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89章 就範 文 / 憂鬱的青蛙

    看似很簡單的要求，對於王擇來說卻很難。

    一旦答應，也就坐實了抄襲朋弟的說法，王擇要是能夠坦然面對這個問題，還何必辛辛苦苦從美國飛回來找林宥倫協商，直接發表一個聲明承認這件事就可以了。

    王擇沒有開口，在一旁的小王擇卻忍不住說道：「林先生的要求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閉嘴，這裡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王擇斥退兒子，這才繼續和林宥倫商量道：「林先生，你看能不能這樣？我拿出一筆錢給朋弟的後人，算作是對他們的一些補償，然後這件事到此為止。」

    王擇的想法，還是花錢免災，至於那個聲明，他是萬萬不會發的。

    林宥倫笑了起來。

    「王先生，不知道你打算拿出來的那筆錢，會不會比這個更多呢？」

    在林宥倫的眼神示意下，阿傑把一份早就準備好的合同文件遞給王擇。

    王擇一臉疑惑地接過來，翻開看了幾眼之後就臉色大變，抬起頭看著林宥倫，訝然問道：「林先生這是什麼意思？」

    「合同上不是寫的很明白了嗎？難道還需要我向王先生特別解釋一番？」

    王擇的表情跟著就變得很難看。

    林宥倫交給他的這份合同上很清楚的寫著，他準備買下朋弟《老夫子》漫畫的完整版權，光是1000萬港幣的版權購買費就遠遠超過了王擇準備拿出來補償朋弟後人的那筆錢，更不要說版權到手後，林宥倫下一步可能有種種動作。

    漫畫創作、影視改編。都可以名正言順的使用《老夫子》的名字。又因為兩個版本的漫畫人物過於接近。讀者很容易就將二者混淆。

    王擇要是選擇告對方侵權，只會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心裡很清楚這場官司自己打不贏！

    林宥倫身後是影響力已經延展到全球的香港電影產業，手上又擁有《明報》集團這樣實力雄厚的發行公司，輕而易舉就可以將朋弟版本的《老夫子》推廣開來，甚至直接取代王擇的《老夫子》。

    換句話說，王擇辛辛苦苦幾十年創作《老夫子》積攢下來的名氣、影響力，可能直接就被對方全盤接收。這和當年他將朋弟的漫畫人物私自拿過來擁有差不多手段，唯一不同的是，林宥倫現在做得有理有據，而王擇當年行事卻很虧心！

    王擇心中一聲哀歎，早知如此何必當初，被林宥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這般滋味真是不太好受。

    林宥倫站了起來，這個時候他已經沒有想法要在和王擇繼續談下去，機會已經給了對方，不聽招呼就別怪他不客氣了。

    「林先生。請等一下！」

    王擇快步從房間裡追了出來。

    「王先生還有什麼事嗎？」林宥倫停下腳步來問。

    「這份合同……」

    王擇想把合同書交還給林宥倫，但是林宥倫卻沒有伸手去接。

    「王先生留著吧。就當做個紀念……我等著王先生的答覆！」

    「是不是我答應了林先生的要求，這份合同林先生就不會簽字了？」王擇突然問了一句。

    林宥倫很遺憾地搖搖頭。

    「王先生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說得我好像是用這份合同來威脅王先生答應一樣，我可從來不做強迫人的事情。我找朋弟後人簽這份合同，絕對沒有要針對王先生的意思，你千萬不要多想！」

    王擇聽完這話，心裡就如同有一千頭草泥馬奔騰而過，這他媽不是威脅，那什麼才算是威脅？

    林宥倫卻不理會王擇會有什麼樣的反應，說完這話就說走了。

    王擇呆呆地站在原地，臉上的容顏像是一下子蒼老了幾十歲。

    「爸，你真的打算接受林宥倫的條件？」小王擇也跟了出來，這個時候更忍不住出聲詢問。

    「你覺得我們現在還有其他的選擇嗎？」王擇將林宥倫留下的那份合同書丟到兒子手上，「自己看吧！」

    小王擇剛才一直不明白父親態度為什麼會突然軟化下來，看了這份合同之後，後背上居然不知不覺就出了一身冷汗。

    「您剛才都已經準備要答應林宥倫的條件了，他為什麼還堅持要去簽這份合同？」小王擇有些想不通。

    王擇歎了一口氣，別看兒子年紀比林宥倫大了近十歲，可論心思算計，一百個他也抵不上林宥倫。

    「因為這是他懸在我們頭上的一把劍，只要我們不聽話，這把劍隨時都可以落下來！」

    林宥倫買下朋弟《老夫子》的版權，進可以逼迫王擇父子就範，退可踢開王擇父子單干。只要這份合同在手，王擇父子就是砧板上的魚肉，只有任他宰割的份！

    小王擇瞪大了眼睛，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父親。

    「您的意思是說，林宥倫真正目的，其實是為了逼我們跟他合作？」

    王擇之前還不太確定，不過看到這份合同，他心裡就全明白了。

    雖然不確定林宥倫是早就對《老夫子》漫畫有所企圖，還是因為朋弟這件事臨時起意，目的都非常的明確，那就是拿到《老夫子》漫畫的版權。

    「這哪裡是合作，分明就是脅迫！難道我們就一定辦法都沒有了嗎？」小王擇不滿地說道。

    「除非我們能開出比他更高的價格，買下朋弟的漫畫版權。」王擇苦笑著說。

    一聽父親這話，小王擇頓時就氣餒了。

    比拚財力，他們父子肯定不是林宥倫的對手，退一步說，即便是他們父子能從林宥倫手上搶下朋弟漫畫的版權，但這樣的舉動等於無形中承認了之前抄襲對方的事實。

    更重要的是，朋弟漫畫版權在他們父子手上沒有任何的意義，但是在林宥倫手上就不一樣了。

    王擇長歎一聲：「大概這就是報應吧！」

    ——

    在《明報》揭露王擇《老夫子》漫畫抄襲大陸漫畫家朋弟的同名作品一星期之後，王擇在香港露面，並在媒體面前公開發表了一份聲明。

    「《老夫子》漫畫在創作之處，確實從朋弟先生的作品上得到了很大的啟發，三十餘年來，這件事一直在我心中，無法解脫，今日幸得媒體曝光，讓我終於有勇氣站出來承認這件事，在此我要向朋弟先生致歉，同時也要對所有喜歡《老夫子》的讀者說聲抱歉……為了表達我個人的誠意，在今後出版的所有《老夫子》漫畫、影視作品中，都會特別註明朋弟先生對此作品的貢獻！」

    電視機前，金鏞和前來看望他的《明報》現任社長董千里一起收看了王擇的公開聲明。

    「林先生的做法是不是有些太暴烈了？」

    董千里是文化人，總覺得林宥倫這樣逼迫王擇父子有些過了。

    金鏞搖搖頭，對董千里的說法不以為然。

    「對付什麼樣的人就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林生若不這樣去做，恐怕王擇父子也不會這麼容易妥協就範吧？」

    董千里也沒話說了，他不知道王擇父子此刻的心情如何，但是他剛剛把這個消息告訴遠在內地的馮冀才，馮冀才對這個結果感到十分滿意。

    林宥倫的做法既在經濟上給予了朋弟後人一些補償，又幫朋弟恢復了名譽，朋弟若泉下有知，也應該安心了。

    「只是這樣一來，林先生在王擇父子心中就成了惡人。」在董千里看來，王擇父子這次吃了這麼大虧，而且還丟了面子，肯定恨林宥倫要死。

    但是金鏞卻不這麼認為。

    「我們不妨來打一個賭，這件事之後，王擇父子不但不會和林生反目，而且還會主動找他合作。」

    董千里知道金鏞和林宥倫關係非比一般，興許已經從林宥倫那裡聽到什麼消息，自然不肯和金鏞打這個賭，不過他還是很好奇，金鏞為什麼會這樣認為。

    「漫畫對於王擇而言，只不過是一個賺錢的工具，從他一開始抄襲朋弟，現在又被迫承認來看，此人對名譽看得並不是很重，所以他只會做出最符合自己的利益的事情。事情已經到了現在這一步，記恨林生又有什麼用，還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和林生合作，穩固雙方的關係更實惠……你從文化人的角度去看王擇，當然會那樣想，但如果你從商人的角度去看他，自然就明白他會作何選擇。」

    董千里點點頭，跟著卻把話筒從王擇轉到了林宥倫身上。

    「那查先生認為，林先生是個文化人還是個商人？」

    金鏞笑著一指董千里，「你這是要故意給我出難題是吧？」

    董千里也跟著笑了起來，「這對查先生應該不算是什麼難事吧？」

    金鏞略一沉吟，「聽聞導演張徹曾經評價他的老對頭李翰詳是『銀甲霸王腰間露出半截算盤』，這個比喻真的很妙，然後換一下就可以用在林生身上……本應該是擅長揮毫潑墨的錦繡文士，可下筆畫出卻是一張張的鈔票，你說林生算是商人還是文化人？」

    董千里聞言一愣，而後拍手稱妙。

    在文化人中，林宥倫絕對是數一數二的商人，而在商人中，林宥倫絕對是鳳毛麟角的文化人，金鏞這個比喻用在他身確實再妥帖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