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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四十二 問答 文 / 天下放歌

    樓上此時已是熱鬧非凡,上百個塌幾擺在其間,黑壓壓的幾乎坐滿了人,燈火通明中,最前面的主座上,坐著一個打扮得雍容華貴的婦人,約摸三十二三年紀,這婦人生得甚為豐滿美艷,她的美艷,是華魯女子特有的清麗與嬌小重生之夢璃。她有一雙很大的,宛如會說話的眼睛,寬寬的額頭飽滿而平坦。她身後的金色捲簾垂落著,繡著大朵的牡丹。

    她穿得十分正式,橘紅色的羅衣上繡著大片的孔雀,衣服裡三層外三層,層層珠飾,那些衣服上的珠翠在燈火中發著晶燦燦的光芒,十分耀眼,更加耀眼的是她的慵懶,這慵懶是上位者也未必有的自信與城府,讓夢璃只瞧了她一眼,便不自覺地低下頭去。

    而兩排座席間,一隊舞女正在翩翩起舞笙樂聲不斷,美人歌舞不休。

    「女郎且在此等候!我去通傳!」那侍從的袍服飛揚著離去,對著不遠處一人耳語了幾句,那人便向著主座走去,夢璃低下了頭,她靜靜地等待著,稍後,前方便有一聲低低的威嚴的女聲響起「哦~快傳!」

    一個太監高喊了一聲「傳~齊氏夢璃上殿!」

    這一聲高呼,令滿殿黑壓壓的人紛紛回了頭來,原本歌舞不休的美人,紛紛退至了兩旁,夢璃抬起頭,她的雙眸閃耀著,緩緩的走了過去。

    大殿上的燭火,輝煌而燦爛,照在她的粉衫上,一步步的變化著顏色,淺粉,深粉,艷紫,粉紫,粉藍,艷紅這諸多的色彩映照下,她蒼白的小臉逐漸的多了忽明忽暗的紅暈。

    眾人的驚呼聲與各族少女的艷羨聲,直直的傳入她的耳朵。

    「太美太美了,這華服竟然炫目至此!」

    「這個小姑子便是那個獻了二十車的齊氏嫡女?」

    「好大的氣魄!」

    她的腳步離著主座越來越近,目光也漸漸低垂了下來。這目光一收,她這張普通的五官便普通了起來。

    隨著她的走進,一聲低呼聲也傳入了她的耳朵「母親,你看,是嫡姐她……她重生之夢璃!」

    「嫣兒,莫出聲!你父親在呢!」

    她的眼神一掃,便看到了大殿第三排坐著的三人,自己的父親佈滿血絲的眼中滿是驚訝與自得,田氏母女則是一臉的青白交加,疲憊倦態,看這般情景,想必那王甸的聘禮已經送到了。

    剛想到此,幾道探測思索的目光投向自己,這目光來的太過突然,令她不自覺的低下了頭!

    坐在聖夫人下首的王卓,身著白色素繡著梅花的長袍,自她一出現,他雙目緊緊的追隨著她,有些癡癡的凝視了許久,忽的收回了目光,低頭不語。

    夢璃的眼光一掃,忽的發現那捲簾後隱約一個人影,此時他那一身青色的長袍,即便是隔了細而密的捲簾,也落盡了她的眼。

    同時,她感到了這大殿之中有幾股劍客劍師級的人才有的氣息。看來這宴席上有很多高手呢!

    「齊氏夢璃,拜見聖夫人!」她的頭低低的,雙膝跪地,朗聲說著。

    一個溫柔的聲音喚道:「齊氏夢璃,過來一下。」

    夢璃應了一聲,走上兩步,恭敬地衝前方又行了一禮。

    嗖嗖嗖,幾十雙目光都落到了她身上。

    聖夫人慈祥地端詳著夢璃,抿唇笑道:「你們看這孩子,是不是舉止雍容,風姿出眾?」對上夢璃羞澀的驚愕的眼神,聖夫人一笑。

    夢璃有點愕然,有點怔忡地抬起頭來。對上她慈祥中透著喜愛的眼神,不知不覺中,夢璃靦腆一笑。

    她向前又走出兩步,然後盈盈一福,抬著頭,孺慕地看了聖夫人一眼,便迅速地低下了頭。

    她瞟向夢璃,道:「齊氏夢璃,聽聞你日前為解災情,獻了二十車糧柴?」

    「回夫人,是。」

    「哦?」聖夫人微微一笑「聽說你那個主家也只獻了五車糧柴,」她這話一出口,那滿殿的目光嗖嗖嗖的看向了齊元方向!

    齊元昨夜實在煩心的很,那好色的王甸竟然送了聘禮,說要納夢嫣為姬。

    他平日裡恭維著琅琊王氏,總想著借勢而上,上一次聽說王瑾去洛城點查戶口,他便自薦跟了去,可到了沒幾天,王瑾也不知為何大發雷霆,罵他辦事不利,便逕自離開了,留了自己在洛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這一次好不容易回來,屁股還沒熱乎,便來了一出夜審流民,田氏好端端的還暈倒了,整個府中雞飛狗跳!

    昨日一早終於盼了琅琊王氏的人來,可等來的卻是王甸的聘禮!

    這王甸是出了名的好色無度,宴飲放誕!而且聽聞他調教姬妾的手段極其刁鑽惡劣,從他的府中,常常夜半抬出幾個人形的麻袋……如何能將夢嫣送去……可是……齊元心思一轉,王甸的勢力雖然比不得王瑾有實權,可畢竟世襲了公卿,自己若是依靠上他,倒也不失為一個好計策。

    這想法才一提出,那田氏便哭鬧著,說「夫君如何捨得自己的女兒去伺候那個色鬼!」夢嫣也嗚嗚的哭了起來,悲悲切切的令他心煩意亂。右腳一跺地,喝道「無知的婦人,若不答應,豈不是得罪了王甸?我如何擔待得起!」

    「明日便要去聖夫人宴席,咱們夢嫣的才藝必定會令聖夫人滿意,到時候,何愁一個王甸麼?夫君盡可以借力而上!」田氏抓著他的袖袍,如此對他說道。

    也對,我放著聖夫人不去攀附,總想著琅琊王氏作甚!若是夢嫣獻藝不成,再嫁也不遲!

    這麼想著,他也只是答覆考慮幾天,聘禮也不敢留下,便給了來人幾錠金子,打發了回去。

    此刻,這眾多鄙視的目光投向自己,齊元的臉色大大的青白,狠狠地剜了田氏一眼「愚蠢的婦人,令我顏面盡丟!」當著如此眾多的目光,田氏的嘴角立刻抽動了幾下,鼻子有些酸澀,忍了再忍,才止住了噴湧而出的淚水。夢嫣更是不敢多說一句話,只得抓了田氏的袍袖,將身形向裡靠了靠。

    她一抬頭,便對上了一雙饑色難忍的眸子,王甸肥碩的身子依靠著一個胸乳高聳的樂姬,正用舌舔著嘴角,滿臉油脂的看著自己!他的一隻手狠狠的揉捏著那樂姬的大腿,見到夢嫣用小兔一樣眼神望向自己,他的手中一用力,狠狠地掐了下去,那樂姬的身子疼得一顫,卻依舊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可那裸露大腿上的青紫卻清晰無比!夢嫣嚇到一縮身子,藏在了田氏的身後!

    聖夫人的聲音又在響起:「你一個小姑子竟然如此慷慨,能告訴我是為什麼嗎?」

    夢璃垂眸,好一會,她輕言細語地說道:「我嫡母只我一女,可她死得早……嫡母經常說,心要仁慈,切莫為了私利而忘了大家!我只是一個小姑子,救不了天下的人,只能盡我之力,傾其所有,便心無所愧了!」

    她的舉止落落大方,雙眸明澈靈透,一抬頭,一揚袖中,自有一種雍容的風華。

    看到如此的她,不約而同的,眾人同時想道:死了嫡母的孤女,又是個性子仁慈寬厚的。這家正因為庶母當道,才沒有獻出多些的糧食!

    這時,聖夫人溫和的聲音傳來,「孩子,忤在這裡做甚麼?坐到我身邊來。」

    她的聲音中,充滿了疼惜。這種不加掩飾的喜受,令得殿上眾人吃了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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