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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後宮亂哄哄焦頭爛額的日子 第二章.跟他回家 文 / 張廉

    第二章.跟他回家

    清清幾欲拔刀,他並不知我已經原諒了冉羽熙之前對我所做的一切,我立刻按住他,示意他冷靜。他不解地看著我,我搖了搖頭,繼續站在原處看著阿騷身上那個褪去艷麗袍衫的人。

    他笑了笑,依然將銅錢放在燒餅攤上,然後拍了拍阿騷的頭,阿騷就朝燒餅女昂首歡叫:「昂~~~昂~~~」燒餅女笑得更加開懷。

    阿騷邁開了步,他就掰開了燒餅,自己吃一塊,下一塊放到前面,阿騷扭回頭吃。他們你一塊,我一塊,邊走邊吃。

    我抬步跟上,清清卻是攔住了我:「夫人,不可。他很危險。」

    我笑了笑:「清清,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冉羽熙了。」

    清清不解,我遙望那在陰翳的天空下遠去的人影,輕歎:「放心吧,雪銘知道我與他的恩怨已經結束。」說罷,我繼續往前。

    在經過燒餅攤時,身邊傳來一聲冷冷的呼喚:「這位大人,請留步。」

    我側臉看去,是那個燒餅女。我戴著官飾,她便知我是個官。她的臉和現在的天氣一樣,帶著幾分陰沉。

    「這位大人,小人勸大人莫要癡心妄想。之前有的是比大人更大的官,想帶走騎驢公子,但都失敗而歸。」燒餅女的口氣很是不善。

    「騎驢公子?」冉羽熙莫不是在這裡隱姓埋名?

    「公子雖目不可視,但有一身好本事,即使知府大人帶兵前來,都未將他搶回,所以小人還是勸這位大人不要自取其辱。」

    「目不可視?他怎麼瞎了?」和他最後一次見面,是勸他去醫治怪病,沒想到今日再見他時,會有如此巨大的變化。不僅僅是滿身的艷麗消褪無蹤,而且,雙目竟是……失了明。

    「瞎了?」清清也輕聲驚呼。燒餅女順聲看向清清,卻是一驚。小小山村女子,想必少見英俊男子。

    「多謝姑娘提醒。我自會小心那騎驢公子。清清,我們去看看。」繞過那依然看著清清發愣的燒餅女,追隨那時有時無的鈴鐺聲而去。

    小路泥濘,灰濛濛的天空,帶著秋天的蕭瑟。我與他一直保持著可見的距離,不知為何而沒有靠近,或許是想看看他住在哪兒?或許想知道他隱居的真正目的。時不時有黃葉掠過他的身後,那片刻的影像,在我的腦中形成了一幅乾淨的水墨畫。

    青色的身影,灰色的驢子,走在鄉間小路上,金黃的樹葉捲過他的身後。髮帶輕輕揚起,整幅畫是如此乾淨清爽,讓人平靜。

    「夫人,還是小心為妙。冉羽熙生性狡猾,還不知他是真瞎還是假瞎……」清清在一邊提醒我,他的話,讓我想起了在傲鷹再見冉羽熙時,他對我常說的一句話:看一眼,少一眼啦……

    當時他說得時候不帶半分憂愁,反而滿臉笑意,漂亮的狐狸眼透著無限嫵媚,以此為借口粘上我的身,想要佔我便宜。每一次,我都是將他罵開,或是打走,他依然笑著,所以才會從心底裡去鄙視他,認為他很犯賤,是自虐體。

    而今,當事實擺在眼前時。當時他的笑容卻是如此辛酸,讓我心中揪痛。曾經妖艷如同罌粟的他,選擇了自生自滅。即使被我討厭,也只為我能看他一眼,回他一句,即使那是白眼,那是侮辱的罵語。

    究竟為何,讓他如此?難道只是對我的愧疚?不,不是的。他做的是人肉生意,多少少男少女跪在他的面前,祈求他,放過他們,但是,他依然無情冷酷地將他們買賣,調教,最後成為朝曦夜雨一隻又一隻乖乖的金絲雀,即使打開籠門,他們也不會飛離。

    他只對我如此……只是對我……如此……

    「夫人,不要去了,危險!」清清有些生氣地攔在了我的面前,眼中青色朦朧的身影被清清的胸膛完全遮蓋,我恍然回神,指向他的身後:「你現在從他的身上,能再感覺到危險的氣息嗎?」

    習武之人,多有第六感。清清轉身看向了他,帶著幾分不自信地轉回臉:「我……」

    「感覺不到了吧……放心,他即使發現我,也不會對我怎樣。」我擦過清清的身體,依然前行。

    曾經,我是那樣地恨他。

    而當他出現在傲鷹時,他的改變讓我驚訝。他的滄桑,他的頹然,他如同自我放逐一般的自生自滅,讓我不解,讓我漸漸原諒了他。

    他對我說:我只想看著你,只想服侍你。

    我對他說:想服侍我,就把病治好。

    於是,他走了,留下一封信,依然說著只有他冉羽熙才會說出的話:我要讓你欲仙欲死,對我上癮……

    我從那時就感覺到,我似乎成了他的希望,成了他活下去的目標。可是,為什麼?

    而今,我們第三次相遇了。

    這一次,他的身上沒有無望,沒有頹廢。他收拾地很乾淨,不像傲鷹那般不修邊幅。總是拖著板兒拖的腳,也穿上了鞋襪,儘管那是最為普通不過的布鞋。

    他脫下了艷麗的華袍,穿上了樸實的青布衫,不再將胸膛袒露,不再將長髮妖嬈地隨意垂落耳邊。他變了,變得讓我以為那不是我曾經認識的冉羽熙,而是一個全新的,只是跟冉羽熙長著同一張臉的男子。

    眼中漸漸映入一處茅屋,木頭的柵欄圍起了茅屋,圍出了一個院落。阿騷頂開了門扉,將他帶入。

    走到門前時,阿騷停下了腳步,叫了一聲:「昂~~~」

    阿騷還是原來的阿騷,叫聲總是透著浪。而冉羽熙,卻已經不是原來的冉羽熙。

    他扶著阿騷而下,站在了院中,靜靜地站著,似在等什麼。心中生起懷疑,難道他知道我們跟在後面?畢竟他是習武的,耳力也非同一般。但是,我們跟地那麼遠,他怎會知曉?

    然而,答案很快揭曉。只見阿騷走到茅屋的門邊,卻是叼來了一根竹棒,送到冉羽熙的手中,冉羽熙揚起了笑,那笑容即使在陰翳的天氣中,依然明艷。

    他變了。真的變了。

    當年,他的笑容即使站在再明媚的日光下,依然晦澀。而如今,卻是明媚的,是真正的,帶著陽光的笑容。

    他竟是沒有因為自己失明而如同當年,失去對生活的信心嗎?

    阿騷又頂開了房門,他就竹竿點地緩緩走入了茅舍。

    我再次前行,清清也不再阻攔。有些東西,是裝不了的。清清跟著雪銘也是閱人無數,自然知道冉羽熙的失明,不是裝的。他也開始變得狐疑,似乎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輕輕地,推開了柵欄的門扉。原本對著茅舍的阿騷,立刻警覺地轉過了身,阿騷的靈性早已領教,沒想到現在他竟然擔負起了狗的職責。

    我沒有說話,而是靜靜地看著阿騷,阿騷似乎一下子就認了出來,那雙有著一圈白色「眼影」的眼睛立刻笑瞇了起來,如同冉羽熙那般嫵媚。

    「昂~~~」他歡蹦著跑了上來,我立刻讓他噤聲,他就收住了聲,但依然跑到我的身前,開始用他的腦袋蹭我的身體,撒嬌討好,就差沒像狗一樣躺在地上,讓我踩他。

    清清見此狀況很是驚訝,我對他笑笑,繼續入內。阿騷就一直貼著我的身體,不肯離開。

    「是迷路的,還是過路的?」帶著幾分醉,幾分慵懶的聲音,從茅舍打開的房門內而出,他摸到了門邊,懶懶地靠在了門上,笑看院內。

    當如此近的看見他那雙明明清靈的眼睛時,我無法相信他失了明。

    眼瞎之人各色各樣,也有眼睛沒有受到損傷的,但是,卻是無神。

    可是,他的眼睛依然可以演繹出百般風情,只是不再帶著當初刻意的誘惑,清水的眸子,帶著水的嫵媚。媚地清澈,媚地純然。如同大自然清新的風,掠過清澈的水面,所帶起的層層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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