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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小說網 第四百五十八章 宴請 文 / 曉風

    濟南的亂局在城中的百姓可能是一生難以抹掉的噩夢般的回憶,數月之內,這個城市兩次陷入兵火之中,城中兩次失去秩序,很多人家破人亡,雖然平了亂事,傷痛卻可能要很久才會被忘卻。

    而遠在京城之中,對很多大人物來說,濟南的亂子既然沒有正式的奏報,就算是有一些風聲傳來,又何必去干涉介懷?

    京城之中,最關注的,反而是征虜將軍張守仁獻捷後何時離京一事。

    不知道為什麼,朝廷遲遲沒有下旨著登萊鎮兵馬離開。

    三月十五日是獻捷太廟,然後天子賜銀牌鐵鞭絲綢等物,並賜登萊鎮兵馬及京城中鰥寡孤獨牛酒,賜張守仁尚方寶劍,光祿大夫轉為特進光祿大夫,又加遷了一等,而其餘的登萊鎮諸將,也是分別有重賞。

    指揮僉事張世福為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登州都司都指揮使,正二品勳職,另外加驃騎將軍,上護軍,世襲為威海衛指揮使,實職則是授登萊鎮參將。

    張世祿與張世強和蘇萬年等隊官,都是都督僉事,登州都司都指揮同知,外加定國將軍,護軍勳階,世襲則是為衛指揮同知,實職也是授給參將。

    孫良棟和曲瑞這兩個隊官,濟南一戰中立功極大,但張守仁不過是副總兵,他們的實職,也只能升授到參將,而在勳階與世職上,卻是已經與張世福相同,都是授了正二品的勳階下來。

    趙啟年和留守浮山的馬洪俊這般資歷的副隊官,勳階為正三品,世襲是四品或五品,實職便是游擊將軍。

    李勇新和朱王禮這樣資格的哨官,此次也是授登州都司以下各衛的衛指揮同知或僉事,從三品或是正四品不等。

    李耀武這樣戰前才是排級軍官,或是副哨官一級的,此次也是加授衛指揮僉事,實職也是千總了。

    總體來說,朝廷是壓了張守仁半級,張守仁是副總鎮,壓的張世福等人也只能加參將銜,否則的話,憑浮山的兵力和戰力,這些將領,最少也都是成為左右協副將或左右前鋒副將,而不像現在這樣,只能加分守參將。

    而文吏系統,此次是無法可想,畢竟文吏們全轉武職,對張守仁兼併治理地方的計劃並沒有幫助,相反會成為阻力。

    這一次也只能委屈鍾顯鍾榮和張德齊李鑫等人,好在後加入浮山文吏系統的有不少是有舉人的身份,張守仁打算回浮山後,保舉這些人為登萊兩府的佐雜官,像李鑫,就可以保舉為膠州判官,以舉人身份任七品佐雜,倒也並不委屈,將來有機會再做轉遷的打算便是。

    獻捷太廟時,登萊鎮副總兵張守仁騎馬於前,四周俱是穿著大紅補服的部將,兩千浮山將士穿著兵部臨時補發下來的鴛鴦戰襖,雖遠不及自己的軍服貼身漂亮,但也整齊威武,在長安右門重入皇城,萬眾矚目之中,一直抵達長安左門的太廟。

    皇帝祭祀完祖先後,便是軍隊獻俘和獻上首級,諸多繁蕪複雜的禮儀之後,獻捷太廟之事才算完成。

    禮畢之後,皇城並整個京城,到處都是歡呼聲和燃放鞭炮的聲響。

    自萬曆四十三年到如今已經二十餘年過去,從楊鎬葬送二十萬王師之後,歷經瀋陽遼陽廣寧無數次慘敗,數十萬大明官兵葬身遼東戰場,光是總兵官和副將以上的將領便是數十員折損在遼東,一次又一次的慘敗之後,崇禎年間東虜又是三次入境,每一次給大明帶來的創痛都是深入骨髓,等傷痛好不容易在表面上回復之後,又是再一次的入侵,帶來更大的傷痛。

    整個北中國,包括山西河北山東諸省在內,從邊關到內地州縣,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破人亡,亦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流離失所,被虜騎強掠至遼東,至死不得還鄉。

    京城之中,前來避難的士紳和普通百姓也很不少,其中自有不少家人在歷次東虜入侵中死難的,當祝捷隊伍從皇城中開出來時,幾乎大半個京城的百姓都圍攏了過來。

    「張少保公侯萬代!」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者在道邊深深叩下頭去,佈滿皺紋的臉上,已經是滿面淚珠。

    「父親,母親,張少保替您二老報了仇了,兒看到了,那麼多東虜的首級,裡頭可能就有殘害您二老的畜生在內,兒子無能,只能代您二老替少保大人多叩幾個頭了。」

    一個穿青色長衫的中年人,也是在道邊拚命叩頭,砰砰的響聲,哪怕是在這樣喧鬧的時候都是聽的真切分明。

    額頭之上,鮮血淋漓,而那種頻頻頓首之後,眼神中的悲切與釋然交織的色彩,令得看到的人,都是印象十分深刻。

    至於那些撲在地上嚎哭的男女老幼,更令得原本是興高采烈的登萊鎮將士們,一個個都陷入沉默之中。

    「望少保大人和麾下虎狼之士,能再多殺一些韃子啊。」

    有人將雞蛋往過路的將士懷中塞去,嘴裡也只是盼望這支虎狼之師再多殺一些韃虜。

    「這是替我全家老小送給列位的……」有人面色慘然,將一串串銅錢和散碎銀子往將士們手中塞去:「崇禎二年虜騎入境,我全家被害,只有一個弟弟被掠去遼東,也不知道是否尚在人世,我苟活世間,只盼能看到東虜有被族滅的一天,這些許微物,真是不足掛齒,便是要我全部身家也是該當的……」

    說是些許微物,怕也是這個男子的全部身家,但他往將士們懷中塞去的時候,臉上卻是一點猶豫之色也沒有。

    「為了俺家大伯……」

    「為了俺爺……」

    「俺娘……」

    更多的人湧上來,離的遠的湊不上前來,便是將那些吃食或是銅錢碎銀扔了過來,叮叮噹噹的落在將士們的腳邊,甚至是砸到了頭上和臉上。

    「都收下來吧,」北上之時,張守仁就是親眼看到了北方百姓遭遇戰爭災害之慘,到了此時,才又更深一層的領悟到了這一點。騎在馬上,他慨然道:「但願有一天咱們登萊兵馬,能夠掃平遼東,將東虜趕出邊牆之外,而這幾十年的血債,亦非要叫他們償還不可。」

    張世福道:「到此時,才能知道岳爺爺所謂直搗黃龍府是何等樣心腸。」

    孫良棟道:「但願皇上也是一心打到底,那咱們登萊鎮遲早會有直搗黃龍的一天。」

    張世強向來不在人前多嘴,此時卻是微微搖頭:「朝中文武,以俺看來,心懷大局的少,只顧自己私慾的多啊。」

    「當年是文恬武嬉,現在也差不多吧。」

    「咱們大人已經是一鎮之首,練成三五萬精兵後,東虜也算不得什麼。」

    「難,唉,難!」

    「男兒丈夫,何必如此畏難?我知道你們是一路見識過來,看到地方情形和中樞無能,不過有大人在,管是東虜或是什麼,咱們只管蕩平它去便是!」

    孫良棟平素有點陰陽怪氣,此時卻是意氣豪強。眾人也知道他的秉性,其實最是面冷心熱,見到眼前百姓擁戴,而又見過河北河南一帶地方被東虜殺戮之慘,以孫良棟的秉性,自是恨不得立刻就揮刀殺向遼東才好。

    「現在要緊的,就是趕緊回浮山去,練新軍,練出一支精兵來。」

    再往下,孫良棟沒說,事實上他也不知道往下怎麼辦。浮山從無到有,從幾十人的親丁隊到一個幾萬人的軍鎮,涉及到的東西太多了,張守仁還有一個通盤的打算,底下這些部將,恐怕能把視角和思維延伸那麼廣和深遠的,怕是沒有。

    「最多三五天,怕就能成行了。」

    張世福自信滿滿的說道。

    ……

    ……

    從十五日獻俘太廟,皇帝又在午門前召見,賜物賜酒,當時全營上下,痛飲一場。但張世福自信滿滿的話,卻並沒有實現。

    整整十天過去,眼看就要到月底,對一個普通將領和軍鎮來說,在京城耽擱十天半個月不算什麼,正好可以在京城這樣的繁華地方多呆一陣子,對張守仁和他的麾下將領們來說,卻是一件頭疼的事,大家都著急上火,急著回浮山訓練新兵,而且也出來幾個月了,想家也是人之常情。

    好在濟南的事順利解決,也使得全營上下一片歡騰。

    大家都是明白,所謂商團不過就是浮山營的外延,這樣一來濟南等於控制在浮山手中,濟南府城在手,濟南府一府之地也等於拿到了,青州自然也順利拿下,加上一個浮山派了騎兵剿滅零星土匪和響馬的東昌府,這兩個半府的地盤是拿到手了。

    這就等於浮山鹽利加了一倍還多,畢竟青州和濟南兩府比登萊要強的多,就算是殘破的東昌也比登萊要富裕的多,等東昌回復元氣,浮山鹽利從一年百來萬到二百萬以上肯定是毫無問題了。

    還有星羅棋布的農莊,猶如棋盤上的一顆顆落子,已經被張守仁佈置在幾府之內。有農莊就有安置的流民,就要佈置團練結寨自保,等於是軍政農兵一體,這個妙處,除了張世福和姜敏等少數人知道外,大多數人只以為將來會有更多的糧食。

    有錢有糧,自是萬事不愁。

    但始終不得歸鄉,這使得人心漸漸浮燥起來。

    這日傍晚,有輕騎入營,到得張守仁架前,這個遼東來的騎士也是十分敬畏,沒有那種遼鎮的人對別的軍鎮那種高高在上的架子,打千請安後,這個遼鎮的人便呈上一張大紅雙帖:「鄙鎮上下,誠心請少保赴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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