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一百零二章 文 / 曉風
「我看戰報有誤吧。」
當中的中年男子,面色陰贄,顧盼間就是久居上位的那種驕橫。雖然身上穿著十分簡樸,但種種飾物,早就把此人的身份暴露無疑。
光是手中的好向個碧玉扳指,就是所值不菲,加上那種明顯的官氣,導致旁邊的百姓都是躲的離此人遠遠的,不敢靠近。
這人顧盼自得,倒是根本沒有在意四周情形,看了一兩個時辰後,他自己也覺得膩味了,只向著左右冷笑道:「聽人吹的那般神奇,害的本官從即墨一路狂奔過來,以為能看到天兵天將,結果也就是一般貨色,練法還是打熬力氣,只是換了一些新奇花巧罷了。我看他們的武藝都是粗疏的很,一看就知道是新手,這他娘的是怎麼用六百破三千的?」
「大人,這一定是吹出來的,我看不必當真了。」
「就是,瞧著也稀鬆平常的緊。咱們即墨營兩千額兵,最少也有五六百敢死之士,咱們不必怕他們!」
「嗯,那就回。」
被稱為大人的,就是即墨營的游擊將軍秦增壽,掛鏊山衛指揮僉事,游擊將軍,官職是正四品,算是中級武將,再往上走,就是三品的參將,可以加到都指揮僉事,算是正式步入大明的高級武官之門。
這一級官階,看似簡單,很多人一生也是邁不過去。
眼前這秦增壽,就是怎麼也邁不過去這一關。
他年紀還不大,也很會做官,但練兵的手段不行,也沒有多豐厚的財力,沒有錢就養不起家丁,沒家丁就不敢去博戰功,所以十幾年前他就是游擊了,到現在還只是一個游擊。
眼看身邊的浮山突然冒起一個張守仁來,西占膠州,北壓平度,南連靈山,東至即墨,這麼大的地盤,那麼豐厚的鹽利都被這個窮百戶給佔了,眼看張守仁坐火箭一樣的漲著實力,秦增壽的心裡就跟貓爪子撓一樣的難受。
要是早知道馮三寶那麼不經打,自己早他娘的動手了!
即墨營的額兵是兩千人,但實際連一半的人數也不夠。這當然是因為現在海防早就不修,海上的群盜多如牛毛,朝廷一點辦法也沒有,索性就壓縮軍餉,把錢用在更緊迫的地方。
軍餉壓縮,加上吃空額,原本兩千人左右的即墨營現在一千人也不到,只有百人,這百人中還有兩三百是做雜活的老弱病殘,根本連拿刀的力氣也沒有,真正勉強夠格稱是營兵的,也就是不到六百人。
力量不強,這秦游擊也就老老實實的吃吃空額,在地方上勒索幾個土財主,這麼多年下來,倒也積攢下了一份還算豐厚的身家。
但是和張守仁的收入一比,那就是天差地遠了。
人家一個月賺的銀子,是自己一輩子的收入,這個差距確實有點大,一聽說此事,秦游擊的眼睛都要噴出火來,人也委屈的快要哭了。
他已經年近五十,給朝廷效力三十多年,結果身家還不如一個毛頭小子一個月賺的,這叫他情何以堪?
原本就不服,這種情緒還傳給了小舅子,也就是那天在方家集被痛毆一頓的王把總。
這事一出,秦游擊更是怒髮衝冠,憑欄處拍打,身心中只剩下一個念頭:怎麼搞定那姓張的小子和浮山兵,然後把膠東鹽利給搶回來?
如果他要知道張守仁正在用新法產鹽,然後和各家商行談好了包銷,預計要搶下山東一多半的食鹽產量和銷售,目標是二百萬銀子的年銷售和八十到百萬之間的利潤……如果叫這個秦游擊知道了這些,恐怕當時就得爆血管出人命了。
當然,張守仁的打算現在只是停留在紙面上,而秦增壽對付浮山的想法卻是呼之欲出,已經快由計劃落到實處了。
畢竟是當職幾十年的老人,做事果斷狠辣,不像自己的小舅子,以把總的身份想去搶人家方家集的地盤,結果被打了一個滿地找牙,現在提起浮山那邊就害怕,把秦增壽氣的牙齒癢癢……怎麼就有這麼一個不爭氣的舅子和部下來著?
看了半天,秦增壽終於覺得,對方的名氣也就是吹出來的,這種訓練強度倒是不低,但練的很笨拙,像什麼刀法啊槍法啊,都練的太蠢了。那些親丁,明顯大半是新手,刀槍的功夫都很差,就算是老手,以秦增壽看來,刀槍上的功夫也是有限的很,除了寥寥的幾個好手外,其餘都很一般。
他不愧是帶兵幾十年的老手,張守仁的部下有什麼缺點短板,也是叫他一眼就看了出來。
看到浮山兵的表現,秦增壽也是忍不住冷笑:這就是吹出來六百破三千的強兵?
真真是笑話了!
他的即墨營雖然不強,但還是有幾百精兵能拿當出來使用的。上次東虜入薄京師,魯軍援兵中就有他的即墨營,比照起別的營頭,即墨營的好手和精兵算是不少了。
練身手,就得有各種好法子來練,比如翻桌子,幾十張桌子碼高了,每天翻上幾次,保管身手靈活,身輕如燕。
還有刀術,多少套路可練,練成後,一盆水潑過去,刀手身上一點兒不濕,這才叫本事功夫。
至於長槍……這玩意怎麼也不像是有用的東西,再練的成就也是有限了。
浮山這邊和登州的戰事他也打聽了,在秦增壽看來,浮山唯一能拿的出手,也是這一次巷戰得勝的最大原因,就是火銃犀利。
不過這也不必怕,即墨營也有一百多支火銃,還有花樣繁多的火器,什麼子母銃,飛雷,神機箭什麼的,庫裡還有幾百樣,包管放出來都不重樣的。
要是真和浮山打起來,刀牌對長槍,火器對火器,人數也差不離,但秦增壽估計,到底還是該自己這邊勝算大一些?
他的營兵,可是多少年的老兵油子,其中不乏格鬥術專家級的人物,儘管在方家集吃過一次虧,但那些兵油子一點也不服氣,私下裡還是叫嚷著要找回場子來。
「走吧!」
自覺已經把浮山所親丁們的訓練看清楚報秦增壽調轉馬頭,他的親衛揮舞著手中的皮鞭,把四周的百姓驅趕開來,然後擠出人群,迅即消失在遠方的天際,很快就不見了蹤影。
「大人,屬下已經查清楚了。」
幾天時間,王雲峰已經把黑室的框架建立起來,並且挑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加入其中。
間諜的技能是張守仁早就教導過了,很多人對此不感興趣,但也有很多人天生就對陰謀和詭道感興趣,對那些翻牆跨院開鎖跟蹤一類的小技巧有異常的癡迷,還有人對逼供樂在其中,不管是用暴力還是用語言誘供,這一類人都視為難得的樂趣,沉浸其中而不能自拔。
王雲峰的任務就是小心翼翼的在親丁中尋找一類的暗黑同道……很幸運的是,大約是這年頭缺乏娛樂手段,也可能是之前的壞日子把人心搞的有點變態,總之這位親衛小旗赫然發覺,和自己一樣對這一類的事有興趣的人還真不少……
總之黑室是就這麼建立起來,人手也找的七七八八,按盯哨跟蹤,暴力行動抓捕,情報打聽歸總分析,還有就是逼供誘供關押等專業分成四五個小組,還草創了專門的檔案室來記錄可疑人物的檔案……這位姓秦的游擊將軍,就很榮幸的成為了黑室的第一位顧客,開張大吉。
登州的將領跑來看訓練,黑室的跟蹤和盯梢小組跟一下就會放棄,人家的目地很簡單,就是來觀察一下浮山兵是怎麼練的,看了之後,也就是回營,別的舉動是什麼也沒有。
雖然浮山和登州打了一場狠架,但丘大帥都捏著鼻子認輸,這些營將幹嗎給自己找不自在?
但秦游擊的舉動就有點特別,登州的事,他巴巴的從即墨趕過來,這好奇心強的有點兒離譜吧?
再聯繫到上次王把總在方家集挨打,難道這姓秦的能毫無芥蒂?
要是真沒什麼,巴巴趕來,就這麼易裝在外頭偷看,又是什麼用意?
可疑之處很多,黑室為了這姓秦的全部出動,十七名成員有的化裝成小販,有的是閒漢,有的是商人,總之,剛剛圍攏在秦增壽身邊的諸多各色人等,九成是黑室的成員。
這樣的人海戰術十分笨拙,而且如果即墨的來人稍微有點謹慎的意思,黑室的這第一次行動就會徒勞無功。
好在他們運氣甚佳,雖然沒聽到什麼具體的東西,不過對方嘴裡的敵意是十分明顯的。
「就是這樣,秦某和其部下的話,全部記錄在檔,方便以後調閱。」
「哦,我明白了。」
聽完了這個忠心耿耿的黑室頭子的匯報,張守仁潛意識也認同這個部下的見解,又簡單的瞭解了幾句後,他便下令道:「派人潛入即墨,成立一個特別小組,從盯梢到混入對方陣營,再到綁架審問相關的人,反正你們放手做吧,捅出什麼簍子來,也是由我頂著。」
「是,大人!」
王雲峰等待這一天已經很久,黑室就如同一株細嫩的小草,張守仁的命令就是土壤,而剛剛離開的秦增壽游擊大人,就是催生這株幼草的上佳肥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