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瘋的是你,還是我?【4000】 文 / 雲檀
臨近中午,文茜給蕭何打電話的時候,蕭何正在回城堡的途中。舒骺豞曶
「閣下,海倫夫人今天回來過。」
「什麼?」他翻開膝上放置的文件,注意力不太集中,以至於沒怎麼聽清楚文茜在說什麼。
「今天夫人出門不久,海倫夫人就來了,她一直在等夫人回來,看樣子似乎是有事情急著見夫人。」
翻閱文件的修長手指一僵:「ann現在人在哪裡?彗」
「不久前您母親帶夫人一起離開了城堡,具體位置我不太清楚,夫人臨走的時候也沒有跟我交代什麼。」
蕭何沉默,眉頭微皺:「你剛才說ann上午出門了?」
「對,阿忠開的車。攤」
「問問阿忠夫人上午去了哪裡?」蕭何合上文件。
「好,我現在就去找阿忠。」文茜緊跟著問道:「要掛電話嗎?」
蕭何聲音冷沉而平靜,「不用。」
手機裡傳來傭人接二連三喊文茜文管家的聲音,顯然她正在去司機房的路上。
時間並不久,大概只有兩分鐘左右,文茜的聲音再次響起:「閣下,夫人上午去了善德療養院。」
「……」蕭何身體一僵,目光瞬間變得陰沉而又冷銳,他吩咐林默:「皇家醫院。」
總統車陣在道路上急速調轉車頭,刺耳聲震得人耳膜發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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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房一片死寂,所有人都震懾在地,一個個人都在瞬間喪失了反應能力,包括蕭然。
蘇安那句「你為什麼不去死」說的極為陰森可怖,那裡面竟生生夾雜著無限憤恨和痛苦。
那一刻,巨大沉重的窒息感無情的籠罩住蕭然,他怔怔的看著她,原本就極為蒼白的臉龐此刻完全沒有了顏色,他顫抖著唇,想要開口說話,卻發現自己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蘇安,你在亂說什麼?」海倫有些後知後覺,驚醒過來之後,飛快上前推開蘇安,護在蕭然身邊。
蘇安腳步踉蹌,徐藥兒及時穩住她的身體,皺眉看著眼前一幕,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蘇安和蕭然關係一向很好,如今這是怎麼了?
蘇安卻把徐藥兒的手掙開,她說:「我自己可以,謝謝。」她會靜靜的站在這裡,她是蘇安,怎麼會輕易倒下?就算要倒下,也不應該是在現在。
海倫顯然好一陣後怕,怒聲道:「蘇安,我讓你來勸蕭然活下去,你卻一心想讓他死,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蘇安冷笑:「想要幹什麼?海倫,你以為你替你兒子頂罪,我就什麼都不知道嗎?當初送我去瘋人院的人究竟是誰?」
此言一出,海倫震驚的看著蘇安,而蕭然唇角無意識的扯了扯,最終沉沉的閉上了眼睛。
海倫咬牙,「……不管是誰,你現在不是還好好的活著嗎?」
蘇安忽然尖銳的笑了起來:「活著?是啊!我還好好的活著,我在那麼陰森可怖的地方,我居然沒瘋也沒有心理變態,你們造就我痛苦的一生,我是不是還要感激你們?我是不是還要鞠躬謝謝你們?」
蘇安忽然雙手極盡扭曲的抓著蕭然的肩膀,她幾乎是從身體最深處痛苦的吼道:「蕭然——」
蕭然身體發顫,終於抬眸直直的看著她,但卻並不言語。
蘇安聲音發抖,就連手都在發抖:「你怎麼能那麼對待我?我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什麼要把我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我一直覺得你是我生命裡的陽光,你知道你在我心裡究竟是多麼溫情的一個男人嗎?我那麼喜歡你,我把你當親人,當朋友一樣來喜歡,你怎麼能一邊對我笑,一邊卻對我趕盡殺絕?你說啊!」她搖著蕭然的肩膀,眼神狂亂而受傷。
蕭然任由她搖著,好像一個活死人一樣,只是無動於衷的坐在那裡不動也不語。
徐藥兒愣了,她萬萬沒想到瘋人院的事情跟蕭然有關,如今蘇安的憤怒讓人不知所措,她從未見蘇安這麼殺氣騰騰過,那裡面有痛苦,有憤恨,有絕望,她似乎受了很大的打擊,情感宛如暴雨夜翻滾不惜的海水,瞬息萬變的同時又給人帶來深深的恐懼。
「史密斯,把她帶出去。」海倫一把扯開蘇安的手腕,朝一旁的史密斯又快又急的吩咐道。
還不待史密斯走近,蘇安便把陰冷的把目光殺向史密斯,憤恨的嘶吼道:「滾——」
沒有人敢上前,這樣的蘇安完全是一個陌生的蘇安,她似乎在痛苦的割捨什麼情感,她決絕的把自己逼入絕境,那麼憤怒的一聲「滾」,好像抽走了她所有的理智,而此刻的她無疑是在剝皮割肉,她似乎在把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一部分生生的割捨掉。
她忽然捋起自己的袖子,那一瞬間手腕上的兩條疤,兩條醜陋不堪的疤痕赫然曝光在人前,她把手腕伸到蕭然眼前:「蕭然,你看看,你看看這是什麼?」
蕭然鼻翼顫動了兩下,死死的咬著唇。
海倫目光複雜的看著,這次倒沒有再開口說話。
蘇安目光淒楚,話語卻帶著噬心的痛和快:「這兩道疤是你加諸給我的痛,是你加諸給我的恨。你不喜歡我,你跟我說一聲就好了,你說蘇安,我蕭然不想看到你。我一定不會主動出現在你的面前,可是你怎麼能夠那麼狠心的對待我?你體驗過每天晚上做噩夢的情景嗎?你眼前有出現過血腥驚悚的幻覺嗎?那麼多吃人的厲鬼在你面前張牙舞爪,那麼多的嬰兒在你耳邊淒厲大哭,那麼多的毒蛇在牆上亂爬,那麼多看不清楚面龐的男女在你的幻覺裡當著你的面自殺……這些你經歷過嗎?」
蘇安的聲音裡似乎夾雜著風的嗚咽聲音,那種嗚咽聲是最絕望的控訴聲。
她生硬的逼仄著蕭然,那樣決絕的姿態,就像是一把尖刀,深深的捅入蕭然的眼睛。
早在蘇菲瘋癲的那一刻,他便告訴自己,他不會哭的,走到今天這一步,他不哭。
但是他顫抖著手覆蓋臉龐的那一刻,還是有眼淚流了下來。
蘇安看著他的淚,飄忽的笑了笑,她退後兩步,拿起桌上的水杯驀然砸在地上,驚得幾人身體一顫。
蘇安彎腰拾起地上的碎片,海倫還以為蘇安要對蕭然不利,神情緊張。
不只是海倫,就連史密斯和徐藥兒都以為蘇安拿碎片是要傷害蕭然的,但……
當蘇安拿著刀片毫不猶豫劃破自己手腕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驚了。
皮肉翻飛,血流如注,蘇安宛如嗜血女魔,她眼神瘋狂,絕美的臉龐近乎扭曲。
「蘇安……」徐藥兒在一旁痛聲驚呼。
「你有沒有拿著碎片劃開過自己的皮膚?」蘇安看著蕭然,語聲疲憊而平靜:「蕭然,你看,我不痛的,知道我為什麼不痛嗎?因為看起來這只是兩條疤,其實疤痕累疤痕,我從瘋人院出來後,我時常會拿著碎片割我的手腕,別割的那麼快,一點一點的割,然後看著自己的血慢慢的流出來……我每劃一刀,我就恨上一次。為什麼不恨?你有體驗過人格被人肆意踐踏在地上的卑賤感嗎?你有被醫生護士強制打入鎮靜劑的經歷嗎?你有被人扇耳光卻只能像個傻子一樣嘿嘿傻笑的經歷嗎?你有跟一群精神病患者住在一起的恐怖經歷嗎?」
「蘇安,你住嘴。」海倫渾身都在顫抖,尤其在看到蕭然掩面崩潰,她又氣又急的瞪著蘇安,蘇安想毀了她兒子嗎?
她這才發現在城堡見到蘇安的第一眼起,蘇安那平靜如常的語調裡其實就充滿了極度扭曲的憤怒,只是她心急讓蘇安過來,所以才不曾察覺到而已。是她疏忽了,早知道……
「你經歷過嗎?沒有的話,你在讓誰住嘴?」蘇安說著,步步逼近海倫,海倫下意識後退,蘇安眼神太過冰冷,步伐太過堅定,手腕上的鮮血沿著手背一滴滴飛快的砸落在地面上,帶來陣陣血腥味。
這樣的蘇安竟生生把海倫逼到一旁,背貼著牆動彈不得,海倫有些狼狽,但眼睛卻直直的盯著蘇安,有烈火在裡面燃燒。
蘇安停了下來,室內瞬間靜謐,她陰霾的看著海倫的眼睛:「海倫夫人,你兒子是人,我不是人嗎?你兒子會痛,我不會痛嗎?你擔心你兒子發瘋,可我呢?我差點被他逼瘋。你說,為什麼你們把我踩在地上盡情蹂躪完之後卻還能活的那麼好?」
蘇安心裡一酸,笑意放大,聲音卻分分降低,驀然瞪著蕭然,「你只是遭報應而已,可你為什麼不去死呢?我恨不得親手殺了你,讓你之前悉數加諸給我的那些惡行全部都還給你。」
目睹這一切的徐藥兒驀然摀住了嘴巴,她險些叫出聲來。
這裡的人究竟誰瘋了?誰才是瘋的那一個?
場面完全失控,蘇安衝上去一把推開護在蕭然身邊的海倫,她緊緊的掐著蕭然的脖子:「蕭然,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一件事情就是認識你,我最大的錯誤就是把你當朋友。我蘇安這雙眼睛這輩子白長了,我一輩子都不原諒你,我咒你不得好死。」
「史密斯,你還愣著幹什麼,快拉開她——」海倫驚恐的尖叫起來。
蘇安手腕上的鮮血順著蕭然脖頸肆意橫流,蕭然閉著眼睛,臉龐漲紅,默默承受著,眼淚從眼角滾落。
而蘇安呢?蘇安長髮散亂,顫抖的手指,嘶啞的聲音都昭顯了她的瘋狂,她力道很重,這一次是真的下了狠手,她是真的要殺了蕭然。
室內一片混亂,史密斯在拉蘇安,徐藥兒一邊去推史密斯,一邊怒道:「史密斯,蘇安是總統夫人,如果她和孩子出事的話,閣下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史密斯手僵了僵,徐藥兒就趁他失神的瞬間,一把推開他。
蕭然睜開雙眸,目光痛苦複雜的看著蘇安,但嘴角卻笑了,一如多年前那般溫暖,蘇菲出事以來,他終於開口說話了,聲音沙啞而艱澀:「對不起,有些事情,我只是……我只是明白的太晚。」
蘇安伴著蕭然的淚又哭又笑,「明白的太晚?蕭然,你去試試被關在瘋人院是什麼滋味,你去試試你父親讓你活,你兒子叫你去死是什麼滋味;你去試試人格分裂是什麼滋味;你去試試被束縛帶捆綁七十二個小時,吃喝拉撒都在床上是什麼滋味;你去試試剪刀劃破劃破手腕是什麼滋味;你去試試被鐵絲網刺傷身體是什麼滋味;你去試試寂靜無人的夜,一個人赤著腳,全身都是血,絕望奔跑在街頭是什麼滋味……蕭然,你去死吧!你知道我死過多少次嗎?那麼多次,換你去死一次好不好?」
「蘇安,你這是要逼死蕭然啊!」海倫痛心的去抓蘇安,海倫心急,手直接壓在蘇安的手腕上,蘇安手腕一痛,被海倫得空,她一把推開蘇安,狠狠的瞪著她。
蘇安低低的笑:「逼死他?你說的對,我就是要讓他……」有人忽然將她那個未出口的死字捂在了掌心裡。
她的身體被人從後方擁入懷中,她下意識掙扎。
「是我。」
耳邊傳來蕭何溫暖中隱帶痛心的聲音。
她身體開始發抖,有破碎的哭聲從她嘴裡流瀉而出。
「沒關係,你還有我。」蕭何聲音溫柔,靜靜的安撫她。
淚水滾落,她轉身忽然緊緊的抱著蕭何,把臉埋在他胸前像個受傷的孩子絕望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