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十四章 戰場上的國王 文 / 和風曉聽
十日後，鷹部紅旗歸來，又一次凱旋的重複，部落的大門敞開歡迎英雄的歸來，人群裡一陣陣刺耳的尖叫聲：
「呼……呼……呼……」野獸般的呼叫著歡呼著勝利。
「啪……啪……」司奴的鞭子揮舞，上千個俘虜手腳相連的綁著，被送進了奴隸大營，這次的戰爭收穫非常豐富。
孩子們一旁嬉鬧著，看著一箱又一箱的戰利品抬往戰利品大營。
貴族們坐在高高在上的亭轎上，喜氣洋洋的看著眼前的一切。在遠處，一個更高的亭轎上，河澤置身事外的看著周圍的一切，眼前卻是另外一番景致：
戰爭的凱旋掩蓋不了另一種悲痛的氛圍，一個個傷員被自己的親人攙扶著，有的只能躺在擔架上，任由親人的呼喚而昏迷不醒；還有很多族人迎接回來的是冰冷的屍體，很多屍體已經血肉模糊、肢體不全。
不是戰場，卻已經滿地的鮮血，將周圍的空氣都染上血腥的氣息。
河澤的周圍全是生命，卻不是鮮活的生命，而是正在消逝和已經冰冷的生命。一種漫無邊際的冷，一絲一絲的拚命往裡鑽的冷，一點一滴的冷到河澤的骨頭裡去。
一個沒有頭的屍體從河澤的身下抬過，屍體上紅紅綠綠的液體粘稠的滴下，一股惡臭撲鼻而來，是那種生物腐爛發出來的味道，河澤被這股窒息的惡臭嗆住，咳嗽了幾下，胃裡一陣翻騰。
人影攢動，周圍人來人往，不知過了多久。
「在戰場上，我就是國王。」一個娃娃兵扛著支槍，眉飛色舞的叫喊著。
「在戰場上，我就是國王。」其他的娃娃兵高聲附和著。
「為風歡呼。」年幼的士兵越來越興奮，更多的士兵加入到歡呼的行列。
「為風歡呼。」士兵群情激昂，喊聲震天。
……
河澤沒有聽下去，他示意離開，歡慶的人群，與他越來越遠，直到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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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人，風這次立了顯赫的戰功……」雪興致勃勃的回來告訴河澤她知道的最新消息。
「雪，我有些餓了。」河澤打斷了雪的話，看得出他對風的戰場表現缺乏興趣，又或者說早在意料之中。
有的人，天生就是為了戰場而生，殺戮和嗜血才能證明自己的價值。整個白天，河澤的宅院人來人往、熱鬧非凡，貴族們都來看望凱旋而歸的大英雄，道賀聲、恭維聲不絕於耳。一牆之隔，大英雄的主人卻在專注的看著書，似乎此時與自己無關。
直到夜色低沉，喧囂散盡，河澤一個人靜靜的走進奧斯的房間。
此時的奧斯已經褪下了防彈衣，胸口纏著浸血的布條，臉色如紙般蒼白。
「主人，我活著回來了。」
一個微笑掛在唇邊，失血的表情。
河澤微微點頭，沒有說話，他從醫藥箱裡拿出各種工具，開始對工具消毒，然後他用剪刀剪開奧斯胸前的布條，一個覆蓋著綠色草藥的彈口映入眼簾，傷口周圍的燒痕表示是閉合性創傷，子彈已經取出，河澤立刻動手對傷口進行清創。
「主人，你做的防彈衣也能防住機關鎗，子彈只是插進了一點我的身體，我沒事。」奧斯望著聚精會神為自己處理傷口的河澤，想用一種輕鬆的口氣打破房間的沉默，卻透著不易察覺的痞氣和不屑。
「除非彈藥是劣質的，否則防不住的。」風的聲音平靜，沒有繼續說下去，迅速的幫奧斯包紮傷口。
「真的防住了，還防住了兩枚子彈，三次尖刀，將士們都以為我有神明相助，只可惜背心在巫醫給我處理傷口時丟了，我那時昏了過去，沒有來得及制止他……」
「奧斯！」河澤打斷了奧斯的話。
這一聲「奧斯」讓奧斯的心悸一片柔軟，自從那個美麗的月夜，他再也沒有聽過河澤這樣叫他，原來河澤一直記得自己的本名。
「你知道『傷心』、『難過』是什麼感覺嗎？」河澤問道。
奧斯搖了搖頭，他一直認為那是極其娘們的情感，因為人們一傷心難過，通常會流淚，哭哭啼啼的，是奧斯最受不了的表情。
河澤微微一笑：「我也不知道。」
河澤用手輕輕的撫摸奧斯的左肩，這個位置當初有萊斥魯的奴隸印跡，然而此刻，奧斯的皮膚已經完好如初，印跡消失得痕跡也沒有。
「我和你一樣，傷口能很快癒合，所以我小時候，從來不擔心會受傷，也就經常受傷。直到有一天，有人對我說，看見我受傷，他會傷心難過。」
河澤的聲音輕柔，如一隻溫柔的手，撫進人的心靈。
「我聽說人傷心的時候，心裡會很痛，我想心裡的痛一定勝過身上的痛。所以後來，我就再也沒有讓自己受傷，因為，我不想讓他傷心難過。」
那晚河澤沒有再說話，他安靜的來，又安靜的離開，如寂靜的夜裡一抹溫柔的風，留下奧斯一個人開始思考，他知道這個世界上不會有人為他傷心難過，在過去，這對於奧斯是無關緊要的事情，因為他不在意，此刻，奧斯卻很想感受一下，有人為自己傷心難過，自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
從那一天開始，奧斯沒有讓自己再受過傷，很多年以後，有人問過奧斯：「你怎麼從來都不會受傷？」奧斯沒有回答，腦海中浮現的，卻是河澤如月光般溫柔的臉。
當晚，馬眼指揮著一群奴隸，浩浩蕩蕩的把戰利品往河澤的宅院搬，一見到河澤，馬上就靠上去：「兄弟，快來看看，你那個奴隸死活要把它搬回來，說你喜歡，你都不知道這玩意有多沉，8個奴隸換手抬才搬了回來。」
「還有，我聽說你那個奴隸這次打仗真是彪悍……」
河澤後來沒有聽見馬眼在說什麼，他完全被眼前的「大木箱」所吸引，竟是一架鋼琴，還配有琴凳。在這個蠻荒的黑暗大陸，河澤沒有想到還能見到鋼琴，喚起了他對外面世界的美好回憶。
走到鋼琴的面前，河澤打開琴蓋，用手輕輕的撫摸著琴鍵，耳邊回想著曾經熟悉的音律，心裡暖暖的，他的確非常喜歡這個禮物。
河澤坐在琴凳上，纖細的指尖觸碰琴鍵，一個個動人的音符在河澤的指尖跳躍，琴音徐徐，卷卷而來，似秋日裡湖面上的一陣清風.，引人心神蕩漾而清新……
那一日，整個萊斥魯部落都被一種安謐的氛圍所籠罩，每個人都聽到澹靜清純的琴韻，那滿懷柔情的音符如一縷縷美麗的光芒、一道道絢爛的彩虹，渲染著咫尺天涯的美麗，寒冷的日子，人們看到了奼紫嫣紅漫山遍野開放的野花，人們聽見了那朵朵花兒的綻放聲音。
那一日，首領大人沒有寵幸新來的女奴，而是靜靜的聽著風的琴音，然後說：「這個孩子可真是個寶貝。」
那一日，奧斯躺在毯子上聆聽著風的琴聲，嘴角勾起一抹壞壞的笑容：「我就知道，你會彈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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