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八十八章 抵達 文 / 曉風
就在丘磊「思索」的時候,走的滿頭大汗,後背也被汗水濕透,渾身都彷彿淋在水中的張守仁也是長出了一口氣,看著近在眼前的角樓和登州城門,一股深深的疲憊感立刻襲上身來。
他都是如此,身後的親丁們就更加疲憊了。
一天半的時間,在午時之前,甚至還可以說是上午的時候,他們就已經趕到了登州!
這一次拉練,所有人都交上了一份滿意的答卷!
以張守仁來看,就算以後世那支軍隊的標準,就算是最嚴格的考官,在這一次拉練的成績上,也得老老實實的給他填一個「優」!
他都覺得疲憊,汗也出得多了,畢竟從昨天早晨到現在,除了下午歇息二十分鐘,用來吃飯,喝水,解決生理問題,然後就繼續前行,接著就是傍晚,也是二十分鐘,然後天黑了打著火把繼續走。
一直到起更時分,全軍才停住腳步,熄滅火把,就在路邊就地宿營。
每個人都在身後背著毯子,還有一層油布,把油布鋪在身底,毯子蓋在身上,一個最簡陋不過的「床鋪」就算成型。
可沒有人抱怨什麼,畢竟走了一天,幾乎是躺下的同時,近七百人的隊伍就全部響起了鼾聲,此起彼伏,猶如一潭青蛙。
疲憊至此,仍然是安排了人值班,有固定哨,游動哨,一應俱全。
不過,為了照顧體能還不太強的新丁,張守仁下令,各哨值班的人都由老兵中選。
他自己也是選擇了值第一班,和他搭擋的,便是嘴巴很臭,德性也不太好的孫良棟。
「唉,俺就是心不狠啊大人……」雖然自己自願值班站崗,但孫良棟嘴巴上可是不饒人:「那幫小子,平時練的時候一個個龍精虎猛的,你看才走幾步地,一個個累的東倒西歪,飯都要吃不下去了。俺可是心軟,只能自己多辛苦了……說起來,大人你在這裡礙什麼眼啊,一軍之主要有一軍之主的樣子……俺們這樣的人值哨就是了,大人你還是該歇著去才是。」
對這樣的嘰歪,張守仁的回答也是簡單明瞭,直接一腳踢在這廝的屁股上就是。
值了半個時辰,張守仁只是睡了三個小時不到就起來了。
饒是他體魄過人,精力和毅力也過人,這樣的搞法也是叫他疲憊不堪了。
回頭去看,各小旗官也是面露疲色,不過各人也有明顯的分別。像是孫良棟和黃二、蘇萬年幾個,精神看起來比張守仁還要好,這幾個傢伙十分年輕,性子也野,在外頭跑慣了,光說走路,似乎還在張守仁之上。
扛著大旗的馬三標是累壞了,親衛小旗王雲峰臉色青灰,也是十分吃力。
值得欣慰的是,所有的親丁都跟了上來,沒有任何一個人掉隊。
這其中當然有人崴了腳,或是出了什麼亂子,但全軍上下齊心,互相扶持,到了這登州城外時,仍然軍容齊整,儘管疲憊不堪,但全員齊至,沒有一個掉隊的。
「全體坐下,原地休息!」
幾百號人扛著大旗到達城門口,明顯城門附近的守兵慌亂了,所有人都是手忙腳亂,有人往裡頭跑,有人往城頭跑,有人則是往城中跑。
雖然沒有敲鐘,但張守仁懷疑,萬一要是自己的人逼的太近,登州城門的那些守門的營兵可能一慌亂下,就會發出警訊。
「張世福,你和他們去說!」
「是,大人!」
張世福年紀在親軍中是最大的一個,體能雖然儲備的很好,但年紀不饒人,現在也是十分疲憊。
在接到張守仁坐下的命令後,他也是最早坐下的一個,坐下之後,感覺全身都是十分的酸痛。
但命令一下,他還是第一時間就站了起來,朗聲答應之後,便是雙手自然握拳,小跑著向城門口跑過去。
大隊人馬全部坐下,只有一個人跑過來,營兵們膽子雖小,倒也不急著關門了。
「你們守門的甲長何在?」
到了近前,張世福也不客氣,直接詢問。
「我是甲長,你們是幹什麼的?這麼多人來,有沒有兵部的文書?」
「我們不是營兵,調動也不是兵部的事。」張世福微微一笑,答道:「我們是浮山所的衛所軍,此次前來,是奉兵備道劉大人的命令。」
「劉大人?」
原本已經打算放人入城的甲長立刻一征,眼神也是警惕起來。想了一想,便道:「劉大人的話,不中。」
「屁話,」張世福勃然大怒,喝道:「兵備道總理登萊兩府兵事,他的命令怎麼不行?」
「不行就是不行。」
這幾天登州城中十分熱鬧,圍困劉府的登州營兵已經有數百人之多,他們也不敢動粗,但劉府人進出一定會被為難,連買袋米的渠道都被堵死了。此事已經成為城中的第一大新聞,每天都有膽大不怕死的人偷偷溜去看熱鬧。
這個甲長在輪值的時候也曾經奉命去圍過劉府,得到的命令是一頭蒼蠅都要經過洗涮才准通過,徹底斷絕交通是辦不到的,但把人噁心的進不去也出不來,這個分寸其實也不難把握。
反正在他們的努力之下,劉府對外的聯絡基本上是斷絕了,現在突然來了幾百衛所兵,說是奉劉景曜的命令要進城,這個甲長再蠢,也知道事情不對了。
「趕緊放行,大明兵備道的命令不管用,你還要誰的?」
「你們等著就是。」
說罷,那個甲長就是匆忙後退,在他跑到城中的一瞬間,城門也是被營兵們迅速關閉上了。
「大人,下官沒把事辦妥……」
「不妨。」
張守仁也是盤腿坐在地上,不過腰板倒是很直,看著張世福,他笑的很溫和:「世福,歇著吧,過一會兒,我們就有的亂了。」
對這樣的話,張世福還不大理解,不過他知道張守仁胸有成竹就行了,於是也是放鬆心情,坐在張守仁身後,放鬆著因為長途行軍而十分疲憊的身體。
在浮山所眾人的身後,又是有過百張驚愕的臉。
「一個掉隊的也沒有?」
有人是覺得不可思議,大聲驚問。
「是,一個也沒有。」有人搖頭,自己似乎都不敢相信的樣子。
「十九個時辰不到,二百來里就全走完了,越到後程走的越快,開始是半個時辰五六里的速度,最後半個時辰走了裡路,這簡直,這簡直……」
跟上來的人,除了商人,就是往登州來辦事的人,還有一些,就是純粹的閒漢。
不過不過是誰,都是被眼前的情形給驚呆了。
最叫人吃驚的是,現在這幾百號人雖然經歷長途跋涉,但一到登州就被關在城外,但所有人不慌不亂,坐在地上猶如一座座鐘,從容鎮定,不僅是那些軍官,就是普通的小兵也是如此。
似乎聽了命令坐下,就是一直坐下,沒有命令,就一直坐到死為止。
這是什麼樣的一支軍隊啊!
這麼多年,何嘗一見!
所有人都是覺得心靈受到了震撼,這種震撼雖叫他們一時半會不知道來自何處,但心田中的那種激烈澎湃的感覺卻是騙不了人,不少人熱淚盈眶,自己卻也是不明白:為什麼要哭?
「不管了,俺要趕緊回方家集!」
有個方家集來的終於也是忍耐不住,叫道:「俺要去把這裡的事,告訴那些該死的東西去。」
這人倒也是爽快,說走便走,當即便是調轉馬頭,往方家集的方向折返。
不過,事後他要是知道後來在登州發生的事,怕是打死他,也不會走!
……
……
「大帥?」
「大帥?」
「大帥……」
丘磊正在沉思,但窗外一聲聲的大帥叫的他心煩意亂。這個總兵衙門建築已經超過百年,原本是到處破舊不堪,丘磊十分不喜,他可不學那些窮酸氣的文官,現在也沒有什麼文官能制約於他,上任之後,就是撥下公款,把佔地數十畝的衙門好好的重新修葺了一遍。
自己所處的地方就是總兵官公廳裡,五架七開間,巍峨堂皇,台階雖然只是七階,但每階的間距都很大,每天早晨由中軍把將校聚齊,丘磊就在這裡等著人回事說話,有時候興趣來了,叫人端出交椅,蒙上一張十分罕見的白虎皮,就在台階之上,居高臨下,和人說話時,就十分省力了。
登州這裡原本是海防營,所以總兵衙門沿襲下來也是距離大海極近,海風一陣陣吹來,帶著一股特別的腥味,每常時候,丘磊還不大覺得,心情不愉快的時候,便是覺得格外難聞。
今天他正在思索著生死存亡的大事,外頭居然有人一聲聲的打擾,若不是說話的是自己的中軍,也是嫡親的堂兄弟,幫著他掌握軍隊的心腹,怕是早就一聲吆喝,叫人把這該死的東西拖下去給斬了。
「什麼事!」
丘磊瞪起一雙眼,嘴和腮幫子都是鼓起老高。
這是他特別生氣的模樣,往常這個時候,看到總兵大人這副模樣,還真的沒有人敢靠上前來,就算是這個中軍,也會選擇躲開,不會在這樣的時候來煩他這個堂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