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二百五十五章 集合 文 / 曉風
軍號聲中,浮山營裡響起了一陣陣轟隆隆的響聲,猶如一陣陣的滾雷從營區的天空刮過,響亮,激昂,提神醒腦。
這是數千軍人從睡夢中醒來,然後起身,跑著步去洗涮的聲響。
這是他們嘻嘻哈哈說笑的聲音彙集成的響動。
這是年輕而激昂的旋律。
這也是自信昂揚,奮發向上的精神所展現出來的一種叫人感動的東西,身處其中的人,才能體悟到它的令人感動之處,也只有常年在軍營中的人,才知道它的可貴。
在這種混雜而又有序的喧鬧之中,整個軍營,包括軍營外的將作處,軍營家屬區,以及依附軍營的那些買賣人家,一個個小小村落和剛形成不久的集鎮,也是全部都活了過來。
洗手洗臉後,吃飯的鐘聲響起,所有士兵拿起自己的鐵飯盒,還有筷子,在各伍長和什長們的帶領下,列隊向伙房而去。
張守仁一直想用搪瓷缸子,印上浮山營的營徽和一些口號什麼的……這是後世的一些積習,但很可惜,這東西耗工大,技術也難,沒有那麼方便可靠。而相形之下,鐵器雖然有缺鐵的麻煩,但畢竟一勞永逸,每具熟鐵打製成的餐具發下去後,只要勤擦勤涮,每人的餐具都是亮閃閃的,方便攜帶,不怕摔壞了,也不怕受損,任何條件下都方便使用,在形制上也是如此,餐盒下有鐵條,可以打開延伸,野營拉練時可以自己烤制食物或是燒水,十分方便,配上儲水的皮囊等物,行軍時吃飯喝水的難題很方便就解決了。
這時候的軍隊,後勤是大難題,像明軍調度行軍慢,主要是因為後勤卡在地方手中,燒製食物供給和提供住處,都要大量的人力和時間。
農民軍行軍,則需要裹挾大量的百姓,倒不是他們喜歡帶著不能打仗的百姓來拖累自己,實在是因為農民軍沒有穩固的後方和基地,只能是流動做戰,吃飯需要這些百姓幫忙蒸煮,餐具碗筷都要他們來保管,更需要他們來提供營地,負責打鐵,制弓箭箭矢,打火銃火炮,造雲梯硬弩,總之,後勤是由這些百姓包辦了的。
李自成圍開封時,兵馬五十萬,但真正能打仗的,騎兵不足三萬,步兵十萬,剩下的人,就全部這些提供後勤供給的百姓。
清軍就是打到哪兒就搶到哪兒,除了精銳戰兵,還分弓箭手,無馬跟役,有馬跟役等等。這些人,有的搶就搶,有吃就吃,無事幫著戰兵餵養戰馬,遇到緊急戰況也是操刀就上,論起後勤來,也是沒法兒和浮山營這裡比了。
按照條例,早晚吃麵食,雜糧餅子和精面饅頭各一大個,每人六兩的早晚餐份額,加上大蔥鹹菜和菜粥,就算是高消耗的訓練,這早晚飯也能頂住餓了。
中午就是蒸米飯,每人八兩米飯,配每人二兩肉,每隔五天,每人加一條魚,不論是海魚或河魚,總之都有加餐。
再加上兩個素炒,人人都是吃的嘴上流油,肚子裡鼓鼓的。
就算如此,每天早晨的時候,每個兵肚子裡頭都是在打鼓,轟隆隆的響個不停,每個人都是餓的前心貼後心,個個在洗漱完事後,都是小跑著趕到食堂去排隊。
大食堂裡早就是按區域排好了,每個隊都是有自己的區域,下到各哨,各排,各什,都有自己固定的餐桌。
士兵們坐好之後,什長和伍長們開始用大勺子舀菜粥,發饅頭,每桌上碟子裡頭碼的高高的鹹菜,桌上還有一摞摞洗的乾乾淨淨的大蔥……等粥打好,饅頭在手,每個人的喉頭都上下湧動著……不過,此時還是沒有人動筷子,更沒有人把饅頭往嘴裡頭送。
一直到角落裡有人下了命令,然後就聽到值星官大聲喝道:「全體開動!」
到這時,所有的軍官和士兵們才開始咀嚼吃喝,但諾大的飯堂之中,也只能聽到咀嚼的聲響,沒有人說話,更沒有人說笑,所有曾經違規的人都受到過處罰,現在軍法處的憲兵還在四處巡邏,沒有人會給自己找不自在。
李耀武和自己的同什兄弟們坐在一塊,身旁都是甲隊的軍士們。每個人都是膀大腰圓,十分健壯,個個都是精光四射,孔武有力的樣子。
甲隊是步隊各隊中的佼佼者,向來都是各種榮譽的集中的地方,哪怕是集訓超過二十天,每個隊都有人瘦的脫了形,甲隊的人還是這副十分壯實的模樣。
只是他們在吃喝的同時,也沒有忘記用眼神瞪眼瞧著對面的十來個士兵。
對面的人也是和甲隊的人一樣,個個都是膀大腰圓,孔武有力的樣子。
特別是他們的什長,那個叫朱王禮的傢伙,軍服料子都要被他撐壞了一樣,身上的肌肉,鼓成一團團的,走路的時候,彷彿一座小型的山巒。
這廝和他的部下,桀驁不馴,野蠻,但武藝高強,十分高明凶悍。
在集訓前的剿匪行動中,在馬隊中立了大功。如果不是這些人全是天不收地不管的性子,怕是一個個最少也是正目副目級別的軍官了。
象朱王禮,和他一起過來的姜敏已經是參謀處的武官,級別相當於副哨長幫統,朱王禮還是一個什長,還是代什長,因為前一陣犯了軍規,又一次被革職了。
「殺人的好料子,打仗的好料子,不過不是當軍人的好料子。」
聽說是孫良棟的原話,打軍棍和革職的命令都是孫良棟親自頒發的,最後還不無惋惜的說了這麼一段話……浮山營中也是有資歷的,能上一個坎就是一個坎,少邁一級,就意味著比別人落後一步。
將來朱王禮在軍中的發展,看來必定是不如人意了。
不過這廝倒也不在意,用他的話來說,原本光棍一人時,隨便都能弄點銀子,酒肉從不缺過,江湖上行走,朋友也不曾斷過。
這麼舒服的日子不過,跑到浮山營裡不是享福和當官來的,就是奔著張守仁和浮山營中個個是好漢才過來的……打響馬,殺山匪,除暴安良,做這些事時,朱王禮渾身熱血沸騰,十分痛快,哪裡還介意自己升沒陞官兒?
最近的集訓,這廝和他的部下也是風頭特勁,比槍術,他們有幾個列在上等的好手,比火銃,人人最少都是十靶中八,也是可以評的上優良了。
最近集訓將要結束,體能上的折磨漸漸變少,各種技戰術的比試正是如火如荼,像李耀武和朱王禮一夥的彼此對視而產生的火花四濺,自然也就可以理解了。
「所有人聽著,今天槍術比試決勝負,錦旗歸屬,就在今天一決雌雄!」
值星官的一句話,就如冷水入熱油,一下子就把所有人的情緒都引爆了。
……
……
辰時二刻,浮山營教場。
濕冷的海風呼嘯而過,捲起了校場將士們的衣袍下擺。所有人都是緊握著手中的長槍或是火銃,就算是手指被凍的冰冷,卻也沒有人敢於動彈一下。
今天除了火銃手還穿著作訓服外,其餘的長槍手和馬隊的官兵都是穿著傳統的戰襖,並且大半披上了鐵甲。
自從警訊傳來,浮山這邊已經在不停的打造著鐵甲,到現在這時候,五個步兵隊的一千多名戰兵終於全部披上了鐵甲。
正經的鐵甲,一點折扣也沒有打的鐵甲。
和明軍的普通鱗片甲不同,浮山甲更用心,鍛打的更精細,每個細節都十分考究。雖比不上正經的山文甲一類的硬甲,但也足夠精緻,防護力上,也是盡可能做到了最好。
此時超過一千二百名將士披好了戰甲,初冬的陽光之下,雖北風漫卷,漫天飛舞著飄落的黃葉,但浮山營校場之中,卻是流光溢彩!
整個鐵甲方陣,就是這麼威風凜凜,活力四射的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對很多人來說,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奇跡,對老林等將作處,特別是兵仗局的同仁們來說,這是長久的不眠不休的結果,不曾有過休假,沒有休息,吃飯都是三口並兩口,這麼久下來,所有人身上都浮腫了,眼皮都腫的老高,眼珠裡充血,佈滿血絲,身上到處是燎泡,手上到處是傷痕……可眼前這一切,都是值回票價,一切都物有所值。
「全體——立正!」
張守仁來了。
他的戰馬是一匹健壯雄駿,肩高過五尺的一匹神駿,通體烏黑,四蹄雪白,是前一次又從口外運來的上等好馬。
隨著清軍入關,口外的貿易已經關閉,這算是最後一批進來的戰馬了。
戰馬烏黑,身上的一身鎧甲卻是銀白色的。
這身甲,是登萊都司葉曙青派人送來的,將門家傳,十分不凡,冷鍛的鍍銀的瘊子甲,是比山文甲還十分困難的鍛造技術,通體銀光湛然,堅實緊滑,槍尖戳刺都很難受力,刀砍下來,只能砍出一溜銀光,根本不可能傷及甲胃的主人。
這一身甲,少說過千銀子,還不提那鑲嵌的寶石等飾物,是頂級將門用來傳家的寶物,老都司這一次送來的,卻是聲明不是新婚賀禮,若是新婚賀禮,委實是重了一些。
葉曙青是聽說張守仁將要奉命北上,特別送來以壯行色,要是這個原因,這禮還能受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