辦賽馬車會，而且在這個項目上獲得了專營權，只是好景不長，賽馬車入不敷出，每況愈下，到了1988年1月30日舉行最後一場賽馬車後甚至留下虧損10億元的悲慘紀錄。

    將賽馬車會低價清盤後，葉翰租下東方公主號，將船開到公海開賭，勾走大批本來欲去澳門的賭客，下海的賭船越來越多，越來越大。

    何鴻森憤怒不已又無可奈何，最後只能租船給別人，其實也是變相參與公海賭博。

    葉翰到公海開賭，賺錢並不是主要目的，而是為出一口怨氣，他把公海開賭的戰火點燃，看著賭船一艘接一艘地開進公海，替他與何鴻森廝殺，自己卻見好就收，隔年就將「東方公主號」轉手給向化強、向化勝兄弟。

    向家兄弟和何鴻森有一定的交情，在購得那艘讓何鴻燊焦頭爛額的「東方公主號」後，就曾秘密和何鴻森協商，以此船退出公海賭博為條件，在澳門承包了何鴻森的一個「金城賭廳」。

    向家兄弟在澳門賭場生意做得順風順水，然後就想著要擴大經營，便開始著手君悅酒店賭場開發，而澳門14k的尹國駒聽說這事之後就想插一手。

    尹國駒家本姓譚，當年窮，尹國駒父親過給別人養，才改了姓尹。讀不成書，尹國駒十幾歲便加入澳門14k，偷搶打砸，入獄出獄，結交兄弟，地位不斷上升。期間尹國駒涉及毒品生意，其弟尹國良卻染上毒癮，因注射過量身亡。從此尹國駒放棄毒品生意開始轉行到賭場，分攤何鴻森賭場迭碼、高利貸生意。

    尹國駒和向家兄弟不但沒有談攏，而且起了衝突，尹國駒甚至派人在君悅酒店放了炸彈作威脅。

    向家兄弟也不是易與之輩，他們招集人馬殺到澳門，但始終是「強龍難壓地頭蛇」，尹國駒收到風後連忙組織應戰，經過一段時間的急追猛打，把新義安的人又給打回了香港。

    事情鬧到這地步，兩邊的人在澳門的地盤上打來打去，已經影響到賭場生意，何鴻森不得不出面把事情擺平。

    向家兄弟為了感謝何鴻森，就想要幫他拍一部傳記電影，正好王京之前提過這事，所以向化強就找上王京，請他來執導這部電影。

    「這部電影我不是不敢拍，而是擔心拍出來不合何鴻森的心意，現在整個澳門的黑幫差不多都在何鴻森手下討生活，要是何鴻森不高興，向化強也未必罩得住……這事我不好跟向化強開口，而且讓何鴻森知道我不肯拍他的傳記片更不好，最後我想來想去，就只有你能幫我。」

    王京眼巴巴地看著林宥倫，只要林宥倫這邊隨便找個借口和向化強解釋一下，換一個人來執導這部電影，何鴻森即便知道了這件事，看在林宥倫的面子上也不會怪他。

    「你以為向化強、何鴻森的人情是那麼好欠的嗎？」林宥倫沒好氣地看了王京一眼，心中卻在琢磨著該怎麼幫他。

    上次借葡京賭場拍戲就已經欠了何鴻森一個人情，林宥倫不想把人情越欠越大，而王京這次遇到的麻煩，表面看上去是一件壞事，但如果處理得當，也許還能把欠賭王的人情一起還上。

    「假如我這次不幫你……我是說假如，你推不掉這部電影，然後你會怎麼來拍？」

    王京雖然搞不懂林宥倫這話是什麼意思，但感覺林宥倫應該是會幫他的，所以就順著他的話回答說：「當然是把男主角盡量往好處去塑造，那些不好的東西能不提就不提，必須要提的話就相反設法淡化處理，最好能把劇本給他看，所有情節都經過他同意再拍！」

    在林宥倫印象中，王京確實幫向化強拍了一部以何鴻森為人物原型的傳記電影《賭場大亨》，主演是劉德華，而那部電影的情況也就和王京現在說的差不多，只糾纏於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小糾紛，梟雄大事件或用文字說明或乾脆不說，本來很好的一個題材，最後失了氣派，只落得個一般的評價。

    儘管和其他王京電影相比，那部戲裡已經大大減少了低級趣味屎尿屁的橋段，但整部戲還是顯得過於娛樂，沒有傳記片那種紀實性的味道。

    而且為了討好何鴻森，在電影裡甚至不惜詆毀何鴻森的對手葉翰，將其描繪成了一個大奸大惡的人物。

    「你都已經想好了該怎麼拍，還來找我幫忙？」

    王京一聽這話，整張臉頓時垮了下來，苦著臉著解釋說：「既不能過分惡搞，又不能完全寫實，這樣的電影拍出來或許何鴻森沒什麼意見，但是向化強就該不幹了，他出錢拍電影，怎麼可能做虧本生意？觀眾要是不買賬，我還不是一樣沒辦法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