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道小說網 第三百六十二章 迷局 文 / 曉風
「請諸位大人不必多說!」
丘曉林的態度卻是十分驕狂,丘磊所部兩萬步騎,精兵也有好幾千,騎兵就有一千五六,這個實力,當然是遠在張守仁之上。
而且現在是戰時,一切手段不必如平時那麼收斂,既然張守仁敢做初一,丘磊就一定會做十五,再者說,不把浮山壓下去,這功勞怎麼算?
其中原由,也不必細說。
丘曉林只傲然道:「我大帥已經領軍前來,步騎兩萬餘,皆是各營精銳,到時候自會和那姓張的小子分說,沒有他浮山營,我們也定能守住濟南。現在皇上和內閣,對我大帥都是十分倚重,親下旨意調派。所以咱們大軍是日夜兼程的趕路,十分辛苦,城中要備齊犒賞銀子並牛酒等物,還有,要三千間靠近城池的屋子給弟兄們住,還有要三十間公館,大帥就住在城裡原本的住處,不必再勞煩了,別的將領,以前住的太差,現在這種時候,再不給咱們換換地方,誰願替濟南人拚命,是不是這個道理?」
這種時候,還說什麼「道理」?
在場諸官,臉色都十分難看,面面相覷之時,都是有十分不適的感覺。
原本魯軍駐在城外大半,城內小半,在城中時有軍營可住,但將領就是佔據民宅,現在倒好,全部要住民宅,而且必定需索無度。
這軍紀什麼的,也就不必提了。
送走了模樣驕狂的丘曉君,張秉文面色灰敗,對著眾人道:「事已至此,唯有息事寧人,張國華的浮山營實力較弱,只能勸他多加隱忍,將西門一帶劃為浮山駐守的地方,如果丘帥尋,我等只能多加勸慰阻止。」
「也只能如此。」
「濟南安危,還是要繫於丘帥一身的。」
等眾官紛紛上轎離去,張秉文渾身無力,癱坐在花梨木的圈椅之中,只覺得全身上下無處不疼。
請調丘磊所部,是張守仁入城第二天大家的決議,到今是是正月初九,清兵大軍壓境第二天,丘磊所部已經在部上,只要能頂個幾天功夫,丘磊部突破北邊清軍的騷擾和阻擋,一切就都不成問題,可以徹底放心。
至於張守仁和丘磊爭功,這倒和他沒有什麼關係,文官是經制之功,除非巡撫從德州趕來,否則首功就是他的,無人可爭。
一切順當,只是張秉文心中總是空落落的,只感覺十分不安。
「唉,但願勿起紛爭才好……張國華,對我濟南還是有功的……」
……
……
「砰!」
向來溫和的張世福先重重一捶打在桌上,然後是「嘩啦啦」的巨響,桌上的杯盞碗碟等物都一齊跳起來,落在地上,跌了個粉碎。
「的,當官的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張世福面色十分憤怒,嘴唇都氣的直哆嗦,破口大罵之餘,也是十分心痛的感覺。
他這般憤怒,還是來自於自己內心對法理的堅持。越是老實人,對法理和秩序越是渴盼,只欲建設,不願破壞。
而他向來敬慕的官員們卻是在背後偷偷的捅了浮山營上下一刀,偷偷摸摸和德州方面致意,在浮山上下為濟南出力甚至流血的時候,面對的卻是這種不是背叛的背叛,此中滋味,自是十分難受。
「世福哥,這不值當的,別生氣啦。」
向來脾氣暴燥的孫良棟卻是十分平靜,不僅絲毫沒有怨懟的感覺,還能勸說張世福。
見眾人都露出詫異之色,孫良棟苦笑一聲,沉聲道:「當年我和老錢,老蘇幾個出去給紳糧大戶扛活,人家嘴上誇你,等你一轉身,連根掃把也是收了起來。不管咱怎麼老實,這些大戶就是防賊一樣的防著你。咱們浮山營雖然軍紀好,在這些大官的眼裡就是扛活的乞丐流民,又髒又臭,沒脫泥腿子味道。大人又殺伐決斷,在大官心裡,豈不就是反了?丘磊這王八蛋軍紀差,打仗也不行,但架不住人家是將門世家,知根知底,信的過啊。」
這麼一分析,雖然兩邊情況並不完全相同,但居然也真的有共通之處,道理上是完全說的通。
「當務之急,是前門有虎,後門進狼。」
曲瑞不愧張守仁對他大將之才的推許,皺著眉頭道:「此是迷局,亂局,而當務之急,是要破局而出。」
說完之後,他自己卻是苦笑:「只是如何破局,屬下一無所得。」
「咱們乾脆扮成韃子,伏擊丘磊那廝。他那兩萬兵,咱們四千兵破他破的稀鬆。」
「可韃子就在門外,破丘磊不難,教韃子進了城,屠了濟南幾十萬軍民,咱們以後還好意思昂首挺胸的走路麼?」
浮山戰力,來自於最殘酷和艱苦的訓練,還有最好的甲胃和兵器,還有最犀利的火炮和火銃,但最要緊的,還是心胸中的那種被張守仁一步一步帶起來的軍人的驕傲和自豪感。
保家衛國,守護一方百姓的平安。
從打海盜,到響馬,山匪,甚至是青皮混混,收拾這些人的同時,自是收穫了百姓的交口稱頌。
老百姓不是傻子,雖說是好男不當兵,那是那些廢物營兵,是那些不能保衛鄉土,反而騷擾苦害百姓的人,浮山營這樣的兵,一年下來的表現,先是贏得浮山四周,接著是膠州,然後便是整個萊州和登州一帶百姓的信任和擁戴。
浮山營兵,走在登萊各處,到處受尊敬,無形之中,這種叫浮山兵更具尊嚴和榮譽感。而支撐起這個團體的除了餉銀和軍紀等諸多因素外,這種軍人榮譽感,也絕對是占很大的份額。
一旦以私鬥失濟南,坐視軍民被屠殺,以後想保有這份榮譽感可就難了。
張世福漸漸平靜下來,看著坐在正中,但一直沒有說話而顯的莫測深高的張守仁,沉聲問道:「大人怎麼看?」
「是啊,咱說了半天,大人可沒有吱聲咧。」
「俺聽大人的,管教你們咋說,俺就等大人發話咧。」
說話的是沒有發表意見的一群,多半是朱王禮和李勇新還有趙啟年這樣的新晉軍官,他們資歷較淺,不像這些老隊官在軍議上揮灑自如,也不是姜敏這樣的參謀軍官需要隨時提供可靠的數據,在這次擴大軍議上,他們都十分謹慎,並沒有說什麼,到這時候,各人都找到主心骨似的,一起看向張守仁。
這個隊伍,說到底就是看張守仁一人!
「我來替大人說吧。」
張守仁還沒有開口,參謀軍官姜敏就是站了出來。
儘管在場的老隊官有不少都用狐疑的眼神看向這個資歷很淺的參謀軍官,但姜敏並沒有絲毫的怯場,這個青年軍官天生就是干參謀的料,不論在何種情況之下,哪怕上一秒鐘還在做殊死的搏鬥,下一秒他一定也是把頭髮梳理的整整齊齊,身上收拾的一絲不苟,沒有絲毫的瑕疵可尋。
此時的姜敏便是如此,昂然直立,軍裝貼身筆挺,十分偎貼好看,環顧左右,眼神中也是有著強大的不可置疑的自信。
看著眾人,他說:「根據大人的提示,參謀處派遣小規模騎隊,冒險在出北門在十里到二十里之間活動,和敵人遭遇了幾次。同時,我們在昨夜出擊,繞著西城的韃子大營轉了一圈,種種跡象表明,大人的推斷是正確的,參謀處的同仁們也是和大人有一樣的見解,那就是:西面之敵,並非東虜右翼兵的主力,而在德州與濟南之間,應該是在禹城附近,韃子真正的主力,埋伏於此。丘磊所部,一旦經過,必定就是全軍覆滅的下場。現在我軍有三個選擇,其一,不管敵軍態度或丘部動向,堅守濟南,敵動,我不動。第二,出兵往德州,尋敵主力會戰,援助丘磊所部,第三,往西邊,擊敗冒充韃子主力的當面之敵!」
這三個計劃,猶如春天天空劃過的滾雷,立刻就是把在場所有的人都雷的外焦裡嫩。
「第一計劃似乎太保守,第三個又似乎太急進了……」
張世福是隱隱有張守仁副手的資格,隊官中年紀最大,資格最老,是浮山張家堡系的領軍人物,此時自是由他先開口。
出於對張守仁的信任而不是參謀處,在場的軍官們除了核實幾個小細節外,就不會有人質疑張守仁的判斷,這也是張守仁在努力扶持參謀處的重要原因之一。
他需要在未來有人修正自己的做戰計劃和否定自己的判斷,團體要不斷的成長,光是靠自己一個人是不成的。
「救丘磊呢……我恨不得他現在就去死……所以……」張世福很罕見的做了一個攤手無奈的動作,對著張守仁道:「大人做主吧。」
他的話,也是在場多數人的想法。
光是守城太保守,救丘磊有點不情願,而出擊當面之敵,畢竟對面的清軍看著有小兩萬人,人數眾多,這麼出城邀戰實在是有點太冒險了。
「大人,屬下的意思,要麼不幹,要麼就幹一票大的。」
朱王禮等了半天,兩隻手握成拳頭,直到最後,終於忍耐不住,站起身來,大聲道:「男兒丈夫,豈能困守城中坐視敵人奸計得逞?丘磊不是東西,而且伏擊他的韃子肯定會防備我們從北邊去援助,所以毫無疑問,我們就是要去打西南來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