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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五十二 請罪 文 / 天下放歌

    齊元依靠在身後的軟枕上,聽到」夫人」二字時,眉頭禁不住揪了起來,剛才夢中,齊氏悲傷的低歎聲猶在耳邊,自己對她的虧欠,不,不是自己,都是田氏這個婦人重生之夢璃!若不是她,他也不會在齊善的藥裡……算了,齊元點了點頭。鄭叟走到門口,衝著田氏和夢嫣說道「郎君已經醒了,夫人和二姑子且進去吧!」

    夢嫣的小手,抓著田氏的袍袖,因為太過用力,田氏的袖口已經褶皺,可此時,她也是一臉的緊張,顧不得這許多。

    兩個人一前一後的走到齊元的床前,幾日不見,眼前的夫主稍稍瘦了些,田氏並不敢抬頭,只是大略的掃了一眼,便低下頭。「夫主……」

    「父親!」夢嫣跟著母親低低的行禮,她從不敢喚齊元「爹」的,如齊元這樣的人,心中自負剛愎,卻一生無子,這對於他而言,是恥辱!

    齊元並不說話,他的一雙眼,直直的盯著田氏的右臉,那平日裡摸上去光滑膩人的肌膚,此時已經佈滿了幾道長長的傷疤,那深紅色如蛇信襯著她的白玉的皮膚上,格外的噁心!迅速的,並且好不遮掩的,齊元乾嘔了出來,剛剛服下的藥水,隨著這聲乾嘔,吐了大半,反酸的咽喉中盡數苦澀!田氏連忙站起身,「夫主可要緊麼,妾來為您拍拍」當田氏說完,又巴巴地靠上前,伸手拍向他的後背。幾乎是突然的,齊元的袍子重重一甩。

    這一甩甚猛,田氏一個措手不及,被他給甩得退後一步。

    齊元自己也是嚇了一跳,他正在嘔吐間,眼前忽的一張放大的醜貌靠近,反射性的想要避開,一時間忘了,這張醜貌的主人,是自己相伴纏綿多年的田氏。

    也許是因為他自己英俊,這麼多年,他最不喜的便是貌醜的婦人!

    「不用!」齊元看著眼中泛紅的田氏,他盡量將話語放緩,說道「你自己也有傷,且去休息吧,我自有話吩咐嫣兒!」

    田氏的身子已經有些微顫,她只低低的回道:「是!妾,妾這就走!」說完,也不顧夢嫣的驚慌,大步的飛奔出房間。

    「娘!」夢嫣大喊著,卻只看到田氏的倉皇失措,她對著那漸小的身影,又呼喚了兩聲,最後,那僅存的希望也不見了,只得回過頭,獨自面對齊元。

    她的小手抓的緊緊的,心中有個聲音說道:危急時候,竟然連母親也幫不上,還是得靠我自己,可是,我一個小姑子,以後該怎麼辦?她悲悲切切,眼淚有些盈眶,嘴唇抿得死死,杏目盯著眼前的地磚出身!

    「真是我的好女兒!」一聲低低的清喝傳來,夢嫣猛然抬頭,對上了齊元的褐色眸子,這雙眸子中,毫無一絲情誼,有的只是責怪,怨狠,她的心一顫,平日裡看齊元對夢璃責怪,她只覺得痛快與舒心,如今輪到自己,她才真切的感到這痛楚重生之夢璃。父親的眼神如刀如劍,鑽入心底,寒潭冰澗一般。

    她慌忙低下頭,道:「父親,不怪嫣兒啊!若不是嫡姐搶了女兒的風頭,也不會……!」

    「住口!」齊元大喝,他的右手抬高,身子前傾,彷彿下一刻便要扇摑,這個女兒平日裡聰慧之極,怎麼今日所言如此蠢鈍!

    這巴掌停止半空,偏偏的停住了,一個聲音說到:現在若是打了她,那臉上必然紅腫,……

    想到此,他本是高舉的手掌,握成拳頭放在嘴邊輕咳了幾聲,「風頭?今世今日,你還指望著你那點可笑的舞技琴藝?休要責怪別人!你素來端莊穩重,卻太過驕縱了些,在眾人眼前得罪了大公主,已經木已成舟!這過錯是你自己所就,自然是要由你去彌補!」

    「父親……」夢嫣張皇的抬起頭,她的小嘴顫抖著,竟說不出一句話來。

    「你且去清宮,找你的嫡姐,聽聞她如今得了聖夫人寵,和大公主也交好!」

    齊元的話語頓了頓,道「我畢竟是她親父,你再有過錯,也畢竟是郡主的親妹,你只說我病重,她必會見你的!到時,若她為你求情,大公主許是會涼了你的!」

    「父親,你,你居然令我去求她?……」這話還沒說完,便被齊元的怒吼打斷

    「難道還委屈了你不成!」他的拳頭隨著字字句句砸到床沿,發出陣陣吭吭的響動,「你如今還未及笄,此事一出,日後還有何人敢娶!去與不去你自己斟酌!」冷冷的撇下這話,齊元的袍袖一揮「下去吧!若不想,便不要來見我!」

    夢嫣的杏眼微張,齊元說的沒錯,若是得不到這公主的原諒,不說臨淄,便是整個華魯的大族,都會忌憚的,不要說那位高權重的卓信侯,便是其他的普通氏族,也不會娶她了!

    母親棄了自己,父親又明擺著袖手旁觀,如今所能依靠的,便是她自己了!

    這麼想著,夢嫣慢慢的起身,「女兒遵命!」她說完這句話,便出了房門。鄭叟詫異的盯著夢嫣離去的身影,心中討道:這個小姑子且不要出事才好,看那神色茫然若失,可分明的透著一種婦人才有的狠厲!鄭叟狐疑的望了望,又搖了搖頭,定是自己年老眼花,這二姑子可是個溫順的,對,一定是自己看錯了!

    清宮。

    「事情可穩妥?」

    「回陛下,臣昨日已派食客三千入魏!美女三百分別送入姬侯與大公子處!」

    「好!縱然他得了彌陀,我倒想看看,僅憑二人如何對付這諫言美色!」一個大約十九的青衣少年輕聲喝道!

    他轉頭微笑說道「阿卓,你受累了,奔波多日,去籌備這許多人,想來不易!」

    「陛下切莫這麼說,為陛下效勞,肝腦塗地在所不惜!」少年大約十七八歲的年紀,生得面容如玉,身著著白色竹形暗紋的錦袍。

    「你啊!少時修學時還可不拘禮法,怎地幾年不見到和我生疏了!」他沒有稱自己「孤」,而是稱「我」!王卓看了看眼前佯裝著惱怒的百里奚,嘴角終是勾起,兩人都不禁相對而笑。

    這兩個少年站在一處,青如山翠,白如浮雲,一個冷峻高貴,一個溫潤高潔,大公主來時,便看到這樣一幅美景!

    「大公主,您看……」殿外的太監眼見著攔不住,便跟著進了來,嘴裡不住的央求!

    「皇兄!」她的小足輕邁,羞羞答答,吞吞吐吐的站在殿門口,一雙美目,眨也不眨的看著王卓!

    「陛下贖罪,奴才實在攔不住……」一旁的太監連忙跪下,不住的請罪。

    「罷了!這丫頭莫說是你,便是我也攔她不得!」百里奚一笑,逗趣的調侃著。「皇兄,你又羞臊我∼」說著,一個粉色的身影便依靠到他的袖袍旁,嬌嗔的抓袖口,晃動不止。

    「參見大公主!」王卓雙手一叉,向著那一臉癡迷的公主施了一禮,心中卻是不喜!這種目光,他見的太多了!從很久之前,便開始厭煩這種癡迷的神色,不管這女子是氏族的庶出,還是如眼前的高貴公主,更甚者,還有些貴族紈褲也是如此。這種僅僅因為容貌,便被人目光緊鎖的感覺並不好!堂堂琅琊的嫡子,怎能僅憑著色相名噪一時?

    「卓……卓信侯,你,你終於回來,來……」大公主的小臉立刻紅潤嬌羞起來,她的小舌打了結,緊張的說不出話來!

    王卓有些尷尬立在那裡,他不是沒有看到百里奚一臉的笑意,更注意到這公主對自己的態度,可他卻不能!不,他根本就是不想,不願,這些時日,拚命繁忙著籌備之事,只想著借此消磨那矛盾的心境,可,偏偏,夜裡夢中總會夢到那個女子!

    大公主有些焦急的想要繼續,可偏偏此時對上王卓一張諦仙般的容顏,竟是半句也講不出了!

    這時,一個清泉滴水的聲音替她說道:「卓信侯,大公主只是想問,你今日終於回到臨淄,可還要離開?」

    大公主一喜,連聲說道:「是,是。」

    她感激地轉過頭,看向從殿門後慢步走入的夢璃,抿唇笑道:「璃兒來了。」

    來的人,正是夢璃。

    就在她開口的時候,王卓便轉過頭來,雙眼驚詫地凝視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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